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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雨一阵阵的,并不停歇,算是这个夏天最大的一场雨了,夜听残漏声,由黑转灰的黎明,时而猛烈时而舒缓的白日梦境,再到夜间难以入睡的百无聊赖。

    “我办完这件事,便去你父亲那里言明,我要娶你。”书秋在睡梦中听到朱远这样说,她怕忘掉,一遍又一遍的回忆。

    “姑娘,白天我听翠儿说,前头王府里的二爷已经回来了,咱们三爷这次好像要和他一起出去办事。”雪儿将茶汤倒入瓮中,续上一杯茶,笑道:“这是最后一气,再喝就没有味道了。”说完,将紫砂壶放到外间的小火炉上。

    “知道了,你去洗洗睡吧!”

    “是。”

    书秋大开东边的窗,看着雨中的夜景,朱远的脸却忽然出现在窗前,书秋失神说道:“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面前人的脸上露着疑惑。

    “哎呀!你怎么会在这里?”书秋回过神来,忽然大急!朱远笑道:“我就要走了,来看看你。”书秋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什么、有没有好好休息,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答应了一声。

    “我去了清泉村,那里的崔大伯两口子,还有包三叔家的云儿姑娘,让我代为向你问好。”朱远咳了一声,目光躲闪地说道。

    “真的吗?额~你到门前走廊下等我。”书秋忽然意识到自己穿得轻薄,忙指了指门得方向,关上了窗。她定了定心神,披上衣服系好,点上灯笼,蹑手蹑脚地出屋。秋爽斋外回廊上,朱远得身影模糊,见她出现,上前迎了两步。

    “你身体好了吗?”书秋先开口。

    “嗯,都好了。”

    “这个灯笼你带上,好走路。”

    “好。”朱远双手接过,他的衣服上、手上还有水渍,微弱的光中,他的手修长、有力。

    “你快走吧!巡夜的嬷嬷看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

    “书……书秋,我不会娶什么赵二姑娘,我只要你。”朱远有些紧张,但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书秋低着头不说话,他又说道:“父母那边我去说,你等我。”说完抱住了她,她还是不说什么话,任他抱着。

    书秋跑进屋,靠在门后,捧住发烫的脸。耳朵里响着他的声音,鼻腔里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嗯哼~”彩云姑姑的声音忽然从西厢传来,书秋忙跑进书房……

    这年的九月底,瓦剌一部,分三路犯边,西路迅速攻下肃州镇,斩都督及以下将官十四名;中路攻榆林,忠宁王朱宏率军死战,堪堪守住;东路犯宣府,佯攻后当即转入中路战场,榆林岌岌可危!

    朝廷急令忠顺王朱恢挂帅、宦官黄鹤为监军,率军向西迎敌。双方终在固原展开决战,因迎敌仓促、指挥冒进,征西大军被分而围之,以致惨败!统帅、监军皆被俘,忠宁王一支壮烈战死,瓦剌部占领重镇固原,又顺势攻占榆林,挥师继续东进。

    消息传至京中,上下皆恐慌,好在太子与兵部尚书主持稳住局面,一面急诏大同都督周以安、忠宁王府朱远收拢残兵阻击,兵部侍郎曹璟任监军,一面下发急诏至诸省,倾举国之兵以援之。

    入冬前,双方在朔州一带展开决战,瓦剌部大败。

    朱远为先锋,追击敌军千余里,迎回朱恢黄鹤一干被俘人员后,又转兵锋向西,直至将盘踞在肃州、武威之敌军残余绞杀完毕。而后,朱远率部于肃州休整过冬,一边整治军备,一边招抚流民。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

    此次大战,死伤甚众!两府中,朱宏、朱永、曹苏、曹平皆死于沙场,朱宏父子更是尸骨无存!做父母的在一夜间苍老,两鬓斑白,任性的孩子们在一夜间长大,不再淘气。忠宁王妃没能熬过寒冬,临了看着朱珠嫁给了曹荀,将朱能托付给李氏;黄氏整日守着待产的知秋,书秋更是寸步不离地侍候蒋氏;平氏吃斋念佛,只为身在远方的曹熙祈福。

