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澄园记 > 第 45 章

第 45 章

    榆林府西南的靖边,山环水绕,地势平坦,山民们从陕北迁居至此,与原住民们融洽相处。王师入吕梁山区为祸时,大批的流民经吕梁府西边的柳林沟,淌过黄河滩涂,进入河套,其中的许多人被安排到了靖边。

    不知是谁带来了一种叫“红薯”的粮食作物,块根甘甜,高产且适土能力强,很快在当地传播开来。官吏将此情形上报,引起了榆林知府高学远的注意,高知府派人至靖边调查后,上书至河东道,大力推荐此作物。很快,在黄河两岸的淤地、旱地中,红薯被大量栽种。

    北线的拉锯战,考验的是双方的耐力与决心,西塞军民让鞑靼人吃到了苦头,鞑靼人的血性也让西塞人长了见识。从战场上刚撤下来的新兵,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似是被吓傻了,老兵们只能多加安慰、多加鼓励,唤醒他们的身体里的血气、骨气,然后再并肩杀入战场。

    战争将人变成野兽,残忍、喋血,当最后的良知被醒来时,人们会对着残缺的躯体哭泣,不管这躯体是自己的,还是同伴的。西塞的女人们,自发地去照顾受伤、哭泣的人,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侄、兄弟。当敌人摸进来时,这些女人会一边哭泣、一边拿起趁手的东西,与敌相拼……

    春末夏初的凉城,风和日丽,偶有风雨。镜湖的水位渐涨,成群的牛羊在山旁的牧场里吃饱后,跑到湖边痛饮,酒足饭饱后就地躺下,享受着轻风的吹拂与温暖的阳光,怡然自得,着实令人羡慕!

    在冯羽、栾厉戎的一再阻拦下,宁王没能亲自领兵上阵,留在了后方。但宁王在后方也不消停,昨日还在大青山南的卫所,今日便能赶到黄河边的军屯地,军情、训练、武备、军资、补给、后勤、民生……什么都要关心。连训练有素、身体强健的护卫们都说累,宁王殿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可他终是支撑不住了,病倒在了黄河边。护卫们就近将他送到北宁府,歇在了都督府衙门的后院。

    晨间,都督府后花园里,朱柏坐在廊凳上,望着草地上的老榆树。

    “你是谁?”小姑娘跳着脚,跑过来问。

    “你是谁?”朱柏反问。

    “我叫红叶,是树上的叶子。”

    “我叫柏树,是山上的大树。”

    “哦~你是大树呀!”红叶听明白了,她又问:“你在这里干嘛?”

    “我生病了,在这里养病。”

    红叶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鸡蛋,递给朱柏。远处的女使急匆匆的前来,刚想踏上回廊,已被护卫拦住。护卫是一高个头女子,这女子右眼周围皆是紫红胎记,女使自然不敢造次,停下等候。

    “这么好的鸡蛋,你送给我吗?”朱柏笑问,红叶点了点头。

    “殿下,冯帅来了,还带来一位妇人,说是有要事禀报。”护卫聂忠,快步近前言道。

    “红叶,叔叔有事要做,再见!”

    红叶乖乖点了点头。

    书房中,冯羽与那位妇人正等着朱柏,朱柏入内,二人参拜。

    “王爷,她姓纪,原是庆阳山民,被官军抓去了西安府,后辗转到了镇南王朱庭范的身边。她得知镇南王、抚平王、武靖侯,还有大同都指挥使韦亨的密谋,特地来告。”冯羽言简意赅。

    朱柏听完,打量起妇人来,见她布衣布鞋,头发用布巾扎起,风尘仆仆却瑕不掩瑜。妇人没有胆怯羞涩,大胆地看着朱柏。

    “纪氏,镇南王他们密谋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朱柏沉声问。

    “回王爷的话,他们密谋发兵攻打你们,一路攻固原、一路攻凉城,他们以为王爷身在凉城。民妇本是庆阳山民,有一夫一女,因官府横征暴敛,强迫山民迁居关中,逼得造起了反。官军来攻,民妇与众多乡人被捕,落入武靖侯陈辅手中。一个月前,镇南王到了太原府,陈辅又将民妇送给了镇南王,民妇就是在那次酒宴上听到的。”纪氏言辞清晰,语调平缓,只在说到武靖侯与镇南王时,稍稍结巴。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朱柏又问。

    “回王爷的话,我们猜到镇南王的官衔比陈辅高,就在他面前控告官军残害百姓的恶行,请求镇南王为民做主。谁知那镇南王,立马冷了脸色,命人将我们关起来,之后,更是要把我们送去鞑靼。老天开眼,让民妇寻得契机,逃了出来,然后一路到了凉城,见到了冯将军。”

    夏天的雨,来得急!雨水凉了大地,凉风吹进了屋,有点冷飕飕的感觉。朱柏走到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屋檐下的雨帘,背着身说道:“纪氏,镇南王、武靖侯他们,是朝廷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你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地来这里,本王虽然可怜你的遭遇,但本王并没有办法帮你做什么。”

    “殿下,民妇说的都是实情!民妇在最危难的时候,有人告诉民妇:一定要活下去!民妇记住了她的话,无论遭受何样屈辱,民妇都忍了过来。殿下,告诫民妇的人正是殿下的王妃。”

    朱柏身躯一震,立马转过身来,很是惊讶!

