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旦木

    公园的左侧隔了一条狭小的道路,就是一所有些老旧的小区,县城里的小路灯光更是昏黄不见明亮,只能照见路灯下的一寸方寸之地。

    许岁鸳就那么站在被灯光正好照应的一点位置上,沈予执有些看不清那姑娘的眉眼,但只觉得纵是是这么柔软的暖黄色灯光照着,那姑娘陡然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好像是地狱了来索命的一样,阴鸷笃定甚至是居高临下的想让睥睨在她脚下的生物早登极乐。

    许岁鸳眉眼舒展淡漠,看向地上一滩烂泥的男人,嘴角噙了笑意,说出的话一字一顿:“言语道歉没有诚意,让你跟我感同身受也简直可笑,那这样吧。”

    女孩突然低下头,像是在看什么物件一眼,盯这脚边的男人,嘴角的笑容拉大,像是从地狱来的修罗一般,踹向男人的命门。

    趁着男人鬼哭狼嚎之际,又干净利落的踢掉了他屁股上高昂着的一朵“玻璃花”,还往伤口上又附赠了一脚。

    做完这一切,男人早已哀嚎的不知道该先捂着哪里乱叫。

    沈予执只见女孩淡然的在干净的地面上磋磨了几下刚才踢了人的脚底,像是踩到了屎一样,拎起一个不大的珍珠斜跨包,悖逆着光,匿在黑暗中,给男人闪出了一些空地折腾。

    坚定,憎恶且阴鸷的声音,像是从阿鼻地狱来又隔了几亿年的光阴,一字一句随着那晚的风砸向他:“你得比我痛一千倍,一万倍才勉强算的上是诚意。”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沈予执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他懒得去看,不用想也知道是陈常州发来的。

    那晚之后,不知道陈常州着了什么魔,隔三差五的总要给沈予执说自己那梦里的上海滩□□道的大小姐,一身摇曳的红裙好像短暂的在他的世界里活了过来,撞的他到现在还不清醒。

    而他,似乎更清醒了。

    他侧头去看在湖边草坪上忙碌的一抹俏影。

    今天的日头不算很大,是这几天难得的温度比较低的天气,许岁鸳穿了一身粉色的短裤套装,有些像电视剧上出入办公大楼的职场白领,很干练洁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龄段在成熟与不成熟之间徘徊的缘故,但总给人一种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稚嫩感。

    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孩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自由热烈的明媚感,跟那天晚上见到的人全然不同。

    沈予执敛了眸子,目光幽深。

    画室也进入到了中间阶段,小老师们熬过了最难的志愿和拿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小朋友们也不能总待在画室那一方天地,偶尔也要出来换换心情。

    经过女校长的深思熟虑决定单独给素描班来一次课外写生,因为其他班小孩子的年龄实在太小,除去安全问题不考虑,这群孩子还是油画棒初级入门级别还达不到写生的要求。

    队伍就由夏潘,沈予执和许岁鸳三位老师带队。

    夏潘书法班的课,暂时让别的老师代替了。

    去的地方是最近政府为了大力发展旅游业最近新建起来的一个叫月牙湾的古镇建筑,也是在县城里面不算远。

    “鸳鸳,你看我都带了什么好吃的!”段暖正好今天培训班没有课,受了许岁鸳的邀请也就一起来了。

    段暖把背包里的零食一股脑都倒在了野营的垫子上。

    “姐,这我可得叫你一声姐了!”杨恬静是个一点都不见外的主,捧起掉落在垫子上印着三只松鼠标志的各色坚果一脸的震惊。

    “大手笔!”张珂在一旁惊讶的竖起了大拇指。

    那年三只松鼠的风刚刚吹到这个远离大城市的小县城,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型超市里,都很难见全这个牌子的各色坚果,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价格没有特别和这个小县城的消费水平挂钩。

    一袋坚果,贵就不说了,还没多少,吃两口就没了,还不如同样也是坚果的五元就一大袋的瓜子来的实惠。

    “阿鸳喜欢吃,我就多买了一些。”被夸的段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鸳姐,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又有钱还对你好的闺蜜。”杨恬静仰天长啸道:“不像我,只有一个傻珂珂又穷又抠嗖!”

    “杨恬静!你忘了上个星期我新给你买的画笔了吗???”杨柯灵魂发问。

    “一根画笔才多少钱,小暖姐这些都得200大洋呢!”

    许岁鸳没去管两个小女孩子之间你追我赶的打闹,心底泛起了一阵涟漪,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鼻子有些酸楚,克制又担心的开口问道:“阿暖,你不是没多少钱了吗?”

