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太后愕然地抬头,“你说什么?”

    商景昭冷冷地,没说话。

    “不可能,一定是你疯了,天下哪有皇帝将权力拱手让给女人的道理?”太后的表情沉下来,“你想让哀家死,哀家愿赌服输,但是罪己诏,哀家一个字都不会写。”

    商景昭颔首,“很好。”

    飞泉走上前,将手中的诏书展开在太后面前,确保她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是一份诛灭九族的诏书,落款是先皇商安,和当年诛灭许家的那份诏书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份诏书上的落款,是太后的母族周家。

    太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这……这是什么?”

    “你觉得商安是什么样的人?”商景昭漫不经心地开口,“除掉许家,让你扶持幼主,协理朝政,难道,他就不担心周家成为下一个许家么?”

    商安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先除掉许家,彻底铲除母族可能带来的隐患,然后由自己的皇后抚养新君,防止宗室夺权,最后,等到幼子长大,如果周家势大,不肯还政,那就一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同样是诛灭九族的遗诏,一道留给妻子,一道留给儿子。

    太后浑身颤抖起来,像是多年筑起的楼阁轰然崩塌,“不,不,他怎么能不信我,他怎么能如此待我!这诏书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否则你不会到现在才拿出来!”

    “当年,许家是如何被血洗的,你记得,孤也记得。”商景昭冷冷转身,“三天内,看不到你的罪己诏,孤就让你的至亲、你的族人,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商景昭!”

    飞泉回身怒斥:“大胆!”

    “为什么……”太后的面容像是瞬息苍老,“为什么你没有用这份遗诏……”

    商景昭僵了一瞬,没回答,漠然拂袖,离开了含章殿。

    漫天细雪,绵密无声。

    为什么吗。

    因为许家灭族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因为他不想成为生父那样的人。

    商安从没相信过这位结发的妻子,但是,那时候的他,年幼的他,却是情真意切地相信过这位面慈的嫡母。

    凤阙阶前,大雨如注,她曾那样淡淡地将伞撑在他的头顶。

    “皇帝,不要恨你父皇。”

    飞泉撑开伞。

    商景昭皱眉,拂开那柄此刻甚为碍眼的伞,“不需要。”

    他提步,走入漫天的落雪纷飞。

    感觉不到快意,商景昭捂住胸口。

    天,越来越冷了。

    飞泉谨慎地跟在身后,“陛下,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他想起阿丽临走前的叮嘱。

    “‘飞日流光’会加速人的衰老,所谓衰老,自然会让年轻时落下的一切病症,都变得更剧烈、更致命,陛下的心疾自不必说,他在柔然受了风雪,患了寒症,以及双腿曾落下的残疾,都有可能复发。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个毒,我觉得也快要复发了,陛下身体的劳损,早就超出了常人能承受的限度。”

    飞泉纠结着,拿着伞进退两难,陛下的身影寒气森森,这时候靠近,一定会迎上天子的雷霆之怒。

    商景昭抬眸,风雪中,他看见一个人。

    浅金色的皇后常服,穿在她身上,像是一团温暖的光。

    她没撑伞,顶风沐雪,信步而行。

    柔然养成的坏习惯。

    商景昭皱眉看她,“你来干什么?”

    “半个时辰快到了,怕你迟到,所以我来迎一迎。”林烟凑近他,歪了歪脑袋,“你心情不好吗?”

    商景昭没回答,冰冷的目光落上她身后的听雪和折月,“你们就放任皇后这样迎风冒雪?”

    “是我嫌麻烦,在草原的时候,更大的风雪都经历过,早就习惯了,”林烟指着飞泉,“你要是怪她们,就先去罚飞泉,他不也没给你撑伞吗?”

    飞泉:“?”

    商景昭淡淡地问:“你现在敢对我的人指手画脚了?”

    林烟立刻接过飞泉手里的伞,拂了拂商景昭发间和肩上的落雪,将他一身的寒气都拂尽了,然后,一手撑开伞,一手挽住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结婚第一天,不要对你的小新娘这么凶嘛。”

    商景昭瞥了她一眼,“林嫣这具身体已经二十岁,至于你,林烟,似乎是三十——”

    “住口!你这个无礼的小皇帝!”

    商景昭望着眼前人恼羞成怒的面容,勾了勾唇角,“就这点城府,徐安行也是真敢教。”

    林烟红着脸,困惑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道撒娇不是这样的吗?”

    “稍显生硬了。”商景昭说,“再接再厉吧。”

    林烟带着败绩返回了乾元殿。

    商景昭开始处理政事,林烟也继续完成他交给自己的工作,直到太阳西斜,林烟才终于捧着自己批阅完成的奏疏,走到商景昭面前,“请老师指导工作!”

