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进到包厢,聂城就被五花八门的妹子拽走了,而沈予执则是被高老师一把拉住开始了倾诉。
正菜还没上,小老头就着凉菜已经喝了一些酒暖胃了。
头发没剩几缕的老头平日里总爱努力挂着一幅戾气十足恐吓学生的脸,此刻卸下了面具,笑的皱纹横生:“沈予执是吧!”
“考到哪里了?”
“考到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听我的走文学这条路,以后肯定能是个文学大家!”
高宏一手拍着沈予执的肩膀,一手端着酒杯,感觉下一秒就要跟人拜把子当兄弟一样,一旁的聂城也被小老头拉着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拉着两人的手说着什么以后兄弟两也要相互扶持的话,每当两人想走,总要被高宏拽回来,再说点什么,像一个大家长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许岁鸳偷偷观察沈予执的表情,在一群嬉皮笑跟老高东拉西扯没个正行的男生中,他得体的笑罕见的温和儒雅。
原以为这场同学聚会沈予执会来只是随着聂城来的,可眼下一看就是老高把人喊过来的,至于两人为什么认识,她决定问一问傍边的顾浩。
“顾浩,你知不知道.....”
许岁鸳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宏打断,顾浩压根都没听见她说话。
“岁鸳!”
“过来,过来。”
高宏明明没喝多少酒,老脸红的却异常明显,招着手示意她快点过去。
这个包厢比较大,是三个包厢拼成的一个大的包厢,每个包厢都是相通的中间没有门,就是为了方便容纳的人多一点,比较适合用来公司或者班级聚会这种的。
三个包厢并排着,高老师自然是坐在了一桌包厢的主位上,许岁鸳和沈予执是被高老师特殊青来,四个人进来的时候自然都被安排到了高老师这一桌。
许岁鸳正对着主位,绕过半桌子的人走了过去。
高宏原本一只手抓着聂城一只手抓着沈予执,见许岁鸳过来了,竟然都松了手,比划着让许岁鸳站在了两人中间方便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高宏看的起劲,完全不在意许岁鸳的死活。
她似乎能感觉到来自右边头顶上直逼下来的冷意,就当她以为沈予执还在为她来参加聂城的同学聚会生气的时候,差距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她沿着视线往上看,落入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沈予执用几乎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离他太近了。”
.......
这个他明显所指的就是聂城。
许岁鸳下意识的目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感觉几乎是一样的,疑惑的看向沈予执。
好像是在说没有很近,是一样的。
沈予执眸子暗了暗,加大力气一扯,直接把人扯出了一个踉跄。
随后打量了下许岁鸳跟聂城之间隔出了一个人影的距离,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
聂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询问:“阿鸳,没事吧。”
许岁鸳尴尬的站正了身子:“没...没事,没站稳。”
头顶的那股压迫感又来了。
许岁鸳暗戳戳的在想,她今天就不该来这个聚会,只祈祷高宏快点放她回去。
“岁鸳,你也很有当文豪大家的样子!”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高宏这两句说的简直前言不搭后语,尤其后面那句郎才女貌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并不影响大家吃瓜看热闹。
“老高,你看我有吗?”
“老高,你这看人的能力行不行呀!”
“老师你看看我呗,我觉得我这体格有当宇航员的潜质!”
“老高,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聂城跟课代表郎才女貌的很。”
.....
聂城和隔壁班课代表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觉得老高再说另一个。
等到高宏拉着不同的学生快絮叨完了,三桌的菜也上的差不多了。
高宏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底气十足:“预祝在座的各位今后扬帆起航,一帆风顺!”
众人也纷纷都站了起来,有几个男生也想喝点酒,被老高拦了下来:“只要老师还在你们就还都是小孩儿,小孩儿不能沾酒。”
大家都满上了饮料,众志成城地说道:“扬帆起航,一帆风顺,祝我们,也祝老高!”
在众人的高亢的祝词之中,许岁鸳听到了独属于她的祝福语:“阿鸳,愿你今后一路坦途。”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被埋没在了着巨大的祝词之中,她透过饭桌上每一个觥筹交错的杯子看到了一张难得正经认真的脸。
顾浩举着杯子,视线却未曾落在她身上,似乎都没注意到她在看他。
许岁鸳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可刚才的声音明明又是他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顾浩大概是说不出去这样正经的话来的。
饭吃的差不多了,高宏因为心系师母率先离席,走的时候眼尾还都是红的。
见老高走了,许岁鸳也想找个借口离席,今天这顿饭她实在没啥心情吃下去了,旁边总有股视线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阿鸳,你尝尝这个。”聂城夹过来一块鱼香茄子放到了许岁鸳的碗里。
旁边立马有道视线追了过来,许岁鸳看也没看刚想加起来放到了嘴里,就听见顾浩急急的叫住了她:“姑奶奶,你茄子过敏你知道呀!”
