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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欢迎的来客(5)

    袁宏渊避开了目光,好似想要避开接下来的话题,“她有把柄在爹的手上。允儿她……不是爹的孩子。”

    袁赫贤愣住了,这让他惊愕。

    “爹知道娘在外面偷人,却还是选择把妹妹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他希望以此可以换得娘对你们母子二人的宽容对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娘也的确有所收敛。可当你越来越大的时候……”袁宏渊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娘以我为依仗,毕竟我是爹的孩子,是袁家的长子。母凭子贵,你是小娘的儿子,但凡让你得势,对于我娘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有爹在,她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除掉,就比如南夷山上的那场火。于是,她只能对小娘下手。事发后,她派人去江都告诉爹,说小娘是染了重病。”

    “他信?”

    “爹不傻。”

    袁赫贤揉了揉眉心,“可他却拿同样的话来糊弄我。”

    袁府长子看向自己那可怜的弟弟,“那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说?”

    他默了许久,末了徐徐一叹,“大抵,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吧!”

    “贤儿,你虽不在爹身旁长大,却是最像爹的。不要觉得爹偏心,就算是偏心,爹也是偏向你的。”袁宏渊语重心长道,“爹不让你碰兵法,也不让你习武,是为了让你远离袁家那些鸡零狗碎是是非非,还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人都是肉做的,哪怕武艺再高强,也会有寡不敌众的时候。但让你学一些常人不会的东西,兴许在危难关头可以救你一命。”他欣慰地笑了,“我从前也不信什么牛鬼神佛。但往后,我信了。你的师傅们,让我愿意相信在这纷繁的人世间外,还有一片净土。”

    袁赫贤瞥了他一眼,“你在这里躺了这么久,大娘都不来看你。”

    小督江候冷笑一声,是透彻心扉的寒,“晏都的袁府,有允儿陪她,还能偷人。她乐得逍遥自在。”他顿了顿,“我娘觉得是爹把我教坏了,在我跟前说了许多她的坏话。她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可我却不愿亲近她。她是我娘。这世间哪会有孩子不亲近自己母亲的。但在知道了她这么多不光彩的事之后,我已经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去面对她了,所以我选择离开晏都来江都驻守。时间久了,她也便日渐疏远了我。”

    这一地鸡毛让这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袁府庶子都免不了一阵感慨,“怪不得……”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其中的是非曲直我也都告诉你了。”

    “我没想到你会说得这么爽快。”

    “你以为自己还要威逼利诱动拳头吗?”袁宏渊笑了笑,“你的那些心思,我会不清楚?贤儿,等日后你经历的多了,很多事和人你也就都能看透了。就算看不透,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袁赫贤默了默。虽然方才很有出息地把两位师傅赶跑了,但打从心底里,他对于未来还是充满着畏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小督江候好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既然拖不了多久,那这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的好。如今爹已经不在了。这些事情,除了我,也没别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来与你说。往后,晏都袁府的是是非非你不用去管,江都才是你真正的家。接下来我会把毕生的经验心得全都教给你。”他的目光异常坚定,“你也看到了,袁家在朝堂不得势,更不得利。东屏这一仗,只能靠我们督军自己。无论武皇帝会不会派人,派的是什么人,多半都是为了搅局,不可信。这仗我们扛下来,便可保南疆往后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安定。到时候袁家根基稳了,又是由你在主事,我娘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这仗败了……”袁赫贤心知肚明,“便如了武皇帝和那些佞臣的意。没有了袁家做靠山,大娘她能得什么好处?”

    “她不过是个妇人,又是皇亲国戚,很多事情她看不久远也看不透彻。袁家不是她唯一的靠山,她耳根子又软,只听得进好话,被人利用也在情理之中。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会看清楚她自己偷的究竟是个什么人。贤儿,爹的仇,只有我们去替他报。”他抬了手,“袁家只剩我们两个了。”

    望着他探向自己并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袁赫贤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迎上去握了住。

    “你是我的弟弟,无论长多大了都还是我的弟弟。爹总说‘长兄如父’。他没能教给你的东西,今后便由我来代劳了。”

    袁赫贤踏出门槛的时候,天幕早已落下。圆月当头,合着冬景的萧瑟,生出了破碎的伤感。夜风吹拂着他的长发,让他有了一些困意。这一连串的家长里短,到终了却都被湮没在了眼前的这场困局里,无暇顾及。

    高阳一如既往地等着他,尽己所能地做到唯命是从。他立在院门外,眼巴巴地望着,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小主子有些陌生。他周身散发着的已经不再是桀骜不驯,而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内敛深沉。

    “高阳!”

    他对上了袁赫贤的目光,三步并做两步便赶了过去。

    “让你沏壶茶,你怎还不回来了!”

    高阳一时辨不明他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正儿八经地责问自己。

    袁二公子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而散去了自己周身的戾气,笑道:“一会儿随我回营,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都与我说一说。”

    高阳顺从地低下了头,“是,少爷!”

