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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草丛生

    这里的日子很好,自由而热闹。

    料峭的寒冷离开,酷暑尚未抵达。

    天气温暖适宜,雨水也减少。这一放晴,又是一段好时光。

    沈江是个很细致的人,贴心的照顾着每一个人。满桌的菜肴,作为标准蜀地人,林溪喜辣,而这辣又可以分很多种,甜辣,酸辣,麻辣。林溪偏爱麻辣,甜辣一些,于是这一桌菜里面夹杂了糖醋排骨,水煮肉片……除却这些还有青椒炒肉,酸菜粉丝汤。

    照顾着谁,林溪看了眼陈述,没说话。

    沈江举杯,“来,我们庆祝,小溪妹妹今天正式成年!”

    林溪撇嘴,举起了杯子,“谢谢,但是我早就成年了……”

    三个人碰杯,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晓得,可是高考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年礼。”

    她古怪的看向陈述,完全不相信沈江居然这么……

    陈述倒是笑着,又再轻轻地和她碰了杯。

    橙汁很清甜,里面有橙肉的颗粒感,在口中蔓延。另外俩人喝的是酒,林溪不大能接受那个味道,只得作罢。

    他们围坐在饭桌上,旁边的薄荷已经被薅秃了,只剩顶上的几个新发的绿尖。

    酒过三巡,沈江和林溪聊个不停,沈江已经有些夹舌了,肉眼可见的醉了。

    留着陈述一旁观战,时不时会答应一两声,他捏着林溪的手,摆弄着,比较大小长短。

    直到这只手抽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头有些晕,他用手按了按额头。

    林溪便搭着腿,看着他。男人面色酡红如桃李之春,迷离间眼中却清醒而凌厉,仔细一看,是掩盖迷蒙后的伪装,早就失神了。

    明明不清醒了,手却紧紧抓住椅子,力气用大了,手指骨节都泛白带红。

    林溪却一直没有凑近,好像神座上的王,俯身打量着臣子,计量价值几何。

    她伸出了手,盖住那快要捏断椅背的手,轻柔的抚摸,带着蛊惑的力量,让他张开手,抓住她。

    她的脸很烫,甚至还没有贴近只是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热量。

    在那无甚光量的暗室。

    靠近他们的那一盏灯,火光葳蕤,人总忍不住靠近取暖。

    陈述抓住她的手,缓了缓有所清醒。“……什么时候了?走,送你回去。”说着,这人站起来就要去拿衣服。

    林溪扯了回来,陈述脑子不清醒顿住。

    他低头俯身,低声问:“怎么了。”

    呼吸间是薄荷与烈酒的味道,清冽又醉人。

    此刻迷迷瞪瞪的,万事不挂心头,他眼中真的如水般波光粼粼,潋滟清澈,她能看见她在陈述眼里的倒影,那样的沉迷姿态。

    靠的太近了,酒精能够麻痹神志,清醒的人也会沉沦。

    自钻木取火,人间有了第一盏灯,而第二盏灯在人类的眼中,就在她面前,亮的惊人。

    于是那姑娘一手抱住咱面前的人的脖子,不让他抽离,恶狠狠的,甚至带着恨意的死命亲了上去。

    林溪一向觉得,亲不同于吻的柔和与浪漫,这里面掺杂着各色的情感,有黏糊糊的欲望也有湿润的爱意,也许还有嵌入海底不见天日的恨意。

    那人没躲,他好似也期待着这一刻——在他低头的时候。

    林溪觉得浑身都很烫,好像有一把火借这个口子,从唇齿里泄出,弥漫到全身,烧了起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墙上投出她的影子,边缘在微微游动,照在酒杯上,饭桌上,秃秃的枝丫上,不停的流连。

    她抱的越来越紧,双手交叉着抱着,指甲深深陷了进去,她亲到了眼睛,额头,脸庞,最后又回到了嘴唇,好像有什么东西无法控制,要冲了出来,她预料到了,却无力阻止。

    光影投在她的脸上,透过睫毛,细细密密的暗影在脸上沉浮。

    只听见有一口气息呼出,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

    林溪想说,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叹息。她没有说出口,并且合时宜的僵直了下来,手也慢慢的自男人肩上滑下。

    迷醉是少数的,清醒才是常态。

    就在要滑进空中,垂落时。

    有人接住了这双手。

    她睁开眼,眼底是彼此的倒影,里面还有细碎散落的光,林溪有些无措。

    接着,这人把它们放在自己腰间,然后垂首在这双手的主人耳边说,“不亲了吗?”声音低沉,震的林溪原本冷却的耳朵再次发颤发红。

    并不只因为这句话,更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边说边蹭着她,带着眷恋的气息,暧昧不已。

