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联系黎簇

    由汪岑带路,出这间“审讯房”,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即便亮着灯,也是灰暗调的。

    温度略低,应该是在地下几层。

    经楼梯,往下走,铁门,铁栏杆,铁窗,一间间紧锁的房间。门口有扇用于监视观察的小窗,越走越像监狱。

    小哑巴走得慢腾腾的,边两边打量,边道。

    “私设监狱,也不知道你们能被木仓毙几回。”

    汪岑和汪先生都没说话。

    也是,这些人干得事,都不知道能挫骨扬灰几百回了。一群法外狂徒,不懂法,真可怕。

    “影”:(说得好像你懂一样。)

    小哑巴正想回他,突然透过一扇铁门上的小窗,看见房间里的人是青菱?

    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拴住,跪在地上,仰着头,病白的脸颊,眼中显出不屈和疯狂,染上腥红的唇一扯,笑得不屑而轻蔑。

    “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们这群狗东西。”

    有个人背对着,站在她面前,严声道。

    “九号,这是你私自离家的惩罚。”

    接着,拿起一支针筒,直接插进她的脖子。

    “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彻心彻骨。

    小哑巴甩甩脑袋,右眼烧痛得厉害,是幻象,青菱从前被关在这里过。看来,她曾不止一次试图反抗,逃跑。

    “张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汪先生不知何时走到前面来,转头,貌似关心地看着她。

    确定右眼的灼热褪去,瞳色恢复正常,小哑巴抬起头,抬了抬渗血的肩膀。

    “你们的人打起来,给了我一木仓,你说我哪里不舒服?”

    汪先生:“张小姐放心,他们两个已经受到处罚了。”

    难怪,是说林鳞和那个给她一木仓的男人不在,感情受罚去了,不会给木仓毙了吧?

    小哑巴好奇道:“怎么罚,罚工资还是罚去死啊?”

    汪先生微笑道:“看来张小姐对我们的误解很深啊,汪家并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

    “There is only one life.Life is important.”

    又说英语烦死了,她又听不懂,外语这项技能在江月那里。吴邪当初也没教过她,阴刀细骨更不可能了,最多教了她怎么和虫和蛊沟通。

    对于英语,简单的词汇还行,稍微复杂一点的,小哑巴就觉得是在念咒语。

    “影”:(说那么多,承认自己是个文盲得了。)

    小哑巴:“那你听得懂?”

    “影”出乎意料地吐了几句纯正的英语。

    (Nonsense.)

    (You stupid jerk!)

    (You can all suck it!)

    最后一句声音比较大,应该是在骂汪先生和汪岑。

    小哑巴疑惑道:“你在骂什么?”

    “影”:(多喝点六个核桃吧,傻逼。)

    小哑巴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照理说,上次自己死了,“影”也没了,消失这么多年,他都从哪学来的这些梗?

    她不知道的是,从前在杭州时,她看各种电视剧,“影”也悄悄跟着她看,估计就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

    “汪先生。”

    穿过幽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环台,围着栏杆,能够看见下面还有一层。地板墙壁铺着水泥,像一个被抽空的水池。

    水池里,站着很多人,个个弯腰垂首。脸是不正常的青灰,眼睛覆盖一层白翳,神情迷茫。在大池子里无意识地游走,摩肩接踵,像一群末日里的丧尸。

    池子的围栏边,一个男人朝汪岑和汪先生低了低头,应该是负责看守的。

    汪岑问:“最近怎么样?”