    “去年秋天,也是一个下雨天,那些豺狼一般的官兵驱赶着我们,我抱着我生病的女儿,眼见她快活不成了。王妃的车驾刚出驿管,我知道遇着贵人了,便大声呼救,救我的女儿。王妃心善,不顾阻拦,命人把我女儿抱上了马车。”纪氏跪到地上,抹尽了眼泪,稳住心神,接道:“民妇虽出身微贱,但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妃于我有再造之恩,此番来报,只为报答万一。”

    “纪夫人请起!”朱柏已改了称呼,郑重说道:“夫人高义,朱柏个人生死荣辱事小,奸人得逞固原,后果将不堪设想。若非夫人历经千难万险前来知会,柏甚至不知西塞已至如此险境。夫人之于西塞,有大恩!”纪氏听完,摇双手否认。

    “纪夫人,你的女儿可能正在此处。犬子曾镇守固原,王妃入西塞时,将一重病女童托付犬子照顾。”冯羽忽开口说道,接着向外吩咐一句:“来人,速将红叶领来!”

    母亲对孩儿有天生的直觉,孩儿对母亲也是,这就是血脉的链接。纪氏将红叶抱在怀里,几已哭成了泪人……

    两日后,北宁都督府大堂,朱柏珠冠蟒袍加身,落座主位,文武分坐下首,夕阳斜照时,河东道最高级别的军政会议,正式召开!

    “列位,大战至今,已有七个多月,西塞军民不怕死、不怕苦,从未退让过一步,有目共睹!本王思前想后,决定请列位来此,一是告知列位战事详情,二是共同商议今后战争方略。”朱柏说完,示意护卫请来河套域图。聂忠领人,先在堂中央铺一块布,而后将图纸覆在布上,朱柏接道:“栾将军,请讲下北线战况吧!”

    栾厉戎领命,至域图旁为众人介绍:“鞑靼军左路十万余人,主攻西原,对上我桑道与河东道十五万军;鞑靼军中路八万人,主攻西湾州,对上我河东道十万军;鞑靼军右路十五万主力,主攻吕县,对上冯帅的十二万大军;为监视大同军,我方在吕县北驻军三万,另有三万军驻扎在云中,是为预备军。”

    “迄今为止,北线敌我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栾厉戎言罢,向朱柏抱拳行礼。朱柏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列位,请入座!来人,请屈阳东将军入堂。”

    “列位不要惊讶!鼎鼎大名的蘖军大将屈阳东,正是冯帅的公子冯万里,在战事结束之前,我们还是称他屈阳东吧。”朱柏转向冯万里,笑道:“屈将军,请介绍下河套东南的战况。”

    “诸位,我奉命入蘖军,一是为补强蘖军,不至于让他们被官军吃掉。二是攻入吕梁,建立缓冲地。朝廷陈师东南,明面上是清剿蘖军,实际上是要从南向北攻下河套。我们已和成青山建成攻守同盟,采用游击战法,共同应对朝廷大军的围剿。”

    “现在,朝廷的镇南王到了太原府,他在山西、关中,已纠集了至少二十万人,再加上大同、宣府的十余万边军,共三十余万大军,从东、南两个方向,对河套形成攻势。”

    “诸位请看图,东北的偏关、河曲两地有我六万军,对上大同军与宣府军;东南的吕梁府亦有我六万军,对上山西军;陕北的延绥有我五万余人,庆阳府方面有成青山的十万蘖军,蘖军虽号称十万,但作战能力不太行。实话说,我对守卫东南,信心不足。”

    “列位,战事进行到这一步,生死只在朝夕之间。前几日,本王得知朝廷已纠集大军,故技重施,攻我侧背。本王痛恨这帮奸贼的险恶,同时也佩服这些人的谋略。”宁王走到域图旁,边走边说道:“有人说西塞好战,主动挑起了战端。本王很想问问说这话的人,西塞难道比草原人更好战吗?他们有何办法打败草原人?草原人日复一日的攻打劫掠、边地一点一点的被侵蚀、百姓失去家园成为流民的时候,这些人只会把头缩回去,闭口不语!”

    “有人说西塞已力尽了,没有援兵、没有补给,仗打不了了。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西塞倾尽所有,支援了河套五十万大军,确实没有什么后援补给了。但仗还要打下去,打得了要打,打不了也要打!不管是鞑靼还是朝廷,一定要把他们打怕,打到他们不敢在觊觎西塞的一草一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否则,我们先失河套、再丢河西、亡了整个西塞后,还有何颜面去见那些力抗草原人二十余年,病死、累死、战死的先辈们?”

    年轻的西塞之主,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已热泪盈眶。

    “王爷,你就说怎么打吧!死就死了,我们什么也不怕!”不知是谁喊出这句话,点燃了人的心……

新书推荐: 你见过怪物么 财神的白月光飞升了 女尊世界美男集邮之路 那个漂亮的转校生 昭昭君心白月光 秘密祝福 逃跑的新娘【无限】 锈剑 咸鱼躺赢从官女子开始(清穿) 影帝重生后想拿娇夫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