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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十一月初,宁王一行抵达明城。艳阳高照下,王府大门外,太妃携朱杉朱楠朱杨翘首以盼,终见朱柏策马而来。

    “母妃,儿子回来了。”朱柏翻身下马,至太妃面前跪下,太妃忙扶起他,上下打量,口里只说好。

    “你俩长个子了,大妹变得更美了。”

    “你变得又黑又丑了。”

    “你来信说:‘榆林知府高学远调任到了庆阳,他女儿玉芝到王府暂住。’玉芝人呢?”太妃问道。

    “应该快到了。”

    “好!杉儿,你和郅英在这里等等高姑娘,高姑娘到了就带她来见我。”太妃吩咐道,而后对朱柏说:“映雪和孩子在等你,快去看看!”

    欢声笑语中,几人一齐往家走。

    浴房里雾气弥散,氤氲着橡木的香气,朱柏泡在大木桶里,热水一遍遍地添。映雪细细地帮他洗完头发,起身去找布巾,她穿着淡青色的袄,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臂。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一袭青丝绾在顶上,发尾用金箍扎着,垂在右肩上。朱柏闭上眼睛,他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

    “王爷,莫要在这里睡,仔细着了凉!”

    “嗯。”

    “你……你自己擦吧。”映雪把巾子递过来,歪头看着别的地方。朱柏笑着站起身,光溜溜的,拿过巾子说了声“好”,她转身便要走,手却被他抓住了……

    他放开她,滚到外侧,喘着粗气望着帐顶,随手拿过用来擦身子的布巾抹汗。他扭头去看她,甫一对视,她倏的把脸埋进枕头里,逗得他哈哈大笑,行军的疲累,早已一扫而空。

    “不知道章二哥回没回来?”朱杉看着大队人马沿鸿图河往西走,随口说道,郅英看了看少女目不转睛的样子,没有搭话。忽有一辆马车转到了广场上,一位姑娘拎着的包裹跳下马车,她左看右瞧地挪着布,摸摸松树下的石栏,再驻足看那英雄阁。好容易走近些,看到朱杉与郅英,马上飞快地跑过来。

    “是高姑娘吧?”郅英迎上去问。

    “是的。”

    “我是王府的护卫,太妃和王爷命我们在这里接你,请入府吧。”

    “好!”

    “高姑娘,这位是王府的大郡主,朱杉。”郅英领着高玉芝到朱杉面前,为她介绍,玉芝曲了曲腿,迅速行了个礼。朱杉打量着台阶下的姑娘,见她身着布袄布鞋,绾着双丫髻,只用红丝带系着,素朴得很!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像是会说话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朱杉问。

    “我叫高玉芝。”

    “你多大了?”

    “刚十六了。”

    “跟我进来吧。”朱杉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不想理会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郅英笑了笑,请玉芝进府。

    “郅大哥,这大殿好气派呀!”东侧游廊下,玉芝发出一句感叹,郅英摆手笑道:“高姑娘,你叫我郅英就好,‘郅大哥’这个称呼不合适。”玉芝从善如流,说道:“那我就叫你郅英了,郅英,这里是王爷坐堂的地方吗?”

    “什么坐堂?这是我二哥理政的地方,这叫盈德殿。”朱杉耐不住聒噪,转身没好气的说。

    “你别吓唬她!你是主、她是客!”郅英纠正了她,朱杉当即回嘴:“我是主、她是客,那你呢?你是谁?”郅英见她鼓着脸,知道她的小性子发作了,无奈陪笑道:“我是王府的护卫,是王爷的手下,也是你的手下。”朱杉听了,一下子消了气,只催促他们快些跟上。

    太妃院,众人行礼问候完,坐定,玉芝姑娘忽来了句:“太妃,您好美!”曹氏已许久不曾听到如此夸赞了,愣了下,而后乐了起来。

    “玉芝,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太妃问。

    “没有了,祖母去世两年了,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如今只有父亲和我。”玉芝摇了摇头,答道。

    “这样啊,那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莫要拘束。”太妃说完,又对刘嬷嬷说道:“你留心照应着。”刘嬷嬷应下。

    “母妃,二哥怎么还不来?都要用晚膳了!”朱杨再催,太妃笑了笑,说道:“你饿了吗?”