    男人道:“一天里,有十四个小时都在发狂,刚刚稳定。”

    这就是那群试图控铃,却反被铃影响的人了。

    汪先生侧身过来,微笑道。

    “麻烦张小姐‘唤醒’他们了。”

    他将一只青铜铃递过来。

    小哑巴接过,拿在手中打量,不由一笑。

    “现在还拿假货忽悠我,也太不厚道了吧。”

    汪先生:“张小姐既然精通铃术,那相信用什么铃,都能唤醒他们吧。”

    这确实是张家的一只青铜铃,但不是张起灵的那只。

    小哑巴:“行啊,我可以用这只铃铛唤醒他们。”

    “但不同的铃不同的用法,控铃的方法也是不一样的,有没有副作用我更是不会保证的。”

    言下之意,你们要是想用这只铃试出张起灵那只青铜铃的控铃方法,那是不可能的。

    说罢,小哑巴转过身,面对水池,开始摇铃。

    “等等。”

    身后的汪先生叫住她,又递过来一只铃,花纹更复杂,更繁琐,看着也更古老。

    “用对铃铛,事半功倍,也能让张小姐少费点力。”

    “是我鲁莽了。”

    小哑巴扫了一眼他手里真正的张起灵青铜铃。

    “不担心我直接控铃,将你们这些人的心神全都迷惑,听我掌控?”

    汪先生颇为自信道:“我相信张小姐是个聪明人,不会做不利于你我的事。”

    小哑巴也猜得到,他说得这么笃定,又肯把青铜铃拿出来给她用,就说明他有把握能掌控全局。

    他说得对,自己没打算现在就打狗。

    回过身,扯出手腕红绳上的一根红线,将青铜铃的铃顶缠住,扔到空中。双手的拇指中指和小指将红线拉长,绷直,铃下部的四瓣花摇晃,渐渐稳定。

    接着,纤细的手指拉动红线,中指和小指配合弯绕颤动,拇指把握节奏,如同抚琴一般,操控铜铃开始撞击中心花蕊形的铃舌。

    “铃——铃——铃——”

    这铃声仿佛一道古老的召唤。

    水池中的人齐齐抬头,如同寒狼望月。然后规整排列,站成整齐的方队,接着分成几小拨,开始无实物跳绳,做操,你拍一我拍一,翻跟斗,闭眼装瞎子摸鱼........

    汪岑皱起眉头,神色更为峻厉。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感觉像一群小学生在进行课间游戏?但又个个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画面诡异极了。

    汪先生看了眼控铃的小哑巴,也不确定现在是否能打扰她,欲言又止。

    “铃——铃——铃——”

    随着铜铃摇晃,水池里的人排成一队,围成一圈,双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贴着池壁,蹦跳着往前。跳前三步,退后两步,宛如一群跳僵。

    不多时,小哑巴撤回红线,收铃,转过身来。

    水池里的人依旧在跳,如果配上音乐的话,很像是在跳兔子舞。

    汪岑走过来,“这就好了?”

    小哑巴将红线缠回腕上,回道。

    “当然没有,他们中招这么久,要想唤醒,至少需要三次摇铃。”

    汪先生似笑非笑道:“以张小姐的能力,一次足以吧?”

    小哑巴一点头,“是可以啊。”

    她再次抬了抬肩膀,因为控铃,伤口已经渗血了。

    “之前是可以,谁让你们的人把我打伤了呢。”

    “再说了,我要是一次就帮你们解决完问题。汪先生翻脸不认人,将我弃如敝履,扔到一旁,我不是太可怜了?”

    她笑了笑,唇角似开出一朵花。

    “在你们没答应和我合作之前,我也得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啊。”

    汪先生微微一笑,“张小姐考虑得真周全。”

    “那么下一次摇铃,是在什么时候呢?”

    小哑巴想了想,“一周后吧,总得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养养伤吧。”

    “汪先生看到了我的诚意,我也证明了我的价值,还希望汪先生能好好考虑我说的事。”

    话落,她将青铜铃递给旁边的汪岑。

    汪先生微颔首,“当然。”

    接着,对旁边的那个男人道。

    “带张小姐去上面休息,让医生帮张小姐处理伤口。”

    “是。”

    男人走过来,带小哑巴沿着走廊往回走,上楼梯。

    身后,汪先生看着那个走远的纤细身影,眼镜镜面闪过一缕暗芒,看不清情绪。

    水池里,那些人仍在跳着,节奏规律,“咚,咚,咚——”

    汪岑拿着一个平板走过来,屏幕画面正是小哑巴刚才控铃的样子。手部动作放大,甚至能看清她手指的每一次颤动。

    汪先生:“多久能研究出来?”

