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就是经过这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转头一看就发现……”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小丫鬟面容惊恐，“看到有一个黑影很快的从我们身后飞了过去，然后我一溜烟就跑回了房间。”

    丛丛花树紧密繁茂，细水潺流的清池将凉亭围了起来，周围假山林立，穿插着郁郁的青树。

    悠悠水音，细细微风，若不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还真是一处赏心悦目的景致。

    徐听雾看着对面的小丫鬟，果如其名——花芽，长得也如花芽一般娇嫩，只是因为害怕，双手紧握着不断的来回揉搓磨擦。

    她轻声问：“关于那晚还记得什么吗？”

    小丫鬟连忙摇头，徐听雾看她回想时恐惧的神情不似作假，人在极度恐慌之下，往往会忽略掉一些重要的事。

    徐听雾浅笑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出事时已经接近子时，是众人熟睡的时候，你们为何会经过这儿？”

    小丫鬟抬了一下眼看她，哆哆嗦嗦的说：“那天正好是月圆夜，我跟柳翠还有胖丫打算子时在月光下放河灯，祈愿能日后顺遂，嫁个好郎君……”

    徐听雾看了一眼卫光，卫光正倚着柱子真切的听徐听雾问话，对上她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想了下点头说：“听说过一些地方会有这种风俗，只是一种愿景。”

    徐听雾了然，三个小姑娘原本兴致勃勃的来这里本是为了将来的生活许愿，所求的也不过是婚姻一事。无论是否能成真都是一种美好寄托，但发生了这种事，自然祈愿也泡汤了。

    她问：“那夜应当还有别人在这里祈愿吧，怎么只有你们三人看到？”

    花芽摇摇头：“大少爷今年允许我们在府中放河灯，大家都高兴得不行，柳翠说要尽早来占好地方……”

    柳翠是另一名小丫鬟，白白瘦瘦，柔弱到一折就断似的。她也是当晚唯一受伤的人，掉进了水池脚踝崴到，如今还拄着拐杖。徐听雾听苍今然说了她的现状，本打算亲自去问的，但柳翠性子倔，非要跟着花芽和胖丫一起来。

    本来就瘦弱，这样一受伤，看起来更是可怜。

    她看向最后的胖乎乎的小丫鬟，她算是三人中胆子大些的，脸上并未见任何惊慌之色。

    “你似乎不害怕？”

    她坦然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有什么好怕的？”

    白白胖胖的，说出这番话更是可爱，周荑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捂住了嘴。

    柳翠坐着，但仍紧握着手中的拐杖，兀自开口道：“那你当晚还跑的那么快？”

    是问的胖丫，只见胖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当时那种情况，谁、谁能不怕啊，事后想想才觉得没什么怕的，我既然没害他，他自然也不该害我……”

    “说的有理，”徐听雾点头，“你们不用害怕，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徐听雾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她们，她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不管真是闹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都该有个目的。

    三个人轮番问了，得到了有用消息寥寥无几，徐听雾道：“还有什么想起来的，可以到后院找我们，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在这里。”

    三个小丫鬟点头准备离开，周荑上前扶起柳翠，柳翠一怔，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周荑安抚一笑：“不用客气，我们肯定能解决的，你们不用怕。”

    周荑与卫光坐到石凳上，看着三个人肩并肩，紧张兮兮的离开了。

    卫光道：“说来也奇怪啊，这三个人见到鬼，除了柳翠崴到脚，其他人都没事，怎么偏偏苍念襄被鬼缠上了？”

    周荑少见的不与他吵嘴，“是有些奇怪啊，难不成苍家惹了什么祸，所以鬼才会找上苍念襄？”

    周荑的话正中卫光的想法，他点头说：“对啊，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他，方才那胖丫不也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找自然是找有恩怨的人。”

    徐听雾笑着睨他一眼：“听起来，你已经完全接受这世上有鬼的事实了。”

    被这么一说，卫光不自觉的直起身子，面上又泛起一抹红，“这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了……”不想认也得认了。

    徐听雾垂眸，是不是事实另说。现在苍念襄被缠上，说明这鬼已经得了手，为何还要出来吓人，而且吓完人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多此一举？

    徐听雾不觉得。

    或许，是为了什么……

    不知何时，日光被青云遮蔽，花园中起了风，周围本就是花草树木多，被风一吹四处摇摆沙沙的响。

    眼见这天光暗下去，卫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凑过来在徐听雾身边小声道：“我们要不先回吧，今天就到这里。”

    “是啊是啊，听雾。”

