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庆功宴如期举行。

    商景昭在前殿宴请各位将领,林烟在后殿负责招待他们的家眷,至于玲乐,原本上官家想让她在后殿参加家眷们的席面,但是既然林烟接管了礼部,肯定是要把玲乐放在前殿的。

    林烟也没有立刻前往后殿,而是被商景昭勒令一同在前殿迎接朝臣。

    帝后同迎,这场面的含义不要太明显。

    但是凉州军和幽州军各将领的反应,明显比长居京城的朝臣小很多,毕竟在他们眼里,景国虽然没有皇后执政的先例,但阿依努尔是什么样的人,管得了草原,杀得了傀儡,又是如此得陛下喜欢,就算共同管事也不足为奇。

    从前征西的时候,不就是她,把草原和景国拧在了一起吗。

    至于男女身份上的偏见,就更不值一提了。

    上官将军,不就是女子吗。

    女子领兵作战尚能如此出色,治国理政,又何必只是男人。

    “宣,凉州督军,李放,入殿!”

    始终候立在商景昭身后的飞泉,目光动荡了一下。

    李放垂眸上殿,向帝后长跪行礼,“李放给陛下、娘娘请安,祝陛下和娘娘万岁千秋。”

    “平身。”商景昭淡淡开口,“飞泉,请李将军入席。”

    殿中的人交头接耳,不愧是当年靖王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居然是由飞泉接引入席。

    飞泉的身份,和普通的礼官能一样吗。

    这是何等的恩宠待遇。

    飞泉躬身,低头道:“将军这边请。”

    李放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谢谢。”

    林烟旁观着,兄弟俩很有默契,完全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宣,幽州守将,上官玲乐,入殿!”

    殿上众人都回头看,兀里齐尤其引颈而望。

    本以为会看到那个黑衣执剑的将军,结果,走来的却是一个衣香鬓影、长裙曳地的美人。

    上官家出席宫宴,有严格的礼数,想来也是,以上官家的做派,是绝对不会让自家千金戎装上殿的。

    林烟看呆了。

    黛石画出远山一般的长眉,眉心一簇花钿,眉旁各画一弯月牙,发髻上斜插一对乌骨木小梳子,步摇钗钏微微摇曳,其上的琉璃翠鸟振翅欲飞。紫衣长裙,腰坠白玉,袖口以白狐皮镶边出锋,雍容明媚的仪态,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林烟回过神,低声对兀里齐耳语:“你能娶到她,是不是赢麻了?”

    “什么是赢麻了?”

    “就是血赚。”

    兀里齐完全移不开眼睛,“阿姐,原来中原女子的衣衫,是这么好看的吗?”

    “醒醒,好看的是人。”

    林烟又凑到商景昭耳边,“后悔吗,当初没有纳她为妃?”

    商景昭懒得看她,只冷冷甩下一句话。

    “林烟,你不说蠢话会死吗?”

    华服盛装的少女一改平日大刀阔斧的作风,步履缓缓地走到林烟和商景昭面前,俯身行礼。

    “上官玲乐给陛下、娘娘请安,愿陛下与娘娘福祚绵延,千秋永昌。”

    林烟扶起她,笑意盈盈,“久未见将军,将军风采依旧。”

    幽州军的几个将领也笑,“将军这身装扮,吓得我等都不敢喊将军了,得喊小姐才是啊!”

    玲乐微微一笑,“诸位切莫为我拘束了宴席,请如常礼。”

    林烟仍握着她的手,“且容我借你们将军一时片刻,说几句私房话,再回来一起庆祝。”

    玲乐应诺,“谨遵娘娘凤命。”

    走到没人的偏殿,林烟和玲乐一人一个倒在椅子里,林烟先笑出声,“穿这身衣服,折磨吗?”

    “折磨的不是衣服,”玲乐说,“而是我必须文绉绉地说话,不能快步走,不能开口笑,等会儿跟他们喝酒的时候,甚至要举袖掩面!那还算什么喝酒!”