    汪岑:“会控铃的都中招了,技术组的人已经在破解了。”

    汪先生:“很好,这枚青铜铃的操控办法,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话及此处,他侧眸看了眼水池里的人,又道。

    “你觉得,她的目地是什么?”

    汪岑:“总不会是真来和我们合作的。”

    汪先生不置可否,“不过她有句话说得有些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only constant benefits只有不变的利益,政治家常说的话。”

    ........

    上了三层,这才算回到地面,一下子亮起来。

    走廊的窗户,透进来金色的光,斜斜照着。虚眼看出去,秋季横斜的枝桠,光秃秃的,落叶遍地。

    外面似乎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踢球,像个学校。

    天色黄昏,远处有抹绯红的线。

    小哑巴问带路的汪家人,“林鳞呢?”

    他不说话,顾自往前走。

    小哑巴:“我要她来陪我。”

    那人依旧不理,小哑巴就不走了,就地站定,倚在走廊的窗边,望着窗外打球的人,活像个叛逆少女。

    那人转过头来,见她不走,僵持住。随后按了下右耳的耳麦,应该是谁在对他说话,然后就道。

    “她马上过来。”

    在走廊站了大概八分钟,林鳞才来,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晕。

    小哑巴右眼蓦地痛了一瞬,恍惚看见穿着一身白裙的青菱,被人领着,从这条走廊走过,神情冷漠,隐隐和林鳞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错身之际,小哑巴微微侧眸,走过的青菱也侧眸回来,勾唇笑了一下。似乎在说,以后,就看你的了。

    “走吧。”

    回神时,先前带路的汪家人已经不见了。林鳞站到她的身边,表情淡淡,脸色略白。

    小哑巴忽然发现她的长相有些变化,之前应该做过伪装,如今洗干净了。

    她的脸部线条并不柔和,和什么邻家女孩完全搭不上边,瘦削的,骨骼清晰,像修剪过的竹子。

    她整个人是冷的,但眼尾的上扬,又勾出一种艳丽,造成一种冷艳的感觉。

    而她的五官又和艳搭不上边,漂亮是漂亮,却不是女性柔美的漂亮,更偏向于少年气。眉间英飒,眸色锐利,梳着高马尾,气场像个女将军。

    小哑巴看着她,有些愣。

    “我觉得,你有点像一个人。”

    林鳞扫了她一眼,表情明显不感兴趣,但还是随口问了句。

    “像谁?”

    小哑巴:“像我娘。”

    林鳞:“.......”

    她的表情是明显的无语,转过身去,带路。

    “等等。”

    小哑巴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腿上的刀伤隐隐痛着,也走不快。

    “真地,你真地有点像我娘。”

    “影”:(老子还像你爹呢,你怎么不喊我两声?)

    小哑巴真地觉得,刚才林鳞给她的感觉,像白荧,又像青菱,甚至还有点像江月,总之是一种熟悉又复杂的感觉。

    试探问道:“你不会是汪家捡回来养的张家人吧?”

    林鳞不理,沉默地带着路。在长长的走廊上,由这扇窗的光,走到另一扇。

    小哑巴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联想起她刚才的脸色,估计是受罚不轻。啧,汪家就是变态。

    林鳞带她走到一个类似医务室的地方,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外国人,一进去就吐了几句外语。

    小哑巴听不懂,大眼睛求助地看向林鳞。

    林鳞往里走去,“坐下,衣服脱了,露出肩膀。”

    她回答得很简洁,就像一连串的指令。

    小哑巴跟在她背后,在一张病床坐下,听话地脱了外套,露出肩膀。

    伤口早已渗血,血肉模糊,加上有感染的迹象,看起来颇为吓人。

    蓝眼睛医生走过来,拆了纱布,很专业地检查了伤口,又吐出几句外语。

    小哑巴感觉自己在听天书,只能望向站在一旁的林鳞,脸上写满了疑惑。

    林鳞翻译道:“要把坏的肉割了。”

