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
小哑巴盘腿坐在青铜门前，闭着双眼，静静感受从青铜门内传出的那道平缓气息，修复着她糟糕的身体，如同一股清泉缓缓为她注入维持生命的力量。
虽然身处青铜门，她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但幸好，红线能够告诉她线连接另一头的人的状况。王胖子，解雨臣，梁湾都无异常。
倒是黎簇，感觉身体有点糟糕啊。
她这个战友，已经冲锋了嘛。不过，他作为计划的关键实施者，应该暂时出不了大事。再说了，黑瞎子还在那里呢。
吴邪.......也没有异常，一路往西去了。
“影”：（哼，不知道以为他唐僧呢，往西取经去了。）
（让他剃个光头吧，出了家，你俩刚好断个干净，猪狗不能在一起。）
小哑巴睁开眼，“我才不要。”
然后从青铜门前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筋骨。
瞟见江月又在不远处翻书，唰唰写东西。她眼睛一亮，立即悄悄摸摸踮着脚溜过去，像一只鬼祟的小耗子。
嘿嘿，看我给你来个锁喉！
“影”：（傻逼。）
某人偷溜靠近，眼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哼哼，让你老是欺压我。
背对的江月隔老远就闻到一股“我要干坏事啦！”的气息，在某只小耗子只差一步碰到自己时，她头都没回，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朝后一砸。
鬼祟的小耗子一个小跳，躲过，得意地叫起来。
“嘿嘿，你打不着。”
江月懒得搭理她，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某人就从她的桌上冒出一个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嘿嘿一笑。
“江月，我饿了。”
江月头也没抬，“吃的在你右边。”
小哑巴：“那我冷。”
江月：“毯子在你左边。”
小哑巴：“太远了，你帮我拿一下嘛。”
江月握紧笔，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
“你想不想死？”
小哑巴笑嘻嘻摇头，“我不想。”
江月低下头，继续写东西，随手捡了身边的两包饼干甩给她，指着青铜门的方向。
“离开。”
“影”：（让你滚，听懂没。）
小哑巴捡起两包饼干，又磨磨蹭蹭凑到她身边，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她。
“江月，你和我说说话嘛，我一个人无聊。”
江月不理她。
小哑巴：“那我去和张起灵说话了？”
她作势要走，然后就被江月拎住衣领，横眼过来，冷声道。
“不许去烦张起灵。”
就昨天，这个小蠢货在门口念了一天，噼里啪啦，一刻不停。
什么她出去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风景，吃过哪些东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她头发掉了几根她都要和张起灵念叨！
江月能感受到，门内的张起灵一直是这种状态（.........）
“影”：（他不一直这副闷样吗？）
不，江月能感觉到门内一直沉寂的张起灵，在小哑巴的紧箍咒加无敌碎嘴话痨的攻势下，有了情绪波动。
从这样（.......）变成这样（→↗↑？↗.....↘？↗↑？→↘）
“影”：（他是个钟？走表呢？）
江月：“他都懵了。”
后面，小哑巴又开始哭，一会儿哭吴邪不喜欢自己，一会儿哭自己的伤好痛。中间还要穿插告状，说江月打自己骂自己。
最后，估计是张起灵实在受不了了，单方面暂时屏蔽了她，但是生命力还是一直在输出帮她修复。
小哑巴感受不到张起灵后，哭得更凶了，又跑去敲门，边哭边嚎。
“张起灵，怎么你也不理我呜呜呜——”
“我好难过啊啊啊啊啊——”
“你开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都能帮我修复身体，那你理理我嘛，你开门啊——”
“你别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开门啊张起灵，我知道你在的——”
“..........”
“影”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敲！敲死他！给老子使劲敲，咚咚敲！）
（他别想睡觉，闹死他！）
当时，江月感觉门内的张起灵变成了这样（⊙⊙⊙⊙⊙⊙）
然后，她果断出手，拎走门口闹事的小哑巴，罪名是“不敬尊长”，除以捆刑和封嘴刑。
小哑巴被捆起来，封了嘴巴，满地打滚，又滚到门口继续呜呜。
张起灵.....你理理我嘛....呜呜呜.......