    说话间,袁赫贤的目光已经去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众人。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脚步轻松些,却不知留在身后人眼底的却依然是沉重。

    “让大家都担心了,大哥很清醒。”他对着刘老军医道,“您老可以去看看。”继而转向那对母子,“嫂子也去看看吧!大哥一直惦记你和川儿。”

    匆忙的脚步声悉数散了去,只有招月还十分没有眼力见地杵在原地不动。

    袁二公子朝她看了一眼,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也只得无奈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打从他一出现,禾珠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的光景,她觉得他消瘦了些,疲惫盖住了他眼中的神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沉闷了不少。

    禾珠想也没想就跟着他走了。招月被留在了一旁,不经意间与对面的高阳遥遥一望,她皱了眉头,索性躲得更远些。她与那老书童八字不合,光是看着都觉得膈应得不行。

    “二公子。”禾珠紧紧地更在他身后,“也没有外人在,有什么话便说吧!”

    他们其实离闲杂人等并不远。但院子里几乎没有点灯,再往外去,便就太暗了。他们是夫妻,却又不是夫妻。倘若独处,对外也是说不清,即便他们并不需要在外人面前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袁二公子收了步子,“公主方才一直朝我看,难道不是因为有话想同我说?”

    禾珠被他问得一愣,好不容易沉淀下去的五味杂陈又翻涌了上来。她能对他说什么!倘若提方才那书童的顶撞,大抵也是自取其辱吧!要论夫妻情谊,他们之间亦不存在。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袁赫贤这才回身。一回身,他就再一次对上了她注视的目光。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却又猜不到她的心思。遂就觉得也许方才大哥说得也没错,自己还是涉世未深,不懂人心与人性吧!

    过往所历的人心险恶历历在目,袁二公子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也是太单纯了些,才会落到如今这种窘迫的处境。

    “你笑什么?”

    “既然公主没什么话要交代……”他收敛了自己的沮丧,也收回了自己在面对这个女人时本就不太够用的耐心,“袁府的事情,公主就不必多过问了。只要东屏人不打过滔江来,那这里就是安全的。在袁府,没有人会来为难你。你安心过日子便好。”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禾珠却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巨大的失落感再一次席卷而来。离开了王城,离开了那宫阙重围,她便是这世间的多余,不被需要,也不被接纳。

    趁着夜色,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行色匆匆地入了督军营地。营地里灯火通明,远远就能看见有人在营地口焦急地踱步徘徊。

    袁二公子入营便与他撞了个当面,“童大成,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童大将军一脸的拧巴,想问又不敢问。在经历了过去那段短暂的相处后,他已经知道这世上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落到了他们这些道士身上就变成了可能。但打从心底里,他还是觉得如果做个法事就能管用的话,那老刘这一辈子也未必太冤枉了。辛辛苦苦自幼学医,抵不过道士的三两招,这不是冤种是什么!

    他一边寄希望于那些神神叨叨,一边又替那老军医觉得不值当。自我矛盾了几个时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

    高阳从自家少爷身后探出了个头来,“童哥,我家少爷回来晚了。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就赶紧交代。”

    童大成见他眼睛一亮,“高阳老弟,你也回来了!”

    “你能不能少些废话!”袁二公子催促道,“有屁快放,没事的话就回去歇息。离上一次的偷袭也有好几天了,指不定还睡不到半夜就得起来打东屏人。”

    童大将军的两只手在衣袖里攥紧了,忐忑得把憋在心里的话给问了。

    “大帅他……”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意识到这个称呼现在已经过时了,“大帅,我是指小侯爷他……”

    “大哥已经醒了。不过今日见了太多人,也说了太多话,接下来还需要静养个一段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童大成欣慰地直嘀咕,“那就好啊!”

    督军新任大帅带着人往营地里走,“你要是想他回来带兵打仗,那你可是想多了。”他瞥眼一瞧跟在身侧像堵墙的壮汉,“他醒来这件事情不要对外声张。多一个人知道,传到东屏人耳朵里的风险就增加一分。现如今东屏人觉得我们督军群龙无首正是好欺负的时候,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以为。我倒要看看,彭坦的继任者手头有多少棋子!”

    “阿木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童大成提醒道,“他能踩在朱萸头上坐稳帅位,就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争权夺位都是有心计的人才会干的事。”

    “得亏他有私心,否则……”他沉沉道,“那一日我们督军怕是要与他们拼尽一兵一卒了。”

    袁赫贤沉默地走在了最前头。

    童大成跟在身后兀自提醒着,“阿木狄不会留着朱萸的,一定会挑个时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高阳离得他们已经有些远了,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不去打扰他们谈正事。

    “战场就是最好的机会。”袁赫贤顺着他的话道,“彭坦,柒夫……接下来就会轮到朱萸。但……”他皱了皱眉头,“除非朱萸是个傻子,否则他不会看不穿阿木狄的计谋,更不会上他的套。”

    “就怕他是个缺心眼!”

    “能做大将的人,还会是个缺心眼?”袁二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都是老奸巨猾!”

    童大成啧巴了一下嘴,“大帅,看您说的!”

    “无论如何,东屏守军内部的明争暗斗对我们督军是有利的。”

    “可不是!”

    “阿木狄想除掉朱萸,但朱萸未尝不想做掉阿木狄。他们相互算计,给对方做局下套,我们不如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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