    小哑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除了感染,还沾到别的什么东西了。表面的血肉发黑,已经坏了,难怪要割。

    医生先用双氧水对她的伤口进行了清创,然后消毒,直接要用手术刀刮下她伤口表面的坏肉。

    小哑巴看得后退,“你们这么吝啬吗?连一针麻醉都不舍得给我。”

    医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能大概猜到,于是解释了几句,这次是直接对林鳞说的。

    林鳞双手抱怀,在隔壁的病床坐下,言简意赅道。

    “你需要保持清醒。”

    小哑巴:“局部麻醉也不行吗?”

    林鳞冷漠脸,“不行。”

    话音刚落,蓝眼睛医生已经趁其不备,用手术刀刮走她的一大片坏肉,小哑巴痛得惨叫起来。

    “啊——”

    声音很尖,林鳞听得皱眉,起身,想出去等,结果被拉住手。

    回头,小哑巴痛得红了眼,咬牙道。

    “你不能走,我痛死了怎么办?”

    林鳞:“你叫得这么大声,中气很足,死不了。”

    小哑巴:“不行,你得留这儿陪我,我害怕。”

    林鳞看她痛得眉毛飞舞,呲牙咧嘴,怎么也不像害怕的样子。倒是像必须要拉一个人陪她下水,死死攥紧自己的手,几乎是掐,势必要让自己和她一起感同身受。

    感受到手臂越来越紧,越来越痛的抓掐,林鳞也没甩开她的手,不动如山地站着,仿佛一尊石像。

    等小哑巴重新包扎好肩膀,松开手,林鳞才瞟了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抓出五个红印了,隐隐渗血。属什么的,练得九阴白骨爪嘛。

    待医生又将她的小腿重新上好药,包扎。小哑巴这才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林鳞被掐出血的手臂。

    “你没事吧?痛不痛?”

    “要不要上点药?”

    林鳞冷冷道:“不用,”转身就往外走。

    “诶。”

    小哑巴拉住她,在她看回来时,又说道。

    “你身上的伤呢?也让医生看看啊,不然什么时候能好。”

    林鳞想拽回自己的手,没拽动。

    “不用。”

    小哑巴却不听,拉着她,走到收拾东西的医生身边。

    “不行,你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熏到我了,你必须看。”

    然后,对蓝眼睛医生道。

    “You look look she。”

    指着林鳞。

    “影”毫不留情道:(好可怕的词汇量。)

    这散装英语,幸亏医生懂了,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林鳞,然后对林鳞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小哑巴忙道:“诶,你怎么挑病人呢,外国人就可以没有医德吗?”

    林鳞反拉住她的手,将激动的某人带出医务室,来到走廊上。

    “我不能看。”

    小哑巴从这句话咂摸出别的意思。

    “他们不允许你治伤?”

    这么变态嘛,因为在受罚,伤都不准治。

    林鳞抿了下唇,“嗯。”

    然后继续她的带路职责,拐右,上楼梯,往楼上走。

    “带你去休息。”

    小哑巴跟着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自己听不太懂英语,不过刚刚那个医生说的话,模模糊糊的,有一句很奇怪。意思是,看不了她的伤?

    “是说看不了她对吧,影?”

    “影”:(嗯,看不了,让她去七楼一趟。)

    刚刚那个医生的意思是说,“你知道的,我们看不了你,你需要去七楼一趟。”

    (她,应该比较特殊。)

    小哑巴:“难道汪家也分什么内外,重要的人就去七楼看病?还是,因为她的伤要更严重复杂?”