    冬日暗淡,春夏无光,待得秋日一番收获,世上繁华再现。忠顺王府“东山再起”,世子朱庭范因成功镇压了荆襄流民起义,成了当朝新贵。那东起公候王府西至狱王庙的长街,又热闹了起来!舞榭歌台风流仍在,升斗小民整日奔忙其间,继续过活。似乎,去年的边塞大战已经揭了过去,离他们很遥远。

    朱远回来时,不过一身白绵布衣,一辆马车,三名护卫。驿道快马将此消息上报,镇南王、兵部侍郎朱庭范亲至京郊迎之。朱远先入宫中,后回忠宁王府,上书《治安条陈》:

    一、瓦剌残部于去岁冬季剿除,预计一二年间不敢再犯,但仍有小股贼军不定期犯肃州、甘州、凉州。已着曹熙、徐回二将,加固城池,整治军备,遇敌则痛击之;

    二、祁连山盗匪猖獗,已成肘腋之患。已着部将冯羽进军海东、西宁,徐徐图之。

    三、西北地广人稀,气候寒冷、雨水不封、土地贫瘠。朝廷拨中原之粮以济之,非长远之道。若无忠肃稳妥之人主持屯田,以期自给,恐难长治。

    朝廷先是缅怀其父兄,而后嘉奖朱远,封其为胥侯、柱国将军,开府统管兰州府及黄河以西之地军政。而后,上谕:赐胥侯朝轿辇,送朱远回忠宁王府。朱远辞不敢受,廷中之人皆劝之,遂领旨谢恩、拜别宫门。

    早有宫人报与忠宁王府,李妃、朱能大喜过望,忙遣人去荣公府通报,请钰公、璟公前来。朱远跪至大门前,以头抢地不起,等李妃扶起他时,他早已泪眼婆娑。待其走两步,众人惊觉其右腿已跛,悲从中来,李妃恸哭!朱远不由收起悲伤,宽慰其母。朱远拜祭父兄,至正堂再拜母嫂、长辈,最后与曹荀朱珠等人一一问安。

    “哥哥行了这么远的路,又累了这半日,该去洗洗歇下。”朱珠说道。

    “妹妹嫁了人,果然进益了,该是三兄调教的缘故。”朱远调笑一句,厅中人登时笑了起来,朱远从其言,自去清洗歇下。

    翌日晚间,荣公府设宴,为朱远接风洗尘,朱远见蒋氏、平氏,亦跪地全大礼,说道:“婶母待远一向亲厚,二兄于我亦师亦友,六兄最是灵慧果敢,远替两位兄弟行礼!自此,婶母亦是我朱远之母。”言罢,又道:“五兄暂时走不开,托我代为向诸位长辈行礼问安。”一番肺腑之言、拳拳心意,惹得众人再度落泪。书秋于人群中注视着朱远,可朱远却有意不看向她,她满腔伤感,她能体会他的哀伤。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曹璟执杯起身道:“胥侯,我敬你!酒饮三杯淡若水,喝完这杯我便不再喝了。”朱远忙举杯起身,回道:“学生岂敢,还是我敬您吧!”“沙场篝火旁,你承了我的敬,今日如何不敢了?你喝了这杯,我有话与你说。”“是。”朱远依言饮罢。

    “我看了你写的《治安条陈》,有一言,不知胥侯愿听否?”曹璟离席,走到屏风旁,看了看落雨,转脸问道。

    “璟公请讲!”

    “上马取天下、下马治天下。西北虽贫,亦是王土,馁馁饥民,亦是国民。各族聚居之地,语言不通,教化难行,胥侯当以严法治汉民,各族自治,循循教化,如此或可长治久安。”曹璟顿了顿,接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西北古有‘丝绸之路’,可谓大好天地,胥侯自是忠肃稳妥之人,又异常坚忍,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谢璟公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说话间,书秋已记录在案,记完交给坐在边上喝茶的曹璟看,曹璟看后默然,忽而起身走到案前,提笔书写。书秋于人群中注视着朱远,可朱远却有意不看向她,她满腔伤感,她能体会他的哀伤。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酒罢后,朱远边走边唱,那漫天的雨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也不晚。他既不用轿辇,又不要人扶,在游廊中走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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