    “不是,我想知道打仗的事。”

    “杨儿,待会不要问你二哥打仗的事,好不好?”太妃嘱咐,朱杨皱起眉头问原因,太妃说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意思是:战争是头等大事,关系到生死存亡,须要慎重。因此,打仗的事是不适合在饭桌上讲的,你若是有心想学,就单独去找他请教。”朱杨点了点头。

    说话间,朱柏与映雪来到屋中,太妃亲为映雪与玉芝介绍,洗尘宴气氛融洽,自不用提。

    明城西北百余里处山谷中,有一广寒卫,海拔甚高,才是刚入冬的时节,就已下了几场雪了。从西北来的大风,把草木吹弯了腰,使谷中的树倾斜生长,东南坡上只余雪松。

    广寒卫中,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常年待在那里的,要么是受训的军士,要么是身负重罪的囚犯。囚犯们粗食褴衣,在军士的监视下,日复一日地干着筑路、植树、挖碳之类的重活,少有闲暇,以此偿还他们曾经欠的债。

    原定西知府万俟芩,正在此处做苦工,这里没人叫他的复姓“万俟”,只叫他“万老头”,“万老头,快些挖,粮食白吃了吗?”“万老头,快起来,要死吗?要死的话,先自个儿挖个坑,自个儿跳进去。”“你真是个废物啊!万老头,你还不如那几个妇人有劲!”

    等他受不了要吊死时,边上的人早已迫不及待要瞧热闹,终是泪流满面!

    他从前走南闯北,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曾经高高在上之时,何曾正眼瞧过这些下贱的蝼蚁?可如今,他也堕入这苦寒之地,蓬头垢面,与下贱的囚犯为伍,如同畜生一般任人使唤,没有了魂魄、只剩个躯壳。

    “万老头,快些滚过来!有人要见你。”兵士喊他过去,再带他至军营大门处,而后,他又被另两名军士架到军营中央的厅堂里。厅中点了两盆炭火,他想往上靠,却又不敢,暖意慢慢活络了他周身的坚硬。

    “万俟芩,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吧?”朱柏从西侧屏风后转出,万俟芩不可思议地瞧着他,像是在做梦一般,朱柏指了指边上的案桌,说道:“那是朝廷的诏书与鞑靼人的和书,想不想看?”

    万俟芩点了点头,朱柏做了个请的手势。万俟芩凑过去看,鞑人的文字旁边是四四方方的汉字,他还能认得,他看完便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如你所见,西塞拿下了河套全境,也拿下了陕北、吕梁大片土地。你知道本王看到这诏书和书时,最先想起什么吗?”

    “罪臣不知。”他已经许久没开口说话了,如今连自己的声音都已陌生!

    “本王最先想起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即便你们从中作梗,西塞还是能干出如此惊天伟业!”万俟芩听完,将头磕到地上,朱柏又道:“你还不打算交代吗?你背后的那些人。”

    “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罪臣所为,无人指使。”

    “蒋全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万俟芩心头一滞,不去辩解。

    “你罪孽深重,本王不能放你出去,但你若能站出来指证,本王可以让你在这活得舒服些。”朱柏抛出诱惑,万俟芩还是不接,朱柏叹道:“从这里走出去的将士,很多都死在了河套,再也回不来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如若那些躲在阴暗里的蛇鼠还在作恶,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殿下,水至清则无鱼!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着它特有的法则。”

    “谬论!”朱柏大喝一声,接道:“你们为了一己私利,把水搅浑,让阳光照不到,而后便可为所欲为!你们就是用这样的说辞,安慰自己的吗?”

    “罪臣无可辩驳,万一下辈子还能托生成人,我会做个好人。”

    “自此向西,有一大湖,汇四面雪山之水,蓝得无边无际,像是青海湖!若是你侥幸看到了那个大湖,兹当自己这辈子回头了,不用希图下辈子的事了。”

    朱柏说完,大步离去。

    寒夜,三五飞骑借着雪光往明城奔,凛冽的风灌入眼部,跑一会儿歇一歇。朱柏驱马上山冈,眺望山下的明城,身后荒芜,身前却是万家红黄的灯火。

    “王爷,开始下雪了,赶紧回吧!”

    “聂忠,你将来升了官,会不会也学那些人的做派,视法度为无物,瞒上欺下,中饱私囊?”朱柏信口问道。

    “属下不知。”

    朱柏听完大笑,勒马下山冈,而后过西苑入函道,直入后院。

    院里的花厅中,有个人影正在舞动,朱柏悄悄从西侧进去,见花厅中央四个立柱内,映雪正在毛毡上练剑。她动作轻盈灵动,间或奋力跳跃,纤细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开来,而后稳稳落地。她大汗淋漓,浑身似乎充满了韧劲,一遍又一遍地默默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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