    林鳞带着她上了三楼,夕阳已经落山,天空变成一种静谧的蓝,很漂亮。

    推开一间房,按下灯的开关。

    是个挺简单的卧室,但东西都是全的,床,桌,椅,柜,窗边甚至有个小沙发。

    林鳞像个NPC一样,完成任务,开始说结束语。

    “你在这里休息,等会儿有人来给你送吃的。”

    “这里到处是监控,包括这间屋子,所以你也别费心在我们眼皮子下做什么事。”

    小哑巴望着墙角的监视器,笑挥了挥手,转身问道。

    “那我换衣服洗澡你们也要看?你们汪家都是偷窥狂?”

    林鳞:“........”

    “卫生间当然没有。”

    小哑巴凑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她,揶揄道。

    “怎么感觉你有点遗憾呢?”

    林鳞漠着脸,用一根手指按住她的额头,推开。

    “你是变态,我不是。”

    话落,她毫不犹豫,转身就离开。

    “影”这时跳出来。

    (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小哑巴:“什么?活泼可爱的美少女?”

    “影”:(自作多情的死流氓。)

    小哑巴撇撇嘴,“你嘴真刻薄。”

    她在屋里打量,床是铺好的,桌上有纸有笔,甚至有打发时间的书,虽然都很“正式”《黄帝内经》《道德经》《金刚经》........

    小哑巴:“影,你说他们信我了吗?”

    “影”:(就你那烂片演技,连扫把奖都评不上,傻子才会信。)

    小哑巴:“我也觉得没信,不过,管他呢。只要汪家认定我身上有价值,他们就不会放我走,也不会轻易杀了我。”

    “能留下就行。”

    “只可惜,进来的时候晕了,路线记不住,也不知道这个狗窝到底在地图上哪个位置。”

    “影”:(你就算醒着也记不住。)

    (我刚刚试过短暂连接江月和张起灵,很模糊,始终不能确定位置。)

    确定不了位置,这还是头一次。以往他们相隔再远,依靠着那根看不见的连接,他们总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大概方位。

    小哑巴:“怎么会这样?”

    “影”:(一到这里,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监视着。)

    小哑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你说的是它吗?”

    “影”:(是一股力量,很神秘,很古老,在这幢建筑的地下,监视着一切。)

    小哑巴:“听说汪家有一个运算部门,世间的所有事,都能通过计算算出来。那就得需要庞大的数据支撑,说明他们有很多双‘眼睛’。”

    “会不会是这个运算部门?”

    “影”没有很快回答,默了会儿,有些不确定道。

    (应该不是。)

    (没有实体,就是一种力量,很敏锐地监视着这里。)

    小哑巴一屁股在沙发坐下,抱着抱枕。

    “那我们不是被看穿了?”

    “影”:(这股力量在,我一旦现身,很可能会被发现。)

    (蠢货,放机灵点。在这里,一旦陷入险境,你就是叫破天,老子都不会出来救你。)

    小哑巴:“知道了知道了。”

    “你放心,就算被检测到,我就一口咬定你是我的第二人格,叫二丫,小名丫蛋。”

    “影”立即骂道:(二你大爷个屁!老子现在杀了你,就不会被检测到异常了!)

    小哑巴连忙打住,“随便杀人,不礼貌哦。现在进了汪家,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得一致对外。”

    “影”冷哼了声。

    窗外,幽蓝的天空慢慢转黑,操场上没有人,很空。

    这个局,白荧已经帮她布好了。接下来,她要一步一步确定局里的每一步每一颗螺丝,让它开始运转起来。

    身边再没有熟悉的人,只有自己。

    “所以,”小哑巴突然亢奋起来,“我是孤勇者!”

    “影”无情骂道:(你他妈就是一咕涌者,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小哑巴抬起右手,看着指尖无形的红线,一根一根,似乎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王胖子的红线没有异常,梁湾应该伤重,解雨臣的红线......快断了.....希望别出事。

    黎簇嘛,小哑巴拨动了几下属于他的红线,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在这里。

    再抬起左手,只有无名指上有一根红线,轻轻捻动,也在很远的地方,得不到回应。

    小哑巴心中默道:吴邪,我到汪家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哑巴都在养伤中度过,按照约定,也会定期去“唤醒”那些中招的汪家人。

    为避免汪家人看出自己身体的异常,她也对自己伤口,做了些手脚,恢复的速度会变慢。

    蓝眼睛医生给她换药,皱了皱眉,有些苦恼道。

    “Your wound seems to have worsened.”