    景国和草原的治理方式很不一样,林烟的经验用不上许多,其中不少的指导意见都是参考了原来时代而给出的方案,只是不知道在景国行不行得通。

    商景昭一条条看过去,有时会指出她的错误,有时看到她的解法则会略略挑眉,让她细讲其中的想法,林烟朴实地讲完,心虚地问道:“怎么了,是和你的意见不一样吗?”

    “你是你,不必仿照我的行事。”商景昭放下奏疏,“虽然不一样,但言之有理,可以一试。”

    飞泉端进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陛下,该用药了。”

    林烟很紧张,“用药?什么药?”

    飞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陛下解开了梅花落,却断了心弦,所以需要服药半年,娘娘不知道吗?”

    林烟:“……”

    她想起来了。

    这是阿丽给商景昭的药方。

    说起来,今日阿丽匆匆向她辞行,说是阔别家乡已久,甚是想念,但细想其实很古怪,毕竟她才刚来京城一日,如此说走就走,实在不合情理。

    但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林烟收回思绪,商景昭已经面无表情地喝下了那碗气味诡异刺鼻的汤药,林烟几分愧疚几分心疼,轻轻握住他的手,“苦不苦?晚饭要不要吃点甜的?”

    商景昭捏着她的下巴,“想知道?”

    正要揶揄下次也给她准备一碗的时候,她却忽然钻到他怀里,仰起脸,吻上他的唇。

    生疏的动作有了章法,她探入他的唇齿,一点点舔舐苦药的气息,闭着眼睛,睫毛紧张地颤动着。

    她这是……

    在干什么?

    商景昭咬上她的唇,恶狠狠地吻回去。

    林烟被他的反客为主压住了,身体正要往后倒,商景昭已伸手接住她。

    应该是这样的吧。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写的,当他捏住她的下巴,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一定是要吻她了吧,美其名曰让她知道那种药的味道,懂的,她都懂的。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商景昭的反应果然是一脸的猝不及防。

    可是,药味真的好苦。

    但商景昭这一路,吃过的苦,又何止这一碗不足挂齿的药呢?

    林烟勾住他的颈项,“你已经忙了一天,晚上就安心休息,好不好?”

    商景昭没有沉沦在欲海里,眼睛里始终带一点冷静,“不行,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至少一个时辰。”

    “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林烟抚上他的眉眼,笑道:“我觉得,还是想想晚饭吃什么更实在。”

    商景昭放开她,在这件事上,没留任何的商量余地,只是吩咐外间的宫人:“加一道桂花糖藕。”

    林烟被迫在晚饭后又处理了两个小时的公务。

    终于等到睡觉时分,林烟辗转反侧了一会儿,问商景昭:“陛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今天可是带着伤还在坚持工作哎。”

    商景昭淡淡“嗯”了一声,“那你做好准备,孤会越来越过分的。”

    林烟小小抱怨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培训下一任皇帝呢。”

    “……”沉默了一瞬,商景昭问她:“你想当皇帝吗?”

    “当然不想!”林烟被他这问题吓了一跳,“我只希望天下太平,能让我过一过自己的小日子,上班下班,休息时,和你一起做些无聊的事消磨时光,养养宠物,以后可能会养养孩子,就这样生活下去。”

    “什么是无聊的事?”

    “比如,一起去京里看戏听书,逛一逛街,去许宅买杯奶茶,也可以给大咪拴上绳子,带它在宫里遛一遛弯,把玲乐和兀里齐叫来,一起吃东西、聊天、玩牌、打麻将……”

    商景昭安静地听。

    “不过,在这之前,陛下,玲乐和兀里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林烟款款地凑近,“不知道,你打算给兀里齐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商景昭的表情立刻冷下来,他转头看她,“是为了兀里齐?”

    “什么?”

    商景昭的脸寒意森森,像是下一瞬就要结冰,“你说的那些,只是为了给兀里齐求一个封赏?”

    “当然不是,”林烟辩解,“我说的那些也是真心的,只是因为正好说到他们,所以就——”

    “你今晚早就打算为兀里齐讨官,”商景昭看起来怒不可遏,“所以故意说那些好听的话来骗我。”

    “我承认我是想为兀里齐争取一下,可是姐姐关心弟弟,不也是人之常情吗?”林烟有点茫然,也有点委屈,“我觉得你有点偏激。”

    “据我所知,林烟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商景昭冷冷地盯住她,“人之常情,情从何来?”

    林烟目瞪口呆。

    商景昭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她对兀里齐别有心思吗?

    林烟的委屈带了一点愤怒,她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默默滚到床榻最里侧,离商景昭最远的地方。

    “商景昭,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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