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了机器运作的声响,许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只是很安静的躺着,很乖,像是儿时每个夜晚被她哄骗苦恼惯了睡下的模样。

    许岁鸳自顾自的说着:“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一起

    住在家里的老房子里,你说以后姐姐要是嫁了人,家里永远都要留一间我回来住的地方。”

    “后来你在大了一点,开始说我做饭难吃的要死,做好的饭你死活都不吃一口,硬逼着自己学会了自己做好吃的饭。”

    “阿年你不知道的是,我见过你偷偷的把那些说姐姐做的特别难吃的饭,兴高采烈的吃下去。”

    “你逼着自己学做饭,是因为知道我其实特别讨厌做饭吧,阿年。”

    “你见过我被爸爸鞭打着也死活不愿意去做饭去那个女人吃的样子,你不愿意我被打,所以只好自己学好了做饭来代替我。”

    “我初中的时候,你从路上捡回来一只奶牛狗,要养在家里,后来那条狗生病了,爸爸觉得为了一条没什么名气的狗不值当花费钱去治疗,你那个时候也还小,才上五六年级,哭了整整一宿,他终于松了口。”

    “结果第二天拿了成人喝的感冒药,兑了水骗你是从宠物医生那开的药,你开开心心看着小狗喝了下来,结果没过几天,那条狗还是死了,他说一条病狗直接丢进老家外头的一条小溪里就行。”

    “你哭的眼睛红肿却也没能阻止咱爸的行为,在他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了那只小狗以后,你拉着我,非要去那条小溪里打捞,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尸体,僵硬,冰凉,摸起来让人脊柱发寒。”

    “我们就在小溪旁,就地刨了一个土坑,把它埋了还竖了一块墓碑,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哪天我们生了病,会不会也会被他这么无情的丢掉。”

    “你总问我为什么喜欢吃肯德基要套餐里的小玩偶,咱爸带我第一次去吃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那条小狗的模型,它吐着舌头像是在告诉我,你看我又回来了这次不会在生病了,可惜后来我没得到那个小玩偶,但是你却给我带回来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

    她说了很多,可许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几乎带了哭腔可理智告诉她,还不能哭,许年还没有倒下,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泄气,可最后还是情绪占了上风。

    泪水冲出了眼眶,她低声喃喃着:“我总觉得就算哪一天我们真的像那条小狗一样被爸爸抛弃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静谧的小房间里发出细小的抽泣声,许岁鸳低着头没去看病床山的许年,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

    “姐...”一声细小干哑脆裂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冲进了这座笼罩着绝望的病房里。

    许岁鸳几乎立刻抬起了头看向了病床上的许年,打火烧毁了他原本俊俏的脸庞,肉眼可见的地方都被裹了白布,只漏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姐姐在,是要喝水吗?”许岁鸳激动了站了起来,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一旁小桌上,玻璃杯里的水杯被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皮肤每一寸都几乎被灼烧殆尽,许年意识涣散,感觉不到来自腿部和全身的疼痛,他只知道许岁鸳在难过。

    “别.....别哭。”手臂已经举不起来了,撕裂的难听的嗓音并不能完成的表达许年的诉求。

    只掀开一条缝的眼里,许年看见许岁鸳笑了起来,在机器爆发出滴滴作响的冰凉机械声的那一刻,许年好像听见了,许岁鸳在用极大的悲悯于痛苦在喊他的名字和医生。

    “许年!你醒醒!”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弟弟。”

    一时间病房涌进来很多医生和护士,场面一度混乱,许岁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出了病房的大门,然后结结实实的挨了许忠一巴掌的。

    “啪!”

    “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弟弟的吗?”

