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次是熟悉的，那高傲的，带着点清冽的声音。
薛潇潇听到他说没有，大方地举起手，整个人脸上乐开了花儿，“那我可以追你吗？”
赫连的目光朝她旁边的位置移了移，唇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可以试试。”
这一次，不光是金融学7班的全体同学起哄，就连坐在他们班隔壁的工程5班也开始起哄，场面瞬间欢乐起来。
“我叫薛潇潇，我来自杭州临安，我喜欢唱歌，跳舞，打球，我身高172，体重48，我最喜欢的语言是粤语，我最向往的城市是中国香港。”轮到薛潇潇介绍时，她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站得笔直，笑容妩媚动人，她特意把帽子摘了，把头发披散下来，整理得一丝不苟，不论是人还是声音，都充满了自信。让所有看到她的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薛潇潇突然开始唱起了粤语歌，是杨千嬅的《野孩子》。在场所有人热情地为她打起了拍子，“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朝朝暮暮让你猜想如何驯服我……”
一曲终了，所有人叫嚷着鼓起热烈的掌声。薛潇潇笑得更开心了。
赫连在心里赞赏她唱的歌，挺标准的，挑不出毛病来，听到她刚才说喜欢香港，对她印象更加深了些，“是潇潇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的潇潇吗？”
薛潇潇愣怔了一下，很快莞尔一笑，从容不迫道，“是潇潇雨未歇，簌簌人未归的潇潇。”
赫连微挑眉梢，来了点兴趣，“是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的潇潇？”
薛潇潇：“是连朝连夜雨，春尽转潇潇。”
赫连：“潇潇清秋暮，袅袅凉风发。”
薛潇潇：“袅袅花骄客，潇潇雨净春。
看到赫连赞许的点点头，薛潇潇高兴地跳了起来，“所以你现在记住我了吗？赫连教官？”薛潇潇脸上的笑容烂漫如夏花，她整个人像只骄傲美丽的孔雀一样，虽然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迷彩服，但是她就是最不一样的，让人眼前一亮，并且马上就记忆深刻。
赫连朝薛潇潇笑了下，示意她坐下，随后将目光移动到旁边那个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缩在角落里面的身影，“下一个。”
殳觅馨盘着腿坐久了，起身的时候，膝盖骨头响了一下，她站好，将目光放到面前一堆扣着迷彩帽的后脑勺上面，声音轻轻的，“我叫殳觅馨。”末了她准备坐下，却被赫连叫住了。
“叫什么？大点声。”赫连盯着人群中的她，面色无常。
“我叫做殳觅馨……”
赫连：“你没有吃饭吗？”
赫连这声质疑很成功地令所有人都将脑袋转向了她，一道道好奇、探究、看热闹的成分复杂的目光透射到她身上。殳觅馨本意就是不想让大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她终于抬起头，漠然地望着一脸严肃的他，“我的名字叫殳觅馨，殳是没有的“没”去掉三点水，觅是寻觅的觅，馨是温馨的馨。”很简单很普通的自我介绍，跟前面的薛潇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全场寂静无声。
赫连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头顶上的婆娑树冠犹如蓬蓬松松的绿色云朵，它在夏日的微风里贪婪地呼吸着，释放着香樟树特有的清香，同时也凝目望着树之下操练的人儿们。身后的图书馆自习室里，学生安静地翻阅着墨香的书本，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一二一，一二一”的训练声。所有人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杯放到草坪上之后，训练正式开始了。
烈日炎炎之下，操练完毕之后，所有人在教官的带领下回到原场地。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1、2、3、4、5、6、7、8、9……”
“所有人，站军姿十分钟！”赫连下完口令，所有人立正站好，他边说边游走在他们之间，“我刚刚说过了，两脚要分开60度，腿挺直，收腹、挺胸、抬头，你们都没吃饭吗？目视前方，看我干什么，看前面！你的上半身要挺直，身体微微向前倾，把你的重量放到前脚掌上面，两个肩膀要平，稍稍向后张，你是怎么站的？肢体不协调吗？嘴巴闭上，再让我听到一点声音，全体再加十分钟。”几乎每个人都被赫连挑出了毛病，不管男生女生，他都一视同仁，绝不区别对待。正是因为如此，让很多刚开始对他有点好感的女孩子纷纷“脱粉”，有的甚至被他骂哭了。
“手臂自然下垂就好了，不要有多余的动作，拇指尖贴在食指的第二节，我刚才说的，你耳朵听哪里去了？眼睛不要乱瞟，头摆正，说的就是你。”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动，谁动了，全班陪着你一起再站十分钟，你要是愿意站，喜欢站，那你就多动一点，使劲儿动。”
班里男生跟赫连差不多身高的没有几个，因此，赫连走在他们之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又因为他跟他们年纪相仿，训练他们的时候的画面唯美却又多了一丝怪异。女孩子里面也很少有高个子的，即使是像薛潇潇跟殳觅馨这样170的个头站在赫连面前，也显得娇小多了。
赫连路过薛潇潇的时候，薛潇潇小脸憋的通红，她真想上前一把抱住他！训练了这么久，他身上还是香香的，而且他长得白白的，看着一定非常好抱，这是薛潇潇内心的真实想法。
“眼睛不要乱转。”
薛潇潇不听，眼珠子非滴溜溜转个不停，他走到哪，她眼珠子跟到哪。
临近中午，从食堂里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气，每个人都又累又饿的，完全没有一副人样。看台那边，主教官拿着大喇叭在总结一上午的训练情况。殳觅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站着不动也这么累，脚腕子感觉已经失去知觉了，就在她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吹掉了她头上的帽子。