    “可我还要……那,该我了”

    刚要回答的嘴,再次被堵住,这次可不是和风细雨,狂风骤雨也不逞多让。

    林溪有些腿软,男人笑了,她羞的发怒正要推开。

    陈述的手却环入了她的腰间,像一条蛇,悄悄滑动,他松松垮垮的抱着,甚至有些慵懒的随意,看似没有使多大力气,可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的情绪像要把她捏碎进自己的身体。

    忘我,飘散,混乱,迷离,情迷的男女,脱下面具,带着破坏欲,圈禁着彼此。

    ……

    林溪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将脸埋在了双膝里面。

    面色发红,眼底却一片清明。

    不知道亲了多久,只知道嘴上有了肿胀感,神志都不清晰了,呼吸紧张。

    缓了很久,陈述才送她回了家。

    桌上放着一支钢笔,这是赵翎与送的,英雄牌,黑色配金。旁边静悄悄摆着的是一只手镯,在光下显得莹润透亮,观之可见其不菲。

    能够想象美人臂上,细腻的白混着莹莹的光。

    可是这不是她能收的,也不该收。林溪咳嗽了两声,将东西收了起来。

    ……

    这个小镇上没什么英雄,但从来不缺乏传奇。

    林义以前是道上混的,在扫黑除恶还没有起来的时候。

    他不是读书的料,当然他自己也清楚,初中没读完就进城打工,跟着所谓的大哥混着。也许是有几分聪明或者是幼时爬树上山的灵活劲儿,总之他很得当时的大哥赏识。

    大哥分给他一片地收保护费,也就是今天的这里,连着学校和这一片居民区。

    他自然也就住在这里,当然了当时不流行买房,林义这个吃了上顿找下顿的自然也没那个脑子,他住着最好的房子也不用花钱,哪需要操心这个。

    而赵静,他们是同一个学校的,也是不咋能读书,早早的进城打工了,和林义是同学有点情谊在,知道林义混的不错,前来投奔找点事儿给她。

    年轻时候的赵静很美,不像她爸,她有时候会在林溪面前提起她早去的母亲,她说,“我妈,那才是这儿顶顶的美人儿。”接着又是叹息的神色,“可惜,去的早,也没享什么福。”

    那时候的林义啊,嗬,意气风发,体格在这十里八村里都是一等一的高大,加之小有姿色。

    青年男女,一来二去交往着,自然而然的有了些许情谊。

    可是那时候,林义牛气是牛,但手傻挥霍的也多,基本挣点花点,来钱太容易,家底并不丰厚。

    更加不幸的是赵静那时候,家里给她做主订了一门亲。是赵家村村头那一家,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都是厂里的工人,门风清正。订的就是大儿子,长子可继承家业。

    于是一些儿女私情,面临着极为现实的问题。

    爱情还是面包。

    很明显那时候横行霸道,威风凛凛的林义果断的完胜一个平淡的老实人。

    所以,在赵静帮助下,林义带着小弟打上门去,强逼着人家不掺和这门婚事。

    然后,赵静非得要个说法,问:那我们算什么?

    林义:那当然你是我女人了啊!

    好的,两个年轻人,头一热,上了床。

    要负责?

    好,林义大手一挥,那就结婚。

    自此,不幸的悲剧开始上演。

    扫黑除恶的风终于刮到了这座小城,哦豁,林义丢了饭碗,甚至惹上了一身官司。

    灰溜溜的带着老婆,回了乡里。那时候赵静已经和娘家形同决裂,所幸公公婆婆、姑子都是好相与的。

    于是身怀六甲的赵静窝在泥巴小房子里,度过了四个月,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林溪。

    而这四个月,也是林义人生的转变。他回城里,要大干一场,找钱养家。可惜世道变了,大哥没了,蛮力和小聪明已经不顶用了,要得是技术和勤劳努力。

    不多说,他都没有。

    于是打两天工,认为自己不得了了,偷奸耍滑。

    辞职,被辞。

    原先那些舔他脚的人,现在反过来,要他去舔,他那虚假的自尊心受不了。

    背负骂名,在这小城里,摇摇晃晃。本身两只脚走路,还算稳妥,不知道怎么了,一只脚踩进了赌,这一个字,古往今来,害人不浅。

    那就是跛脚甚至断腿了。

    于是赵静撑着生产不久的虚弱身体,带着家里的老本——他们的积蓄还有老人姊妹们凑的,把林义从牌桌上捞了出来。

    夫妻打工,赵静管钱,日子好像又在好转。

    于是在林溪九岁那年,遥遥得知极少见面的父母有了第二个孩子,她有了弟弟。

    爷爷奶奶都十分高兴,急急忙忙的搭着车进城去看望。

    而她似乎被遗忘了,放学回家没有饭,也没有人。还是邻居好心让她进去吃了一顿,告诉她家里人去哪儿了。

    然后呢?时光遥遥,林溪捂着头,不知道从什么节点开始了。

    然后,赵静拿着存款,开了茶馆。虽说那时候已经不将就道上混的了,可总还有三分余田。

    于是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还有那一批帮派,凑着支棱起了着一家茶馆。人不够,主家凑,林义再次深陷牌桌。