江月：“闭嘴，不然把你吊起来。”
.........
回神时，小哑巴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又开始偷她写得东西看。
“你在写什么啊？”
江月拍开她的手，“爪子拿开。”
小哑巴吃痛捂手，“不看就不看嘛，你真小气。”
江月：“吃你的东西去。”
小哑巴“哦”一声，坐到旁边吃东西去了。
没一会儿，又过去烦江月，“江月你到底在写什么啊？编故事吗？”“江月，这个饼干不好吃，你吃吧。”“江月，我要喝水，你帮我倒一下吧。”“江月，吴邪到底什么不喜欢我啊啊啊——”
等到江月忍无可忍，要发飙的时候，她就嘻嘻哈哈地跑开。
“江月我去睡觉了，我困了哈哈哈——”
她就是喜欢故意去烦江月，看江月不耐烦了，她就溜走。
“影”称她这种行为叫（耍贱。）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月想，这个小蠢货或许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免死令牌。
原因是，小哑巴好奇江月之前从石柱到底拿了什么东西下来。原本是担心她想起了什么，所以就趁江月休息的时候偷偷去拿，但没找到。
小哑巴就猜，她是不是藏到地宫里去了，就去找，一找还找到了。
是一块石板，上面刻了东西，估计是江月用来计算时间的。应该是从她离开长白山的那天开始计算的，一横，代表一天，上面写满了正字，无数个一天。
而这些“正”字旁边还有标记，小哑巴仔细回想过，应该都是每次自己受伤的时间，江月感应到了，所以着重记下了那天。
到后来，应该是自己超过了约定时间没回来，“正”的刻痕越来越重，一直刻到自己回长白山的前两天。
那时候，江月估计感应到自己就在长白山附近了，所以没有再刻。
“正”的最后，她刻了一个小人，打了一个叉。应该是生气自己为什么到了长白山附近还不回来，想“杀”了自己。
小哑巴记得，江月从前不会计算时间的。
她说：“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能等到张起灵出来就行了。特意计算时间，时间会变得漫长。”
但是，她却从自己离开长白山的那天，就开始计算自己回来的时间。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自己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事，而江月也实打实地在等待中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一个人在青铜门前，等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张起灵，等过了约定时间却没有回来的自己。
小哑巴不敢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愧疚和自责。
江月曾说过，“我不喜欢希望，有希望就会失望。”
而自己就是那个给她带去失望的人吧。
.........
江月中途醒来，发现小哑巴不见了，起身，正打算去找。
这时，小哑巴却拿着那块石板回来了，哭得眼泪汪汪的。
“江月........”
江月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看到了？”
小哑巴哭着点头。
“江月，我没想到，你这么想我，一直都在算我回来的时间......”
江月眼神飘忽了一瞬。
“谁想你个小蠢货了。”
下一秒，小哑巴就大步跑过来，一下子抱住她，哭得声泪俱下。
“江月，对不起，我让你等了那么久呜呜呜——”
“我以后都不和你打架了，我把吃的都让给你啊啊啊——”
“..........”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小哑巴觉得江月等了自己那么久，还算时间，肯定是很想自己，所以总喜欢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烦她。
等江月一不耐烦，她就溜。没溜走，就抱着人哭。
“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江月，你其实很想我很喜欢我的呜呜呜——”
江月面无表情，（我就知道她看见石板会是这种反应。）
总之，江月现在都快烦死这个烦人哭包精了。
以前说起要收拾她，她好歹会害怕一小下。现在完全不在意，笃定了自己“不舍得”对她真动手。
自从这个小蠢货回来，青铜门就没安生过。张起灵被烦得屏蔽自己，她被烦得天天想杀人。
“你又在干什么？”江月无奈道。
一会儿没注意，那个小蠢货就又蹲到青铜门门口画圈圈去了，手里还握着那个吴邪给她的小木偶，好像是什么“分手礼物？”
听到声音，她就哭唧唧地抬起头。
“江月，我又想吴邪了........”
