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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西塞主城为明城,成业十四年秋,詹事府府相田常命署官乔赫向西宁府之西经营,至青海湖西遇河流。乔赫命河名曰:鸿图,而后带人循河而上三百里,探得祁连西脉山谷中之广阔平原,命其名为:河谷,在此广植林木。

    成业十五年,商人蒋汲从肃州出发,向西建“魏公道”,筑瓜州、固土城,贯通维护古丝绸之路。景盛初年,随着桑道繁荣与大力开发西州,胥侯命徐回开拓甘州通河谷之道,命乔赫选址建城。

    乔赫大举招抚汉、藏、回之民,于河谷垦田练兵,开始以河谷西北高山为根,沿鸿图河筑明城内城。而后以内城为基,向东南延伸,纳百万余亩平坦沃野。其间,乔赫带人并疏通加固鸿图河,于城东鸿图河畔,掘蓄水池,控制河水流量,使鸿图河全段经年无旱涝,河谷渐成西塞屈指可数之大镇。景盛七年,胥侯迁府至河谷,改其名为:明城。

    后来,西塞以湟源府与明城为根基,向南建玉东、雁回二道,霸业渐成!乔赫因功名扬西塞,人称“乔公”,胥侯拔擢其为学宫博士。

    这厢,映雪车架行至凉州府,车马忽停住,众人纷纷下马山呼“魏公”,映雪命冉娘白樱二人掀帘,只见一老者与一中年男子,走进前来拱手行礼,二人左臂也扎着孝带。

    “詹事府右府相蒋汲,拜见王妃。”

    “桑道都督羊贲,拜见王妃。”蒋汲身旁一带甲中年男子,单膝跪地行礼道。

    “二位大人免礼!羊大人快快请起!”

    而后,魏公车马在前,道署主事章回陪同说话,映雪车驾居中,桑道都督同知羊贲、北道都督栾厉戎殿后,二位都督的谈笑之声,时时响彻四野!左侧遥遥之祁连雪山,抱着广袤的田原,农人躬忙其间,身影十分渺小。道路上的骡马队、骆驼队,远远望见车驾,俱暂避路边,以示尊重,那骆驼一张羊脸,背上两个高高的驼峰,竟然还能听口令跪下!西行队伍愈加庞大,声势愈加隆重,映雪心中全无悲伤,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

    映雪白樱对路上“稀罕”景色很感兴趣,时时评头论足,连平常稳重的冉娘也时时面露惊讶之色、发出惊异之声。日头高升,右侧无边无迹的胡杨林,摇曳在风中,头顶着湛蓝的天空,脚踩着水流纵横的滩涂,片片红的、黄的、绿的叶片随风起舞,落地成毡。

    众人于甘州城东驿站再歇一晚,天明后转向北再行二百余里,终于望到了明城。夕阳再度西下时,詹事府左府相田公、学宫博士乔赫一干人等,已在东城门外迎到了新王妃车驾。乌泱泱的人群,人人手肘戴孝,额前缠着孝带,提醒着西塞刚失去了他们的统领。

    “詹事府府相田常,拜见王妃。”

    “学宫乔赫,拜见王妃。”

    两位老者恭恭敬敬跪在马车前,蒋汲、羊贲、栾厉戎、章回,俱跪在后头。几千里山河路,终于到达了终点!

    “诸位大人,请起!”映雪不觉声音颤抖。

    明城内城大致呈品字型分布,王府坐北朝南,前左为詹事府、前右为学宫,府前空出一宽阔广场,以石板铺就,使王府直面鸿图河。

    王府格局较为简单,可大致分为三部分:前院、后院、花园。

    进王府大门入前院,过百余步中庭,便至西塞王府议事殿——盈德殿,宫殿方方正正,面宽十一开间,等分为前后两殿,前殿一层、后殿两层。盈德殿建于高台上,台高七尺,南北东西俱三十丈。以垣围台,南北通石板路、东西以走廊相连,垣之四角建瞭望高台,护卫可环行垣上。院中无树,四围建抄手游廊,向内植灌木,再向内植草坪。