    可是他那时候都是所谓的上赶着,没办法。赵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她也打,但理智尚存,因为还要带着林浩。

    想到这里,林溪觉得更好笑了,有时候暑假。他们生意忙,很少回乡。爷爷奶奶会带着她来城里,趁机好好看看孙子。

    那时候,他们开茶馆总不要他们去,说小孩子不能碰这些。

    说来好笑,他们算从所谓烂人走来,父母当地一塌糊涂,在某些方面却固执的维持着为人父母的那一点底线,孩子不能碰这些。

    林溪常常被这些细微的打动,即使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爱还是固执的偏见。

    即使他们没有发现,他们也和自己父母一辈一样忘记了,小小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他们第一次接触这些所谓大人东西的年纪了。于是他们想父母一样,防备着孩子的沉沦,及时自己早就溺与其中,难以抽身。

    林溪早早告诉自己,她不会去爱谁,被谁打动的也埋在心里,可是她也很少去恨。

    父母与子女总带着温情的纠缠。

    爱不长久,恨也不深刻。只要两方都没有人渣的太彻底。

    你看嘛,这一家子大都亲情缘薄,即便是赵静在父亲去世后,主动的前去承担起了长女的责任,也丝毫不影响她自婚后十六年未回去过。

    所以,没必要念的过多。

    日子盼着盼着有了曙光,转头林义就在这命运上狠狠扎上一刀放血。

    被骗了,买什么马牌,借高利贷。

    幸幸苦苦打拼的一切,付诸东流,再次返回赤贫时代。

    这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

    回到原点。

    好在,赵静存了前,赶忙拿下一套二手破房子,一家人好歹有个去处。

    自此,无论双脚还是坡脚,再也看不见林义站起来的样子了。他游手好闲的度日子。有闲钱就挣点,没有……那就回家要,不高兴就打打老婆。

    其实在有些时候,林溪那个理解赵静为什么对林义百般容忍,大概他也曾是她的救赎像他们有很长一段如花似水般的温柔时光,也许丈夫会心疼妻子,帮妻子做饭,家务,会在纪念日送花送礼物,制造惊喜。

    他高大,英俊,有担当。

    那些美好记忆尚未消磨完,或者说她仍心有不甘。

    所以,林溪作为旁观者,她很少置喙。

    但从林义堕落不振,抽烟酗酒,英俊的容颜变得粗野,开始疑神疑鬼。

    但是林溪觉得,自他动手粗暴的打赵静,从一开始的愧疚不已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实只需要短短第一个月,而在这时候,也许他们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破碎的已然再也合不上了。

    而林溪,如果不是学习尚可,作为林家村少有的考进了南一,大家都夸赞关注,她大概是没有进入这件房子的入场券的。

    进来,倒平摊了赵静的压力。

    如果说这时候,林义已经不复女儿记忆力温柔高大的父亲形象,而是一个如暴君班残虐的存在。那么林溪,就是赵静为了安抚暴君,而献祭上的第一个祭品。

    赵静,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乡野到城镇,得知自己不过是的没人要的,看着县城的繁华,学校的明亮,同学的自信大方,谈论着她未曾听过的见闻,连坐公交都惴惴不安着,生怕坐错了,坐过了站。

    不怕别人笑自己贱,每天在家里忙的像个陀螺,帮着赵静料理家务,照顾林浩。

    得到赵静时而的温情,心里还是虚的。

    直到作为一个祭品,当了赵静的挡箭牌,再次被人抛弃,心才落了实处。

    对嘛,这样才对啊!于是,她本就荒芜的爱意消弭,恨意更加有理有据的滋生。

    林溪觉得恨比爱更让她能接受,更加让她相信,也更可靠。

    是恨,哺育她到今日。

    林义作为一个普罗大众中一员,这戏剧的一生,如坐过山车一般的跌宕。

    十分可笑,十分可怜,但不值得原谅,也就活该,该他倒霉。

    和她一样,都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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