    (你的伤口好像恶化了。)

    小哑巴拉起外套,牛头不对马嘴道。

    “Nice to meet you.”

    之后,她就像个混子一样,到处溜达。一会儿跑到操场看人打球,一会儿跑到水潭扔石头玩,一会儿冲到楼上拿着叶子,纸,到处乱撒......

    有次,她不知怎么绕到一个偏僻的房间。见房门紧锁,就用一身蛮力砸开门,响起一片警报声。

    她恍若未闻,闲庭信步走进去,见屋正中间有个控制台,还有麦克风,猜测应该是废弃的广播室之类。

    小哑巴大刀阔斧,对其就是一阵胡乱操作,还真把控制台“盘活”了,不知道连接起哪个频道,所有的广播发出刺耳的噪声。

    她握住麦克风,清了清喉咙。

    当时,所有的汪家人都听到广播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

    “亲爱的家人们,早上好——(破音)咳咳。”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就让元气满满的翠花来为你们加油吧!”

    一时间,楼道,训练场,操场的汪家人都停下动作,齐齐望向抽疯的广播。

    那道莫名亢奋而奇怪的女声,仍在继续。

    “家人们,我们要敢于争取,也要敢于放弃。放弃一切东西比人们想象的更容易,困难在于开始。”

    “所以......”

    “不如一开始就放弃!”

    “就地躺下,还能舒服点,不然白努力一番多累啊。”

    “人生最好的贵人就是敢于放弃,勇于躺下的自己!”

    训练场,不知道是谁小声吐槽了一句。

    “好可怕的毒鸡汤。”

    废弃广播室内,小哑巴坐在控制台上,翘着二郎腿,手把着麦克风。对于越来越近要来抓自己的人,丝毫不惧,继续献上节目。

    “下面,翠花给大家献上一曲。在歌声中,请我们的家人们一起活动筋骨,开启美好的一天吧!”

    废弃广播室门口,林鳞找到表情陶醉的小哑巴,刚想过去制止,就见她抬手打住自己,眼神示意多给几秒钟。

    下一秒,小哑巴电台持续放送,一道好比鬼嚎的声音响彻整幢建筑,操场,唱响了整个汪家。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哟~”

    “好像漫天的小眼睛~”

    “.......”

    这歌词就先不说了,音调上蹿下跳,各种胡乱拐弯,一会儿把人带到西天,一会儿把人牵到阴间。

    所有汪家人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之后,还是林鳞压下小哑巴的麦克风,捂住她的嘴,进行手动闭麦,才制止这道恐怖的夺命魔音。

    地下三层,汪先生表情困惑道。

    “她是想对我们发动精神攻击吗?”

    汪岑冷笑道。

    “是想让我们认为她精神不正常,让我们捉摸不透吧。”

    其实他更想说,这就是个疯婆子。

    林鳞扯着小哑巴一路出了废弃广播室,拉上门。

    这里废弃了,平时也没人来,不知道她怎么找过来的。监控只覆盖到房门口,难怪先前找不到她。

    小哑巴被扯到走廊上,喊痛道。

    “我的手,我的手。”

    林鳞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表情冷淡道。

    “如果你想用这种办法,让我们认为你不可控的话,我劝你还是少费功夫吧。”

    小哑巴捂着自己的肩膀,嬉笑道。

    “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这样好玩。”

    林鳞真想对其呵呵一声,这几天,她算是见识这个人是怎么多方面作死的了。

    从二楼往下跳,惊动了一群人,以为她要逃跑,结果某人说她在锻炼。跑操场上看人打球,对人吹口哨,装啦啦队给人加油,用眼神“骚扰”别人,搞得没人再去打球。把一楼所有窗户砸烂,说,通风........