    面颊脸侧传来火辣辣的痛,这一巴掌许忠几乎是下了重手。

    许岁鸳被打的嘴角渗出了血渍,脸部迅速充血肿大,一个明晃晃的五只巴掌印立刻浮现在了脸上。

    她被打的有些头脑发蒙,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挨了一巴掌的时候,为什么许忠到现在才出现的时候,另一个巴掌几乎是接踵而至,无处可躲,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可预想而到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许岁鸳在恐惧中睁开了眼睛,一道清冽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中年男人的力道很大,大的在下去一巴掌许岁鸳都觉得自己要失聪了,可沈予执却能轻易的接住许忠铆足了力道劈下来的力道。

    “叔叔,这不应该怪到许岁鸳头上吧。”沈予执的话冷意十足,不卑不亢,因为恼怒面部的肌肉绷的格外的紧,不知道是不是许岁鸳的错觉,她觉得这样的沈予执带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凝视和张狂。

    他一下就推开了许忠的手,力道十足让许忠连连后退了几步。

    顾浩和段暖也围了上来,段暖扶住了许岁鸳的身体好让原本就虚脱不已的身子有一个支撑点。

    “没事吧?”段暖轻声询问。

    许岁鸳摇了摇头,顾浩看见了心底的紧张松了一半,可身体上的行动可没有半分的松懈,跟沈予执一样站在两个人女生的前面,一双眸子像是淬了火,死死地钉在了许忠的身上。

    “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绕不了你!!!”见有人在场,还是两个身高体壮的小伙子,许忠自觉不是对手,只能堪堪罢了手。

    许岁鸳此时一颗心都在病房的许年身上,即使被扇了一巴掌,还是一脸的木讷和空洞,她现在根本不想计较这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病房里的人终于出来了,许忠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医生摇了摇头。

    在许忠抱着病床上被披盖了白布的许年,许岁鸳只是木讷神情飘忽的无神地站在了门外看着一个中年男人痛哭流涕的画面,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涌现了一种叫舒畅的快感。

    她甚至觉得许年走了也好,这样不用一个人徘徊在父母之间,不用忍受小妈的欺负,不用活的那么累。

    周围的人有沈予执,顾浩和段暖,她似乎能看见他们在安慰她,也能听见她们在喊她,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画面好像又理她很远很远,她想开开口让他们回家吧,不用总陪着她,可是她做不到。

    终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世界都开始变得更在真实,她感受到了段暖抓着她胳膊的热度,以及沈予执奔跑去喊医生的真实感,许忠还是没有看她,可她并不在乎。

    许年的葬礼是在七天后,许岁鸳并没有去参加,她自己偷偷的跑到了初中上学的那座山顶上,吹风,除了她自己还有许年的骨灰盒。

    是的她偷了出来。

    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这是她的亲弟弟。

    日出很美,在天边一际晕开太阳的光辉,最开始像是橘黄色落日的谢幕,可慢慢地慢慢地从一篇橘海里先是漏出一小点的白芽,紧接着是半圆的日,最后是整一个的耀眼的光辉,无声的盛大。

    “年年,日出是不是很美?”这是这七天以来许岁鸳说的第一句话,长久没开口的嗓音有些生涩难听。

    “小的时候你怕黑,关了灯就不敢睡觉了,长大了房间里总也是要留一盏夜灯的,不然还是胆小的不敢睡觉。”

    “我们年年这么怕黑,要是埋在了底下,怕是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她眼底盛满了温柔,手指怜爱的摩挲在一个陶瓷罐上。

    “以前你总爱说想做一阵风,无忧无虑的看遍祖国大好河山。”

    “今天的风很大,你就去看看吧。”

    风里飘散了无数自由的粒子,许岁鸳挥着手告别。

    办完了一切,许岁鸳还要回医院照顾病人,一个引发这一切火灾的病人。

    自从那天从医院回去了以后,她没再联系沈予执他们,可这几个人总会轮流来看她,不是在医院的楼下偶遇,就会在小区里偶遇,其实哪里是什么偶遇,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许年在她心里的分量,怕她出事罢了。

    县城的医院是重新选址建造的,所以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在这栋楼体上,可里面到底住着多少人的灵魂就不得而知。

    许年走了以后,每天的天气都很好,可以用秋高气爽这几个字来形容,没有下过一场雨,阴过一次天,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太阳穿透窗帘带来的暖意。

    烧毁的房子住不了人,许忠在这个小区很早以前就买了两栋房子,他和方怡娇毫不留恋的搬进了另一个全新的家,而许岁鸳搬了一张老旧的铁床守在了许年最后走的那个房间里。

    她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这片宁和,就连许忠三翻四次请来重建的施工团队都被她请走了,房子空了,墙体上还留着擦不掉的黑色浓烟的痕迹,木质的地板也变的沟壑,天幕黑下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线路都被烧坏,开不了灯了,可她一点都不怕,好像许年还陪在她身边一样。