江月算了下时间点，嗯，外面应该深夜了，是该发病了。
到点开始emo的小哑巴蹲在青铜门门口，抱紧自己的双腿，对着小木偶哭得抽抽噎噎。
“吴邪，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月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幸运，不喜欢你。
.........
古潼京
黑瞎子满头是汗，盯着苏万颤颤悠悠地从他小腹的肌肉里，夹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虫。
托那支血清的作用，小虫已经死了，但死前有倒刺的腿深深插进他的肌肉里。夹出来的时候，勾出十几条肌肉纤维。
虫子在比较浅的肌肉，不会出太多的血，但数量很多。
所以，他不得不让苏万采取在皮下切割的方法，从一个创口进入，把四周的虫子都夹出来。
苏万也是满头大汗，这种血腥的场面，让他紧张地有些手抖。而那些夹出来的虫子，带着肌肉纤维，让他一直想呕。
在清理干净小腹上的虫子后，他撩起黑瞎子的黑色背心，想看看胸口是否还有残余，却发现很干净。
“怎么胸口没有虫子？”
黑瞎子朝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再夹虫子了。
“别弄了，过段时间它们会被我的身体自己吸收的。”
苏万松了口气，瞬间瘫倒在地，双手全是血。然后，看见黑瞎子从他的皮衣内兜口袋里摸出一块金币，就道。
“是给我的酬劳吗？”
他刚刚那场大手术，可还得加点钱。
黑瞎子额头浮着冷汗，背心都打湿了。
“你想得挺美。”
“胸口之所以没被这些鬼虫子袭击，应该是这块金币的功劳。”
他摩挲着金币上的那个卦象，忽而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原来你还在里面加了料。”
苏万不知道他说什么，好半晌缓过劲，又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个故事，于是追问道。
“瞎子先生，你说的那个故事，真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个故事错漏百出，一定不是真实版本。
黑瞎子：“你就那么想知道？”
苏万：“当然了，这故事很有意思，就是真实性缺乏。”
黑瞎子牵了牵唇，摸出那张防水袋装着的照片，连带拿出那个白纱布娃娃，隔着防水袋捏了捏娃娃的脸。
“原来，我比他们都更早接触那股让人遗忘的力量。”
墨镜的视线微垂，他看着手中的教堂照片。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那年柏林的绵绵阴雨中。
那个穿白裙的女孩，撑着伞，在教堂的角落里坐着，很安静。
怪异的行为，显眼的穿着，年轻的样貌......都是吸引人的原因。
而他看见的，只是那抹和别人不同的灰色。即使穿着白裙，也掩盖不住的灰色。
他知道她在钓自己上钩，她知道他有能力全身而退。
这场无声的博弈，进行了七天。每次路过，他都会看见她在教堂里安静地坐着。
或许是那天的雨实在有些大，他站在教堂门口，用手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看着阴沉沉的天，转身，走了进去。
她看见自己，终于取下伞，笑了一下。
“看来我等到了保护伞。”
他耸了下肩，同样笑了一下。
“Gerne,so wie es sie wollen.”
（德语。很乐意，如你所愿。)
...........
长白山
“收拾”完某个哭包的江月，侧身，忽然注意到一个打开的黑包，里面露出几个罐头，什么什么炒饭？
她走进去，捡起来一看，“青椒肉丝炒饭？”
这个包是小哑巴随身背回来的，于是她转头问道。
“这个炒饭，也是你买的？”
小哑巴看了一眼，不由怔了下。本来想晚点和她说的，结果她自己发现了。
默了下，才道。
“不是，是黑瞎子给的。”
闻言，江月愣了一下。
小哑巴又补了一句，“他给你的。”
江月“哦”了一声，将炒饭罐头拿在手里，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垂眸，手指抠着罐头的边缘，蓦地发白。
小哑巴：“他还有句话带给你。”
江月慢半拍地抬起头，“什么？”
小哑巴：“他说，好好吃饭。”
话落，江月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炒饭罐头，不自觉握紧了。
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