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汉族最隆重最富有特色的传统节日，俗称“过年”，从腊八或小年开始，到元宵节，都叫过年。人们喝腊八粥、祭灶神、扫尘、贴春联、贴年画、倒贴福字、除夕守岁、吃饺子、压岁钱、拜年、逛庙会……以祭祖敬老、感恩祈福、除旧迎新、祈求丰年。

    佳清十一年，大年初一头一天，河东道都督同知冯羽，挥师十余万，攻占鞑靼呼城，复其旧名“云中”。

    映雪起床时，屋内的炭火早已燃尽，她习惯性地闭眼想想今日该做些什么，想起朱柏时，猛转脸看边上，边上已没有人，只有一床叠好的被子。她唤冉娘，冉娘来，帮她穿衣叫水。

    “王爷呢？”

    “一大早出去了。”冉娘答得干脆，映雪没有再问，洗漱好走到外间，刘嬷嬷起身上前见礼。

    “嬷嬷早，这个时辰来，有事么？”

    “王妃，您听。”嬷嬷指了指外头，淡淡地说。远处传来的军号声，六声一组，反反复复，嬷嬷接道：“王爷正在阅兵，阅兵结束就将领军出征。”

    映雪忽觉胸腹大动，不由悲从中来。

    鸿图河畔，骑兵一排有三，步兵一排有六，甲衣锃亮，刀戈羽箭隐射寒光。人们惊愕地看着这支从西山里走出来的队伍，看它浩浩荡荡、整齐划一，油然升起一种骄傲。

    “母妃在上，朱柏即将率军出发。”朱柏双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好！我儿英雄，必有天地护佑。家中勿念，一切有我。”太妃扶起朱柏，面上含笑。

    “二哥，我也要去！”朱杨近前大声说，说完睁大眼睛望着朱柏，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弟弟，跟着乔公好好学本事，快点长大。”

    “我要去！”朱杨毫不退让，柏单手按住朱杨的头，稍稍使力，小家伙就被推得往后退了三两步。

    “郅英，好好照看王府。”

    “是！”郅英应喏。

    “朱杨，收起眼泪，不许哭！快点长大！”

    英雄阁旁搭起的点将台，高丈余，朱柏缓步其上，台前三四十名参将下马听训。朱柏朗声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一首唐诗，意思是军士们离家万里，守在以前秦朝汉朝建成的边关，如若飞将军李广还活着，绝不会让胡人马放南山。”

    “二十多年前，我们的祖辈死在胡人的手里。我们的父辈继承了他们的遗志，一路披荆斩棘，创立了今天的西塞，可最终也死在了胡人手里。如今，我们的兄弟正在河套与胡人战斗，轮到我们上的时候，我们怕死吗？”

    “不怕！”呼号之声震动天地。

    “好！把偷盗林场木材的主犯，林署主事刘安带上来。主事刘安，伙同他人偷盗走私西塞临夏、永靖林场木材，获取巨额私利，林场熟木被砍伐殆尽，黄河两岸伤痕累累。小部分木材用来给他们建私宅，大部分则运出了西塞，用来给敌人取暖、建房，甚至做成弓箭，再来射杀我们西塞人！”

    “刀斧手何在？”

    “喏！”

    “杀！”

    一声令下，刀斧手手起刀落，刘安人头落地。

    “将士们，箭射出去，回不了头，刀出鞘后，必得饮血。出发！”

    “喏！”

    将军们上马归队，带队前行。映雪赶到时，点将台已空，目之所及，皆是远去的身影。

    河套主战场上，西塞军士来不及休息，从主将令，迅速向大青山、蛮汗山、管涔山腹地进发。一日间，西塞军主力越大青山、蛮汉山，攻下吕县，而后向南扫至洪涛山北，设置卫所；

    另一路西塞军沿蛮汉山向南清剿，攻至红河流域，再分兵，一部淌过红河，攻至清水河畔，一部沿红河向东，攻占凉城县。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破城、勇进、包抄、追击、修筑，动若雷霆，令行而禁止。鞑靼人似是被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地向北、东、南三个方向逃窜，顾不得那里是自己的部落，还是汉人的城池，只要能脱离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塞人即可。