    她的世界一下就静了下来,没有喧嚣的过往,没有光明的未来,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这几天她一直按部就班的从家里到医院,从医院到家里,许忠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失态过,没再用恶毒的语言攻击过她,她想可能是因为李梅林知道这件事后发了疯一样来找他闹过几次,许依年也跟他断绝的父女关系。

    在身边仅剩下她这一个孩子的情况下,许忠不敢闹了,他还指望着她能给她养老送终。

    “婷婷来了。”方怡娇见许岁鸳进来连忙把手里的暖壶递给了她,示意她去打水,可这次她没有动。

    今天是许年的下葬的日子,她偷换了骨灰盒没有人发现,方怡娇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不悲不痛甚至嘴角还挂着该死的笑意。

    无视了方怡娇的指令,许岁鸳来到病床前眼神平静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国字脸还带着婴儿肥,白皙稚嫩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处细小的擦伤被纱布包裹住了。

    “鸳鸳姐。”小男孩怯声的喊了一句。

    “我听说,是许年哥哥把你救了下来,是吗?”许岁鸳坐在床边的时候,面色竟扯出一抹极淡的笑。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好像对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许岁鸳又接着说道,她还是平静,可这平静却透出一丝诡异来:“消防的哥哥们告诉姐姐,是你在家贪玩导致了起火是吗?”

    小男孩吓的往后瑟缩了几下,眼神求助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方怡娇。

    “他也是不小心,你别吓他。”方怡娇急忙站出来维护自家侄子。

    许岁鸳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就又把视线移到了男孩身上,男孩的腿断了绑了钢架行动不便,她贴心的给他盖了盖被角。

    “俊俊,你告诉姐姐你们为什么不从正门出去,阿年哥哥为什么会逃不出来。”

    “姐姐不怪你,鸳鸳姐姐没了阿年这个弟弟,你是阿年哥哥救下来的,俊俊会告诉姐姐的是吗?”

    周围的气压太过压迫,小男孩被吓的不敢说话,可他明显看见了许岁鸳眼底的悲伤和痛苦,跟当时许年送他下楼的时候是一样的,他的命是阿年哥哥救下的,送他下去之前阿年哥哥还嘱咐过他,要是可以以后等他长大了要记得保护鸳鸳姐姐。

    “姑姑出门把门反锁了,哥哥从里头打不开,只能把我从七楼用床单绑在一块送下去,可是我太害怕了不肯去,把衣柜踢到了,砸到了阿年哥哥身上。”

    其实这些话许岁鸳好几天之前就听过,是回来的第一天医生告诉她的,只不过只是笼统的说了下消防员砸开门进去的时候才看见她的弟弟从一双腿被倒下的衣柜砸的稀烂,自己拼命从衣柜下挣脱到了窗户边,可最终站不起来了,倒在了那场大火里。

    许岁鸳很沉默一直没说话,方怡娇怕她对俊俊不利,挡在了男孩的面前,嘴里吐出来话简直虚伪至极:“俊俊也不是故意的,阿年既然决定救下了俊俊肯定也是想好了的。”

    方怡娇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许岁鸳反而讥讽嘲弄起来,撕裂的痛苦打破了这座城市的寂静。

    “所以,该死的就是我弟弟吗?”

    “这场纵火者明明是他,凭什么死的却是我弟弟,而他还安然无恙的躺在这个病床上。”

    “那谁知道许年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了,玩火玩的把家都烧了,他也不看着点。”方怡娇反唇。

    许岁鸳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睛因为充血变的通红可怖瞪起来人像是一只要啃人嗜血的怪物,小男孩被吓到的瑟瑟发抖躲在了方怡娇身后。

    现在的方怡娇哪里有半点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慈母样子,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恶毒刻薄的嘴脸,这才是真正的方怡娇。

    “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去照顾凭什么要让我弟弟照顾。”

    “我要你们都去给我弟弟...”

    说着许岁鸳就拿出了实现准备好的一把匕首,就要冲向面前的两人,今天她来就是计算好了要让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偿命。

    许年走了,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刺啦。”

    空中弥漫出了血腥味,利刃划破皮肉发出让人胆寒的惊悚感,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下来,许岁鸳双目惊悚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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