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老师

    8月15下旬立秋后倒伏的厉害,人静止不动的站在空气中都能掐出水来,画室内空调的温度首次到达了16度的低温,窗户被扒开一条极小的缝用来交换空气。

    通往隔壁教室的小门被关的死死地生怕泄露一点冷空气。

    许岁鸳嘴唇发白,今天是她来大姨妈的日子,原本畏寒的她现在更是半点凉风都进不得,长袖长裤的悟的比谁都严实。

    大夏天的来姨妈,又冷又热的叫人难受。

    夏潘之前总爱来画室里串门,有的时候帮着改改画,自从外出写生回来后只会偶尔过来几次,瞧着许岁鸳今天来的时候并不舒服,拿了条毛毯给她披在身上。

    回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沈予执一眼。

    外面天气闷的像是把住了人呼吸的命脉,人人恨不得有点凉风呼吸的畅快点,偏偏沈予执好像置身事外似的,带了一个遮住半边脸的医用口罩,,即使在空调房里,看着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闷得厉害。

    几个小朋友笑话小沈老师今天出门肯定是忘了洗脸,所以不敢见人了。

    课间短暂休息的时候,许岁鸳蜷缩在凳子上,杨恬静凑过来悄咪咪的问她:“鸳姐,你们是不是昨晚挺激烈呀?”

    许岁鸳虚着脑袋不明所以。

    张珂也凑了过来,给杨恬静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两人一人伸出了一只手呈小鸡爪形状,慢慢地怼道中间后,开始疯狂的左摇右晃,张珂还在一傍暗示道:“就是.....这样。”

    许岁鸳几乎是立马就领会了,她慌张的往后瞅了瞅,沈予执没在。

    她松了一口气,按下了两人作乱的小手。

    严肃道:“小孩子瞎想什么。”

    杨恬静不以为意道:“鸳姐,你要不要这么老古董,现在小孩啥不知道。”

    张珂复议,两人还揪着沈予执戴口罩这事好奇心不放。

    许岁鸳没理她们,由着两人闹去了,上课的时候段暖给她发了消息,这会想想起来回。

    段暖:给你买的暖宝宝用上了吧?

    许岁鸳:嗯,今天刚用上。

    段暖那边很快回复道:你每次来事都怕冷的不行,以后我们分开不在学校了,我也不能给你打热水暖肚子了,只能每个月给我们小阿鸳寄些暖宝宝送送温暖了喽。

    许岁鸳:还是我的暖暖对我最好了。

    刚进高中没多久,两人甚至还谈不上认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军训是按班级进行分配的,队形是按高低进行排列,许岁鸳1米58的个子单看像是一米65的,一点也不嫌矮,可真跟165的女生站在一块明显差出来一大截。

    许岁鸳好巧不巧的站在到了段暖的前一排,军训的第二天也是许岁鸳姨妈来访的第一天。

    毒日头晒的人头顶冒烟,许岁鸳姨妈不准且痛经的厉害,一张小脸在帽檐下煞白煞白的,标准的军姿站立了才半个小时冷汗直流,两眼一黑直直的朝后倒去了,正好砸到了段暖身上,还把人砸出了鼻血。

    两个人都被送到了校医室里,起初段暖是真觉得班上来了一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乡镇上的孩子哪个不下地干活,要是一个大太阳就能把人晒晕,地里都没有干活的人了,后来才晓得这姑娘来月经的时候是真的会痛的死去活来的。

    最后两人相熟了以后,段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给许岁鸳送热水瓶子,像个老妈子嘱咐她不能碰凉水。

    这些事看在眼里,听看心里,许岁鸳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的姐姐和妈妈从来没人这么对过她。

    课间休息的时间到了,沈予执和夏潘都还没有回来,两个五年级的男孩一人拿了两瓶冰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见着许岁鸳裹个毯子瑟缩的模样,其中一个寸头男孩像是怕她悟出了痱子,摇了摇手里的冰水,笑呵呵地关心道:“老师,你要不要也来一瓶?”

    许岁鸳笑着回应,还不忘告诫他们:“谢谢你,少喝点凉的别闹坏了肚子。”

    寸头的小男孩告状道:“沈哥和潘老师也在小卖铺买凉水喝。”

    小卖铺里,沈予执走到一排货架面前挑选了一款玻璃水杯,正准备去结账时,夏潘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即使是在集训的时候夏潘也很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他,沈予执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夏潘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她走过沈予执身侧,拿了架子上的一个塑料杯子,还试了试密封性,递给他,像是在问今天天气这么样的语气,平静缓和说道:“这个吧。”

    她没看沈予执不解的眼睛,又拿了一些红糖暖贴和棒棒糖,递过去的时候扫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玻璃杯,垂了眸子:“玻璃杯是比较好,但也容易碎,她肚子疼要是不小心打了会扎到自己的。”

    夏潘永远也忘不了沈予执这天投来的目光,里面大概是诧异,是不解,是不可置信,是探究,可更多的是让她清醒的知道认识两年以来,即使她死皮赖脸的追到他集训的地方,这是第一次她从沈予执眼里真正看见了自己,却是因为另一个女生。

    结完了账,沈予执把买来的一大袋棒棒糖给了夏潘。

    “她不爱吃甜的,你拿去跟小孩子分了吧。”

    “谢谢。”

    一道透明的玻璃门阻隔成了两道世界,夏潘站在室内,中央空调在头顶冒着冷气,可她却被屋外烦躁闷热空气里奔跑的少年击中,无声无息的落下了一滴泪。

    相识两年,夏潘见到过很多人围在过沈予执身边,不管什么时候,他连拒绝人都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总是巧到好处的不让女孩难堪也清楚地划清关系。