    段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嗯,所以只有你最爱吃的三袋巴旦木是我买的,其他的都是我妈妈让我给你买的。”

    “阿姨?”许岁鸳有些不确定。

    “嗯,我妈妈知道你喜欢吃坚果,特意多赞助了我一点,让我可千万要买成你喜欢吃的。”说着一把拦过许岁鸳的肩膀,欣喜期待的开口:“别叫阿姨了,叫干妈吧!我妈可喜欢你了。”

    许岁鸳没说话,她知道段暖是在用她的方式让自己别有负担。

    她跟段母估计只在高三的家长会长匆匆见过一面,是一个很朴素的农村妇女的形象,但却让她觉得格外的心安,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虽然段暖的家境不是很好,家里还有一个失去劳动力的父亲,但她并不会因此缺失了家长的爱。

    她看着那些零食,鼻子有些反酸,眼睛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似的,在这些没有生命力的物件面前,她像是一个被撬开了关锁的玩偶。

    别人在用物件来诠释什么是爱的同时,好像只有她被物件抉择了什么叫做不爱。

    段暖拿起了一包许岁鸳最喜欢的坚果——巴旦木,撕开,拿出一颗塞进了她的嘴里,又把那一整包都塞进她的怀里才算罢休。

    “快尝尝,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许岁鸳错愕,嘴里的坚果焦香四溢,酥脆可口,怀里满满一袋的巴旦木仁,一颗一颗金黄饱满的果仁在向她招手,仿佛在说,以前受的那些委屈今天就由它们去替她弥补了。

    鼻头涌上了酸楚的滋味,在段暖殷切的期待下,低着头,声音颤抖。

    她说:“阿暖,这次的不苦了。”

    段暖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那年,那会两人刚上高一,机缘巧合两人成了同桌,一个家庭落魄的穷鬼和一个小资产家的小姐,源于心里头家境差异的悬殊段暖刚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同桌甚至是抵触,直到有一次。

    许岁鸳小心翼翼的从口袋拿出几颗用单独的塑封包装的坚果,这种看起来就高大上的东西,自然也让段暖感觉到了不舒服,因为她没见过,更说不出来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巴旦木。”

    段暖记得许岁鸳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几个坚果,出奇的发亮,她说这也是她第一次吃,还是她偷偷的从家里拿出来的。

    那会的段暖并不相信许岁鸳嘴里说的偷偷,在她看来,虽然这东西在县城很少能见到有人吃,但是以许岁鸳的家境,就这几个还用偷偷的拿,简直在说笑,又不是金子,就算是金子估计他们家也会给她的,哪里用的上偷偷。

    后来许岁鸳把那个几颗不多见的巴旦木给了段暖,请她品尝是不是很好吃的样子,那会段暖真的以为是大小姐这是在向她示好。

    所以没过多久,她也央求妈妈买了同样的好吃的巴旦木,虽然不是单独包装的,但是买了很多,她当做答谢的礼物同样邀请了许岁鸳品尝。

    而段母即使知道这个东西很贵,但是也会给她买很多。

    可是再到后来,段暖才真的知道,原来每天光鲜亮丽的大小姐,过的并不是很好,就连一颗小小的巴旦木吃了多少,还需要被所谓的“妈妈”苛责,她吃到的第一颗巴旦木是坏的是苦的,所以许岁鸳才会偷偷的把剩下的巴旦木偷了出来跟她一块品鉴。

    包括每天穿的那些看起来价值不菲,设计独特的衣服,都是穿所谓的“小姨”剩下的。

    段暖发现好像刨除开所谓的“家境”,她活的更像是一个大小姐,最起码衣服不用穿别人剩下不合身的,吃几颗巴旦木也不用看人脸色,也是那会她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扮演“妈妈”这个角色的人,都是好的。

    之前那些画面像触电一样,在段暖脑中风驰而过,她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又穿了一身不合身衣服的女孩,强忍着言语里的哽咽故作开心的说道:“我们阿暖以后工作了,像这种又香又脆的零食还不知道要吃上多少,到时候呀,我每年给你买的新衣服可要都穿不上了!”

    许岁鸳被她逗的哈哈大笑,那些委屈和过往的不痛快,在向往的生活前面,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段暖看她开心了,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是啊,虽然她们未来可能不会再一个地方,虽然也许也会相隔万里,但是距离,时间都阻隔不了她们的情谊。

    “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沈予执揉了揉女孩的发梢,挨着她坐了下来。

    许岁鸳一扭头,撞进了少年带笑的眸子,镜片有些反光,但并不影响眼底传达出的宠溺于柔情,什么亲昵的话都没说,却又像都说了。

    男孩眼底的真挚灼的她有些恍惚。

    两人的关系从那晚之后又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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