    周荑本见她微蹙着眉，深思熟虑的模样，于是不敢轻声打扰，但卫光先开了口自然要随上两句。

    徐听雾瞥了卫光一眼，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事情被忽略掉了，好不容易感觉思路顺延下去就要接上，便被卫光打断。

    她抿着唇又收回目光，看着清凉的苍府花园，如今竟多了一丝寂寥。

    “其实，不回也行，身处其境才能思路贯通对吧……”

    因徐听雾没有任何情绪的那一眼，卫光心中有些慌，连忙改口。周荑冲他翻个白眼不说话了。

    “今日回吧，回去再想想。”

    “诶，好。”

    卫光立马从石凳上腾起身来，憨笑着应下，忽略旁边人的白眼，他连忙跟上徐听雾的步伐。

    出了花园，卫光便与身旁的人并肩同行，他时不时的瞥一眼，或者用余光瞄着少女的神情，一会好奇，一会又担心。

    徐听雾纵然在专心思考，却也忽略不掉左边这人的异样。最终她无奈停住脚步，叹气问他：“卫光你到底怎么了？”

    突然被徐听雾问话的卫光心口突突的跳，“我、我……”

    周荑立马从徐听雾右侧探出头来，“卫光，你惹听雾了？”她晃了晃拳头，大有他承认就动手的架势。

    被周荑一搅，卫光心中平复不少，还是有些慌忙的眨了两下眼睛，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怎么，就是有话想问你。”

    “何事？”

    徐听雾看他，望着卫光脸色有些红，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反复张合似乎是有话说不出的纠结。

    她立时就想到了卫光先前说过他要去东西城的事，徐听雾已经忘记了是她先问话的，不等卫光回答，她便开口道：“卫光，苍家的事需要多长时间能解决，谁也不能确定，你先前说想去东西城，恐怕会耽误你们的事，若是这样你们可提前离开。”

    另一方面，她是想推脱掉去东西城的安排，如果卫光真的打算去东西城，没必要一直在这里陪着她浪费时间。这样提前将话说明白，她也能安心。

    周荑在身后接话：“听雾，你若不如我也不去，等此事了了，去别处逛逛也行的。”去东西城一事本就是卫光的安排，她本意是想陪着徐听雾。

    “不是这事……”听完徐听雾的话，不知为何，卫光原本因紧张瞪大的眼睛缓缓又恢复原样，连带着眼中的光也暗下去。

    他忍不住问：“你不想和我同行吗？”

    “不是，”徐听雾不知为何他会这样想，“是怕你的计划被打乱。”

    她跟卫光和周荑都不同，因祁黎的原因，不用在四堂学习，此次下山也是经过祁黎的同意，只要祁黎不下令让她回去，她便能一直在外面待着，谁也不敢说什么。

    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等周荑与卫光回山，便去别处看看。

    卫光接话说：“什么计划不计划，我是看同堂有人去了东西城才打算一起去逛逛，你若不愿意那就不去了。”

    总得随着你的心意。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突然有些小窃喜。

    卫光现在说话倒是比刚才利落很多，听完他的话，徐听雾也放下心来，“那就好。”她点点头，全然忘了方才对卫光的疑问，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了。

    看着缓慢离开的背影，周荑往前迈了一步，犹豫着试探问：“卫光，你喜欢的人不会是听雾吧？”

    被戳破心思的人，头发差些竖起来，“你说什么？！小点声……”

    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将手指抵在唇上哀求似的弯腰，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已经将周荑的猜测落实。

    她揶揄道：“看来是真的啊——”

    赏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卫光，你小子可以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脸色瞬息变化，遗憾摇头，“但此事可有些难办啊……”

    卫光顿时追问：“如何难办？”

    “呃……”周荑本是在心中想的，不料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看着双眼发光的少年，绷紧了嘴。

    如何难办？还能如何难办啊！

    脑中飞速的转，卫光的情敌可是那一位，浮岚宗上下没有人感忤逆他的意思，若是他的心思被那人知晓……

    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将视线转到卫光脸上，看他单纯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少年，我若是你，此事就放弃吧。”

    她好心劝解，卫光立时大声疑问：“为何？”

    周荑当然说不出为何，她想了想，当日听雾话中的意思，明显是下定决心改变心意的。

    “啧，没准你可以呢？”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卫光，虽说卫光平时粗心大意些，但身为朋友为人仗义，又不拘小节，少年的赤诚之心没准能打动听雾。

    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卫光顿时大增信心，眼中嗖嗖放光：“真的吗？”

    周荑摇着头往前踱步。

    “没准，没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