    沈予执没有说出一句难堪的话,甚至用她挑选的东西作为帮她赢得别人喜欢的方法。

    夏潘捏紧手里刺眼的棒棒糖,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这种温和,刺起人来是把锋利的刀,刮的人见骨不见血。

    那两个水杯沈予执都买了,许岁鸳之前用的保温杯暖不了手,正好玻璃杯又可以喝水又可以暖手,那个塑料杯子密封性很好灌满了热水一滴也没漏出来。

    夏潘回去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许岁鸳半塌着腰捂着肚子,沈予执坐在一傍勾着笑改画时不时视线会落到许岁鸳身上。

    很多年后,夏潘在跟许岁鸳讲起这段时光时,依旧觉得那天午后的阳光明媚的刺眼。

    “小鸳老师再见。”

    “潘姐再见。”

    “潘姐姐再见!”

    “沈哥再见!”

    “潘姐姐再见!”

    两个教室相通的那道小门,放学的时候都会开着,方便学生出入,但是很少有学生愿意在窜个小门出去,今天倒是有几个平日上课的猴子特意跑到夏潘的教室道了别才走。

    夏潘也笑着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许岁鸳就在隔壁看着她们一副老师学生相亲相爱的模样,佯装吃味道:“也不见你们喊我鸳姐姐再见。”

    “唉,看来师生一场,我还不如你们的潘姐姐。”

    说着还颇有一副推胸顿足的伤心模样。

    几个小孩子面色一红,倒是有几分难为情的意思,夏潘笑着在傍边替他们辩解:“这不是我发的棒棒糖,今天把他们的嘴都变甜了。”

    几个小男孩纷纷应和点头,一溜烟的跑走,还不忘谴责道:“鸳姐,你要是发糖,我喊你小仙女都成!”

    “记得到时候叫我小仙女老师!!!”许岁鸳快走了两步到中间小门门口跟他们约定。

    夏潘在中间笑的肩膀耸动,转眼就看见沈予执把一个小凳子放到门口,示意许岁鸳坐下,还顺便把换了一次水的暖水杯拿了过来。

    他在看向她时,眼底的温柔像是化不开的云彩,眼尾上扬,好像眼里只有她,任由她嬉笑打闹。

    在听到沈予执说话的时候,夏潘一下就错开了目光,慌忙转身弯着腰扫地还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凳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感情里的拾荒者,总是妄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目光。

    “小仙女老师,可以好好坐着了吗?”

    听见沈予执的声音的第一反应,许岁鸳看了下一眼夏潘,然后关上了小门。

    随后才察觉到沈予执发在她头顶上的那只手,被人摸头发的感觉许岁鸳并不喜欢,在她的印象中人生少有的几次被摸头发的经历都和被人抛弃和负担责任有关。

    她扭过头的瞬间甚至没听到他说的话,只是下意识的向侧边挪了一步。

    手掌的温度纵然间消失,沈予执有瞬间的失神,但在看在女孩里流露出来的一丝恐慌时,那一抹失落的神情荡然无存。

    他故作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双手扶着许岁鸳的肩膀,一把把人摁在小凳子上,还把暖水的杯子塞到怀里,习惯性又想揉下女孩的发顶,刚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沈予执弯着腰,把脸凑到许岁鸳跟前,手又落在许岁鸳的双肩上,很有分量地像是在嘱咐一个小朋友一样嘱咐道:“小仙女老师,好好坐着等我收拾完带你回家。”

    许岁鸳木讷地点了点头,沈予执这才走开。

    画室的卫生打扫不算繁琐,也没有干净的标准,许岁鸳不爱做家务,所以像画室的扫地和拖地之前就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笼统的打扫一遍,看的过去就行,而沈予执打扫起来却很认真。

    榻着腰边走边拖,门背后、画架底下、小朋友遗落的笔盒下面他都要认真的擦,不放过每一个边边角角。

    许岁鸳托着腮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越发出神,忍不住呢喃道:“是个当家庭主夫的好苗子!”

    两人离得不远,沈予执把她碎碎念听得是一清二楚,把拖把放到了一傍立着,走了几步单膝蹲到她面前。

    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突然被放大到许岁鸳的面前,吓得她往后一倾,差点没从小凳子上栽了下去,幸亏沈予执手疾眼快地用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下把人又拉到了自己跟前。

    许岁鸳看到沈予执脸上细细密密的小绒毛,在阳光下像是一个站立起来的小小精灵,可爱到让人想上手抚弄。

    沈予执嘴角噙着笑,镜片下的眸子似是暗河涌动,他一点一点加大力度把许岁鸳的额头无限的朝自己贴近,终于在两人即将碰上的时候,停住了。

    两个人的额头贴的很近,近到许岁鸳能感觉到沈予执额头上的细密绒毛在摩挲着自己的额头,她闭了闭眼,紧张的吞了下口水,再睁开时带着一丝怯意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人。

    沈予执滚动了下喉结,垂在膝盖傍边的手纂拳爆出了青筋。

    许岁鸳一下就感觉到自己脑后的那只大手似乎是加重了力道,却没下一步的行动。

    沈予执嗓音暗沉,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克制隐忍:“你上次说我会是一个好爸爸,这次说我是一个家庭主夫。”他顿了顿,又把人拉的进了一些,带着一点蛊惑调侃的意味:“我可以不可以认为,我们的小仙女老师这是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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