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清十一年五月初十，鞑靼孛儿只斤小王子纠集二十余万大军，分三路猛攻西原、西湾州、吕县，并派多支小股部队渗透袭扰，西塞军民奋起反击，北线战争全面爆发。

    西塞大部骑兵尽出，与鞑靼人厮杀于燕北、阴山北、贺兰山西等十数个战场上。其中，吕县的战斗最为惨烈，双方轮番上阵，不分昼夜地拉锯。

    宁王具奏本，遣使叩关，递交大同都督府，奏本云：

    宁王朱柏谨奏；

    陛下，今鞑靼已倾巢而出，势必饮马黄河。请出宣府、大同王师，共伐胡虏，一战可定乾坤。

    无论如何，西塞军民都会争天下人之先，坚定守住河山，寸土不让。西塞民众送子送夫，兵员年限已降至十五岁，臣手书至此，已然动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望陛下严加约束，万勿再让奸人乘隙作乱，以防同室操戈之事再次发生。

    西塞力尽之时，便是河套陷落之日。河套一矢，中原危矣。

    臣朱柏拜言。

    五月二十五，王师出汾阳、太原，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吕梁府；大同府军出朔州，向西攻偏关；抚平王朱勇再次集结大军，攻延绥；武靖侯陈辅加紧攻击庆阳、庆城。朝廷终究采用了硬碰硬的办法，只是避开了吕县主战场，转而向蘖军发起了全线进攻。

    朝廷的四路大军中，陈辅军的进展最快，不过五日，便拿下了庆阳府。陈辅正欲向环县追击时，一支高举蘖军大旗的万人队从镇原杀出，在夜色的掩护下，先取泾川、再下平凉。陈辅忙分兵去堵截，却不料这支队伍并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而是伺机骚扰，不问南北东西。

    这支队伍行军迅速，并且十分熟悉陕北地形，击则分之，分而合之，重拾蘖军最开始的战法，官军的出击要么扑空，要么像是打在棉花上，而蘖军则像雪团一般越滚越大。

    陈辅不得不下令撤退，退回到紧要关口严防，保证关中不失。

    其它三路大军，遇到的情况更为复杂，时节多雨，本就陡峭狭长的山路更难通行，川军与山西军不熟悉陕北、吕梁的地势，在遇到蘖军袭扰时，常在出击与就地防守间犹豫不止。南路攻击吕梁的王师损失严重，竟困守中阳，只顾催后援。

    王师军纪涣散，常干出奸淫掳掠的强盗勾当，百姓不堪其扰，抛家舍业，成为流民，甚是凄惨！流民中的许多人投向了蘖军，进一步加重了王师清剿的难度。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王师如此，鞑靼也是如此。鞑靼人已见识了西塞强大的军力，引以为傲的具甲骑兵，在西塞的轻重骑兵面前，讨不到一点的便宜。西塞军的步兵阵同样厉害，三三为伍，攻守有度，一番长弓硬弩的齐射后，再来一番投矛，最后亮出长刀，收割骑兵搏杀后的残阵。小王子一声令下，鞑靼人退回到草原深处，战事暂歇。鞑靼使节入凉城谈和，提出让西塞归还云中、吕县、丰镇之地，宁王拒之，不欢而散。

    六月初，阴雨中，镇南王朱庭范抵达太原府总督衙门，召集朱勇、陈辅、韦亨，与陕西、山西两省布政使，入总督府议事堂，开起了军事会议。

    “抚平王，平叛你是主帅，进展如何？”镇南王问，大腹便便的朱勇，缓缓起身道：“大都督，四路平叛大军按照计划，于上月底向叛军发起进攻，起初颇为顺利！西路，武靖侯已攻下了庆阳、庆城；本王主攻延绥，本已攻下最难啃的洛川，但……攻吕梁的南北两路大军，也是按部就班地推进。不曾想，蘖军忽然冒出了多路援军，皆能征惯战，器械精良，粮草补给也跟得上。我平叛大军相隔甚远，不能相互照应，这才……才缓了下来。”

    “本王没有要催诸位的意思，但陛下着急呀！若是再没有进展，不但河套这块肉分不到一点儿，只怕将来他们联起手来，咱就再没有安生日子过了。”镇南王说到这里，转问韦亨：“韦将军，河套战事如何？”