    前院整体仿唐大明宫麟德殿之布局,甚是庄严肃穆!东西向函道作为前后院之分割,两端皆开门,穿函道便入后院。后院由许多个小四合院组成,后院往北便是王府花园。

    映雪乘马车入内城,再沿河向西,驶至宁王府大门前广场上,而后穿过广场,绕至王府东门下车。女使童芸奉命来接,为映雪导引,过东西函道,右转至王府后院,童芸引映雪入正对后院大门之二进四合院。正屋前双喜灯笼下,一妇人与一素衣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王妃,这位是太妃的姐姐,曹夫人。”女使小声告诉映雪,未等映雪上前拜见,曹夫人先开口:“新娘子一路辛苦!”映雪躬身行礼问安,曹夫人遂为映雪介绍她身边的女子,道:“这位是徐家姑娘,徐星月,与你差不多的年纪。新房的布置,她帮忙操持了许多!”

    “这是我应该做的,客居之人,能做的不多。”徐星月简而言之,而后对映雪说道:“王妃,臣女告退!”不待映雪说什么,自离去。

    映雪并不多想,引冉娘白樱二人给曹夫人行礼问安,只道是自己的娘家人。而后,几人进屋,曹夫人简单介绍了各处,告辞离去。女使端来饭食、抬来热水,服侍映雪,冉娘取来冠服妆匣,于里间点检,待映雪哈欠连天的出了浴房,冉娘忙帮她穿服上妆。

    几人正忙活时,女使来报:刘嬷嬷来了!这刘嬷嬷是太妃身边人,看起来四十余岁,并非老妪。她入内躬身行礼道:“少夫人,老夫人令我过来看看,有没有缺的少的。”

    “谢谢婆母,谢谢刘嬷嬷!我这里并无缺少。白樱,取三个银包来。”映雪又吩咐冉娘搬来凳子,请刘嬷嬷坐下,接道:“嬷嬷,我久居深闺,不知外事,嬷嬷可以与我讲讲这里的事吗?”

    “少夫人想听些什么?”

    “嬷嬷,我来的路上,见署官与将士人人带孝,是因为胥侯和世子殿下吗?”

    “是的。”刘嬷嬷面现伤痛之色,接道:“大公子战死在榆林城外,尸骨无存,侯爷领军在东湾与鞑子血战,力竭而亡,少夫人可知其中内情?”

    “不知。”

    “朝廷一面令侯爷出兵河套,一面暗中勾连鞑子两边夹击我西塞将士,欲与鞑子瓜分了我西塞。事出突然,西塞兰宁道都督又忽然投向了朝廷大军,使侯爷腹背受敌,一战伤亡数万将士,西塞是家家举丧啊!”刘嬷嬷拭了拭泪,又说道:“二公子初春便动身去中原游学,竟也险丧朝廷奸佞之手,天佑我西塞,二公子平安归来,咱们又有了主心骨。少夫人可知朝廷派何人领军攻榆林的吗?”

    “不知。”

    “是武靖侯陈辅,少夫人的姐夫。”

    映雪闻言大惊,站起身来呆呆看向了刘嬷嬷,却嗫嚅着说不话来。

    “少夫人不问,老身也会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有句话,少夫人须牢记。老夫人说:‘多听,多学,不说。’若是二公子有什么苛责轻慢,请少夫人多多担待!”

    “是,我记住了。”

    “谢少夫人赏,但西塞只可使用铜钱与银钞,老身无福享受,请少夫人莫怪!”刘嬷嬷说完,退回了三个银包,离去。

    此时,映雪愁肠百转,她终于明白武靖侯府的所作所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冉娘白樱二人在边上着急,急得咒骂坑害她们姑娘的人。

    “你们不要再说了。”映雪长叹一口气,接道:“刘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既然愿意提前告诉我们,便是让我们有所准备。老夫人让我们多听多学不说,那咱们就这么做。”

    映雪想起那胡杨树,耐受了风霜刀剑,深根在荒漠中,千年不死不倒不朽!“既来之,则安之。”映雪对她二人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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