    现在,林鳞也不想对她再说什么,只道。

    “再唱歌,我缝了你的嘴。”

    小哑巴瑟缩害怕,可怜兮兮道。

    “你也太凶残了,好可怕.....”

    同时对“影”告状道:“影,她要打我。”

    “影”声音冰冷:(别耍贱。)

    小哑巴:“哦。”

    “影”:(有病就治。)

    小哑巴立马对林鳞道:“就是,有病你就去治。”

    “影”:(我说你。)

    将废弃广播室增装上一个监控,锁好门后,林鳞没再理她,转身就走。

    其余汪家人也是,虽然对她眼神不善,但也没做什么。

    可以说,汪家现在对小哑巴的态度很奇怪,比较微妙。

    在一定范围内,允许她自由活动。她干什么,只要没危害到汪家,不会过多干涉,甚至还帮她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虽然没有明确说,和她达成合作关系,但各方面给了她很多的“自由”和“权限。”

    甚至,有天她说饭堂的饭难吃,然后就换了个厨子。

    但一切呢,只能说是相对自由,绝对束缚。

    汪家对自己的这种态度,让小哑巴觉得像对待家养的兔子,随便蹦,随便跳。只要没触碰到原则,爱怎么疯怎么疯。好吃好喝养着,等养肥了,反正都要端上桌的。

    这感觉就像脖子上时刻架着一把锋利的大刀。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各种折腾,小哑巴摸清了一部分汪家的结构。

    晚上的时候,回到房间,光明正大地在监控下复盘自己摸索出来的地图。

    整个汪家的外形,确实就是一个废弃学校改建而来,目地就是为了隐人耳目吧。边缘拉了围墙,有高压电,有机关。

    位置应该很偏僻,物资好像都是从外界运进来的。

    几幢楼,她还没能逐层摸查。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蚁穴,分门别类,各司其职,非常有秩序,非常精密。

    小哑巴不自觉在纸上画着圈。

    而林鳞呢,是另一个让汪家态度微妙的人。

    有次去饭堂吃饭,林鳞独坐一桌,周围一圈没人坐。刚训练完的其他人,宁愿和别人挤一挤,也不愿意离她近一点。

    而林鳞呢,习以为常,吃完就走,也不多留,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像一条在这个大鱼缸里,孤独游曳的鱼。

    不合群,也不试图合群。

    她的身上有一种傲劲,来自于她的能力。小哑巴和她交过手,她的能力很强。

    汪家其他人,对她有一种不明显的忌惮,以及淡淡的鄙夷。

    说不清这种鄙夷来自哪里,非要打个比方的话,有点像亲儿子看私生子。

    小哑巴还打趣过她,“你们汪家不是不看血缘的嘛,怎么感觉那些人看你像看血统不纯的呢?”

    当时,林鳞在吃饭,什么都没说。

    小哑巴看了眼四周坐得远远的人们,对她笑了一下。

    “没事,我帮你对付他们。”

    林鳞才终于掀起眼,许是想起她这些天干得“好事”,问了句。

    “你想干什么?”

    小哑巴就起身,将饭堂的汤桶抢过来,扛到肩上,爬上饭桌。

    饭堂的汪家人纷纷对她投来目光。

    万众瞩目之下,小哑巴抄起大汤勺,从汤桶里舀起一大勺热汤,像泼粪一样撒向四方。

    “汪家的花朵们,我来浇灌你们!”

    热汤滚烫,天女撒花一样洒出去,汪家人四处躲闪,颇为狼狈。

    而小哑巴无差别攻击,林鳞都不小心挨了几滴,手背迅速泛红。

    见这位辛勤的农夫还要灌溉,立即制止她。

    “你下来,别闹了!”