    “启禀王爷，双方互有胜负，战事稍停。日前，孛儿只斤汗遣使与宁王和谈，似是不欢而散。”

    “什么？和谈？”镇南王讶然，兀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下官可以理解王爷的烦忧，自古凡上位者，只关心三件事：财政、邦交、军务。瓦剌远遁后，天下三足鼎立，不管诸位如何想，西塞已是三足之一。秦相张仪说过：上善伐交！此法正合于当今局势。”

    “武靖侯高论！以往确实小看西塞了。”

    “王爷谬赞！”陈辅躬身行礼，接道：“下官与西塞打了许多年的交道，还算熟悉他们的习惯。他们为这场战争准备了许多年，称其全民皆兵也不为过，此次用兵，并非意气用事。”

    “哎呀！你干脆一点，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办。”朱勇似是不耐烦，催促道。

    “好！下官还是那个说法：鞑靼人只能做强盗，一刀一枪地打大仗，他们不行。等鞑靼惨败，西塞尽得河套之地，实力将大大增强，朝廷也将很难驯服这只下山之虎了。为今之计，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先把西塞打趴下。”

    “嗨！你说的我们都明白，问题是怎么才能把西塞打趴下。”

    “你还是那么急！真要让你去陛下面前，和那些腐儒打嘴仗，你又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镇南王咤了朱勇两句，而后笑眯眯地转向陈辅，说道：“武靖侯是难得的明白人，书生口中的‘忠君爱国’，不切实际，西塞坐大，都是这班腐儒放任出来的。”

    “王爷、武靖侯，西塞穷尽人力物力来打这一仗，宁王甚至亲自上前线督战，外表虽强，内里却十分脆弱。下官有二策，可以把西塞打趴下！一是，出奇兵偷袭凉城，直捣宁王军帐。二是，以追击蘖军为由，强攻固原，而后咬断这只虎的脖子。”韦亨开口说道，临了，加上一句：“此二策无论哪个成功，这只老虎都会乖乖趴下。”

    “英雄所见略同！韦将军，切莫忘‘上善伐交’。”陈辅走到韦亨面前，看着韦亨的眼睛，笑道。

    “武靖侯高明，下官心服口服。”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镇南王想了想其中的关节，放声大笑。朱勇虽不甚明白，但见堂中几人都在笑，也不得不干笑起来。

    若论世间奢华的酒席，总督府的这场晚宴，必是其中翘楚！总督大人高价得来的私厨，将天上飞的、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花费时日，烹调成菜品。佐以上品杏花村酒，微微醺时，品丝竹管弦之雅，观舞姬曼妙玲珑之姿，已不知身处何地、今夕是何年了。

    兴味正浓时，陈辅引两位绝色美姬至朱庭范面前。

    “王爷，您瞧这两位。”

    “你呀！”庭范醉眼望去，指了指陈辅。

    “王爷请看她们的后背。”

    二姬转过身，卸下薄若蝉翼的丝衣，露出羊脂一般的玉背。花影粉瓣，一为牡丹、一为海棠，甚是动人！

    “山里的女子，初时寡淡，养个几月，只学了些礼仪，请王爷不要嫌弃！”

    “哎~橘生淮南为橘，武靖侯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山里的女子，甚在清新脱俗，没有脂粉气。甚好！甚好！”庭范大笑，陈辅示意二美近前去侍候。

    “武靖侯，你这样便失了点公允咯！还有没有，赶紧弄来吧！”朱勇叹着气，有些急迫。

    “大将军饶过，我那儿还有许多山里来的妇人，实在找不出这样的了。这堂下这么多美人，只要大将军想要，总督大人是不会吝啬的。”

    “武靖侯说的是，我的这些舞姬，大将军随便挑，能伺候陪伴大将军，是她们的福分。”

    朱勇无奈，下堂挑了两个舞姬，指着陈辅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要把那些山里女子带给我看。”陈辅笑着应下。

    “武靖侯，固原一路还得你多费心，本王回去之后，定会上表为你请功，到时就不能称你武靖侯，得改口称你‘武靖王’了。”庭范喝了杯美人酒，如是说道。陈辅连忙起身，跪倒在庭范案旁，慷慨言道：“王爷再造之恩，下官无以为报，下官回去后，定秣马厉兵、整军待发，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好！韦将军，凉城军事由你主持，如何联络北边，本王自会找你商议。”

    “谨遵王爷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