赫连刚好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殳觅馨在心里长叹口气，她有些绝望得眨巴两下眼睛。所有人的心也随着她的帽子落地而颤抖起来，在这个快要结束的节骨眼上，她的帽子掉了，那么，是不是也算是她动了？那他们中午还要不要吃饭了？
赫连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殳觅馨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脑袋，此时她的前方，是他白皙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上面微微有些汗津津的液体。他站在她面前，一大块阴影笼罩在她头顶，顿时让她产生了一丝压迫感。
“打报告。”面前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随后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殳觅馨：“报告。”
赫连：“大点声。”
殳觅馨：“报告！”
赫连低着头注视着她修长浓密的眼睫毛，她的眼睫毛像黑色的羽毛似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的眼睛，他看不清她的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动。”
殳觅馨用了两秒钟反应过来，随后动作利索地往后，从地上捡起她的帽子，戴上。马上立正站好。
“你帽子就这样戴吗？”赫连看着她脑袋上歪七扭八的迷彩帽，歪着头，眉梢微微皱起，“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吗？耳朵干什么去了？”
殳觅馨当即抬起手想调整帽子，却被赫连吼了一声，“我让你动了吗？”
此时，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她这里，看着周围的队列已经陆陆续续解散，大家高高兴兴地跑去吃饭，他们班却还要在这里罚站，每个人心里都挺不爽的。
“报告。”
“动。”
殳觅馨得到批准之后，赶紧把帽子重新仔仔细细地调整了一下，然后才束手站好。
她刚把手放下来，赫连的手就朝她头顶伸了过来，赫连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在她头上鼓捣了很久。
“报告教官！”
“讲。”
“你偏心！”边上的薛潇潇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嫉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醋意浓浓地盯着他。
赫连鼓捣半天，终于满意了之后，往后退几步，一只手拿起胸前的口哨吹起来，“全体都有！解散！吃饭去吧。”
人群一哄而散，殳觅馨望着赫连走远的背影，以及身后跟着的薛潇潇，她没有多想，转过身跟林四季吃饭去了。
中午吃完饭，气温升到最高点。章宝儿把阳台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又将寝室内的空调温度调到最低，然后才爬上床。
殳觅馨和衣躺在蚊帐里面，呆呆地望着上铺的床板，她想起那个暴风雨的晚上，赫连开车载着她跟母亲两个人去医院的情景。就在快要到达医院的时候，赫连的车子在路上抛锚了。他背着母亲冒雨跑到了医院。很可惜的是，那时候，母亲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她后来责怪过赫连，她总是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天他们老老实实等救护车来接的话，医生有更好的急救措施，说不定母亲就不会去世了，后面的一切也不会发生了。每次想到这件事，她都会痛哭流涕，她想到一路走来的艰辛，想到母亲还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想到她一辈子都在吃苦，一点福都没有享到，就这样匆匆地去了。
寝室里很黑，黑得犹如夜晚。空调开得很低，低得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冷，殳觅馨盖着厚厚的被子，想到这些事情，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待在这样的环境里面，谁又能想到，外面是35°的高温天气呢。
林四季没有午睡，她隐约听到黑暗的寝室里有人在哭，仔细一听，是从殳觅馨的床位那边传过来的。
下午一点半训练开始，一直到四点半训练结束。中间为大家空出了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晚上的训练六点钟准时在操场进行。操场上的射灯将整片操场照耀得亮堂堂的。主教官在台上训了几句之后，开始指挥所有大一新生稍息，立正，跨立，蹲下。折腾完了之后还嫌不过瘾，又罚所有人蹲下20分钟。下午训练结束，殳觅馨没去食堂吃饭，因为中午大哭一场的缘故，她心情实在低落，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现在蹲在这松软的草地上，她觉得身体很沉重，没有一丝力气，似乎下一秒就能被一阵微风吹得仰倒过去。
她觉得时间好漫长，20分钟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一般，她的小腿酸软无比，大腿内侧在隐隐约约颤抖着。20分钟终于到了，殳觅馨长舒口气，刚站起来，却听到台上的主教官拿着大喇叭命令所有人站军姿20分钟。殳觅馨艰难地站着，面前的人影开始重叠，心跳逐渐加速，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草地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随即而来的是人们的惊呼声。殳觅馨倒在草坪上，闭眼的瞬间，看到一个海蓝色的身影朝她逆光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