    看着跑没人的饭堂,小哑巴将大汤勺杵在桌上,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得意道。

    “你看,他们都怕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用那种眼光看你。”

    林鳞难得有些无奈。

    “他们是怕了你。”这个无差别攻击人的疯婆子。

    饭是吃不下去了,林鳞打算离开,小哑巴又巴巴地跟上去。

    “林鳞,你别走啊,和我玩会儿呗。”

    林鳞也不晓得她怎么那么愿意缠着自己,别人她就各种耍弄折腾。

    小哑巴就道:“因为我是你带回来的呀,你得对我负责。”

    林鳞不想说话,也不想理她,背影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小哑巴鬼灵精怪道:“要不这样,你给我一个能随时找你的方式,我就不缠着你了。”

    林鳞就扔给她一个老式的手机,只能打电话那种,屏幕上只有一个程序叫“汪汪”,是汪家自己研发的。

    小哑巴:“噗——还真是狗啊,汪汪叫。”

    林鳞面无表情,指着汪汪里的唯一一个联系人,“鳞。”

    “这是我。”

    “你.....”

    小哑巴笑容灿烂道:“我叫翠花。”

    林鳞默了默,“有事再找我,”最后别找。

    小哑巴死缠烂打,缠着她打开手机,在看见她的汪汪里也存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后,才满意。

    “林鳞,你也可以联系我的。”

    林鳞朝她摆摆手,就此离开。

    小哑巴握紧手机,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慢慢褪去。

    “二。”

    林鳞的汪汪里,只存了两个人,一个是刚加的自己,一个就是这个“二。”

    应该是和她关系好的人,“二”,听起来像个代号。

    “影”幽幽冒出来。

    (你想用她当做瓦解汪家的突破口?)

    小哑巴:“不可以嘛,我觉得她很合适。”

    “影”:(话说得这么满,当心阴沟翻船。)

    ........

    天快黑了,小哑巴准备去操场绕一圈,再回房间休息。

    在操场的长椅上坐了会儿,忽然发现有辆车驶入,停在路口,随后下来好几个黑衣人,应该是外出做任务的。

    天色晦暗,她隐约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跳下车,边上台阶,边骂道。

    “什么破任务,老子以后都不去了!”

    声音很熟悉,是黎簇。

    小哑巴没急着出去,现在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她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等到黑衣人都进了楼,车子开走,她才拍怕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往回走。

    仰头一看,也不知道黎簇在哪层。

    如常回了房间,小哑巴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进了厕所,开始拨动手上属于黎簇的红线。

    黎簇躺在床上。数月过去,他瘦出了棱角,眉眼间更加坚毅,隐隐有股子狠劲儿。

    蓦地,感受到手腕上的牵扯,抬手一看。

    原本的红绳早就不见了,他手腕空空如也,可就是感受到一道莫名的牵扯。

    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是吴伊!

    他登时疯狂摇晃自己的手腕,开始回应,吴伊,是你吗?是你吗?

    幸好他的房间里是没监控的,没人看见这疯癫的一幕。

    手腕再次传来牵扯的感觉。

    黎簇不由一喜,真是吴伊,难道她也来汪家了?!

    他此刻甚至想出去找一圈,自己的这个战友到底在哪?

    来汪家这么久,第一次得到熟悉的人消息,不消说他有多么激动。

    而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不能轻举妄动,别暴露了。

    回过神时,又开始思考,就这么甩,该怎么和她对话呢?

    这一边,小哑巴也在纠结,该怎么和黎簇传递消息呢,靠牵扯红线的次数来?

    腕上的红线牵扯变得规律,黎簇瞬间就发现了,到一定次数后,开始重复。

    黎簇强行按耐下激动,将牵扯的规律记下来,然后变得困惑。

    “这什么意思,摩斯密码吗?”

    幸好他会一点,吴邪也教过。

    几分钟后,黎簇看着破译出来的句子,表情凝重道。

    “她需要我。”

    另一边,收到黎簇“乱扯乱拽”回复的小哑巴,一脸懵逼。

    “他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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