    是日晚间，由宁王亲自统领的四万羽林军，在青海湖边安营扎寨。

    高原隆冬寒夜，是冰雪的世界，屋檐下参差密集的冰凌，如同野兽的獠牙，一排排的闪着微弱的光。白日阳光曝晒，不过融了一点点水，未及落下，彻骨的风又将它们摁进冰锥里，使得獠牙愈发粗长、尖锐。

    映雪走到盈德殿时，已至夜半，女使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王妃，请劝劝三爷吧，我们嘴笨，说不出来什么道理。”

    “怎么了？”映雪将大氅卸下，立在东阁外候室中。

    “三爷说自己没用，要用工读书写字，觉也不睡。”

    “我去看看。”

    内书房里，朱杨正点着胖乎乎的脑袋颂书，见有人进来，忿忿道：“不要打搅我读书，快点出去。”映雪只好令白樱她们停住，自己到书案旁坐下，小家伙斜眼看了看她，可她并不说话。

    “嫂嫂，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二哥他们去打仗了，我却只能待在这里。”朱杨终于没忍住，开口问。

    “你不该这么想。学宫里的博士学生、署衙的官员们、王府的护卫们，都没有去打仗，难道这些人都是无用之人么？”映雪柔声说，停下想了想，又道：“战场是男人们的天下，你还只是个孩子，需要学习本领，需要别人的照顾。只要你肯用功，等你长大了，肯定会是有用的人。也许你会成为乔博士那样学识渊博的人，也许你会成为田公魏公那样管理一方、独当一面的人，当然，也可能成为一名英勇善战的军士、将军。”

    “我想成为父亲、大哥二哥那样的……大英雄！”

    童言无忌，映雪笑着点了点头，正欲唤女使来，却见太妃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徐星月与朱杉。映雪忙起身行礼，太妃亲昵地拍了拍映雪的肩膀，说道：“难为你，你有心了。”

    “媳妇应该做的。”

    “你们看这张域图，高山城池，星星点点，我去过的地方却屈指可数。”太妃抬首看着图，缓缓地说，她踱到书房中间，接着说道：“男人们越过高山、淌过野河、筑路、筑城筑家，女人们在内操持、抚养孩子、照管田园。如若盗贼来抢夺，无论男女老幼，皆奋起反抗，为何？几株树苗、一囤粮食、几只禽畜，是全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胡人野蛮暴虐，常以杀人为乐，稍有所缺，便掠之于邻。若一味媾和求安，反助长其贪欲，奉之弥繁，侵之愈急，破灭之道也。这就是西塞开战的原因，不把他们打怕打跑，西塞便活不下去。”

    “杨儿，娘方才说的你听清楚了吗？你二哥明白这些道理，出征的将士也明白，打仗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守住家园，为了家人更好的活着。”

    太妃言罢，默然良久，朱杨一声“明白了”，稚语童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她又对映雪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他和谁都没说，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他特地请的刘嬷嬷，去照看你。”映雪听了，登时红了眼眶，几欲落泪，终是忍住了。她心中再无悲伤，唯他平安归来。

    几日后，徐星月动身去西宁府，她姑姑家在那儿经营着医馆，她想去做点事。太妃与朱杉百般不舍，但徐女想法坚定，只能随她去。

    正月初十，宁王率军行至定西府，定西知府万俟芩出城迎接，当即被宁王捉拿、下狱！宁王没有过多停留，率军北上。元宵节前，骑将拓梁，奉宁王之命入驻天水府、凤凰卫。

    西塞定吕县后，大同都督韦亨派人索要吕县、丰镇卫（洪涛山北，西塞新设卫所）两地，声称：朝廷计划已久，不料被西塞捷足先登。冯羽回复：事大不能自裁，只等宁王来再谈。韦亨不忿，兵出大同，扎营于丰镇南，欲生事端。

    二月初，鞑靼孛儿只斤小王子，命长子吉囊领军五万，杀向吕县，另遣一万军袭扰西湾州。荒草残雪，狼烟滚滚，河东道都督栾厉戎，引兵拱守西湾，冯羽稳坐中军帐，迎敌于吕县主战场。

    待吕县两军交锋后，两万大同府军向丰镇卫发起进攻，守军奋起反击，很快击败了大同军，守军也不率军追击，任残军逃去。但鞑靼人就没有这般幸运了，西塞骑军击溃鞑靼骑兵后，清扫战场的活儿直接留给步军，然后义无反顾地追剿残敌……一日之间，五万鞑靼兵损失过半，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