许岁鸳这才发现聂城夹过来的是茄子,那些被胃痛折磨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画面吓得她瞬间花容失色。
聂城:“抱歉,我不知道你茄子过敏。”
沈予执语气淡淡,像是一个旁观者,好像刚才顾浩出声那一瞬间的揪心是假的,说出的话冷淡的可怕:“这么还有人对茄子过敏。”
顾浩接过话茬神色有些后怕:“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那会我也不知道,她误吃了茄子,回家的路上胃疼到脸色惨白。”
沈予执神色不明的扫了女孩一眼。
那道视线许岁鸳总觉得暗藏一股秋后问斩的意味,她现在也不想什么茄子了,只想赶紧回家,离开这个修罗场。
“那个,我吃的差不多了,就先走了,你们玩。”
顾浩:“那我跟你一块吧,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你们同学好好聚会吧。”许岁鸳说完逃也似的出了门。
包厢内聂城不放心,站起身拿起车钥匙道:“我去送送她。”
有几个男生过来拦:“大家好不容易聚一块,你要是走了多扫兴。”
说完有一个男生坐到许岁鸳的位置上,拉着顾浩,也不让顾浩走。
沈予执不是这场聚会的主人公,淡淡的放下手里的杯子,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聂城和顾浩这边走不开,只能拜托沈予执把许岁鸳送回家,毕竟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许岁鸳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饭店里的人并不见少,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进去,往常这个点她应该洗漱完准备睡觉了。
等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来的那刻,沈予执略带命令地吩咐道:“坐前面。”
鉴于饭桌上他总是一副阴郁不佳的表情,许岁鸳很识趣利索的上了车。
“你这个腿开车没事吧?”许岁鸳有些担心。
“不影响。”
“那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她开始没话找话。
“上学的时候。”
“上学就能考驾照?”
“满了18周岁,有时间就行。”
“那你蛮厉害的!”
“.....”
许岁鸳有一搭没一搭找着话题,沈予执情绪不高但句句回应。
车子很快进了小区,到了许岁鸳家楼下,在她想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沈予执叫住了她。
“许岁鸳。”
他的声音有些冷。
许岁鸳背后发凉,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花生过敏吗?”
“啊?”
她没有想到沈予执会问这个,一时有些发愣,在接触到对方探究凉薄的视线后,立马说道:“花生不过敏,我只对茄子过敏。”
许岁鸳敏锐的察觉到沈予执是在在意饭桌上的事,活了十九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是不是生她气了,急忙解释道。
“高老师让顾浩邀请我去参加的同学聚会,我去只是为了跟聂城说清楚,我们现在就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我本来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跟顾浩他们说咱两在同一个画室上课,认识了很久了,结果被你给打断了。”
许岁鸳觉得自己说的很到位,但听在沈予执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原来在她眼里他们之间还只是一种仅限于认识的关系。
他苦笑道:“我不知道你茄子过敏。”
沈予执想说的其实不是这句话,他想说的是,好像所有人都比我更早遇见你,知道你爱吃的不爱吃的,知道你以前的趣事,而我像一个局外人。
可他不敢,爱一个人就是心生怯懦,那些隐晦的话,只能他一个人听得到。
月光下少年的轮廓添了几分凄凉,眸子里透过来的光变的晦涩暗淡,整个人被一种浓烈的忧郁的气质所裹挟,像是一只破败的随时被人丢弃的小狗狗,好像从前的她,却又不像。
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就会练就什么样的性格,许岁鸳的家庭可以说的是勾心斗角,所以她比一般都要敏感,尤其是对待感情方面。
她能嗅到沈予执隐藏在言语之下的含义。
暑期的时间对于她来说,还很长,足够他们之间好好认识一下。
“那就请你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好好了解我一下吧。”
女孩眸光清凉且坚毅,像是在邀请他加入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下车前沈予执把一个暗红色的盒子递给了许岁鸳,说是补给她的生日礼物,许岁鸳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便笑着道了谢,临走前她突然冒出来一句:“沈予执,下次请我去吃肯德基吧。”
沈予执想起来刚才聚会上许岁鸳着实也没吃多少,该是饿了,便道:“要是饿了,现在去吧。”
“下次吧,今天吃的很多了。”
说完,许岁鸳蹦蹦跳跳就进了楼道,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庄重的嘱咐道:“下次一定要请我去吃肯德基。”
沈予执当时只是失笑,觉得许岁鸳贪吃的属性简直不要可爱。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是一个女孩庄重在邀请他步入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