    “话虽如此,我这几天不是分管礼部了吗,跟你老爹打交道的时候,才知道上官家自有上官家的风骨,你们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子侄各个都是芝兰玉树,没一个长歪的,就知道他做家长的用心。”

    玲乐指指自己,“长歪的,这里现成就有一个。”

    林烟摇头,“观礼,最重要的是观心,礼仪不是条条框框的规矩,而是一个人内心的反映,你的言谈举止虽然不符合人们对于闺秀小姐的期待,但是你的勇敢、热血,对国家毫不动摇的忠诚,我觉得,也合乎于上官家的君子之道。”

    玲乐猛地坐起身,发间的步摇剧烈摇晃着,“你被我老爹灌了什么迷魂汤?”

    “日久见人心,”林烟笑了一声,“不瞒你说,我觉得上官老大人,还挺可爱的。”

    “比、比如?”

    “兀里齐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衣食住行不都是由礼部负责吗?”林烟一提到就想笑,“老大人可是派了自己最心腹的门生过去,暗地里考察这位女婿的品行呢,比如,他每日几点起,几点睡,有无恶习,是否逗留秦楼楚馆,是否如传说中一样,杀人如麻,嗜血好斗……”

    玲乐忍俊不禁,“还有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了解自己下属的动向和心思,基本操作啦,”林烟摆摆手,“我还知道,最终老大人说服了自己固有的蛮夷之别,没能在兀里齐身上挑出什么毛病,除了觉得他没什么文化之外。”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玲乐惊奇地看她,“我早就听说陛下让你参政,没想到你的水平竟然能这样突飞猛进。”

    林烟指着眼下用脂粉盖住的黑眼圈,“你知道成婚以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被自家夫君天天逼着上课学习,处理公务,这对我幼小的心灵是多大的伤害啊?”

    玲乐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想起自己这身闺秀的打扮,又含恨掩住了笑,“伤害没看出来,手段倒是看出来了。”

    “不说我的悲惨生活了,说说你吧,”林烟咳了一声,“兀里齐想娶你,你知道吧?”

    玲乐点头,“当然。”

    “那你对成亲之后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

    玲乐想了想,“说实话,我觉得,从前怎么过,成亲后也应该怎么过,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很难安定,兀里齐也一样,所以我们不可能过那种相夫教子、耕田织布的生活,大概还是会到处走走看看。”

    “我明白了,”林烟点头,“你们想过飞鸟一样的生活。”

    玲乐反问她:“你呢?”

    “我还是更喜欢相夫教子、耕田织布的稳定人生。”

    玲乐一笑,“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吧。”

    林烟站起身,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发间的簪钗,“你去和他们喝酒吧,我要去后殿招呼功臣们的家眷了。”

    “告辞了,皇后娘娘。”

    玲乐叹口气,拎着裙摆慢悠悠走了。

    林烟回到后殿,例行感谢了一下各位家眷的出席,并代表景国感谢她们的父亲、夫君、儿子的英勇付出。

    然后开吃。

    家眷们要一一前来敬酒,被林烟统统按住了,她觉得边吃边聊是更好的方式。

    避免行礼,也避免回礼。

    李放的妻子叫赵云溪,一个人坐在宴席最角落的位置,显得非常局促,林烟低声问听雪和折月:“她一直就这样独自坐着?”

    折月点头,“她是南疆人,第一次出远门。”

    听雪补充道:“听说,为了这次宫宴,她特地改掉了自己的口音。”

    林烟拿着杯盏起身,坐到了赵云溪身边,赵云溪吓了一跳,林烟制止了她起身行礼的动作,笑着开口:“你好,我叫林烟。”

    完蛋,说了一句蠢话。

    谁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啊!

    林烟在心里哀嚎,毕竟归根结底,她也是个内向的人,只是被迫抛头露面了太多次,懂得装外向了而已。

    赵云溪愣了愣,小声道:“妾姓赵,名云溪,夫君是……凉州督军李放。”

    “我知道,”林烟笑,“李放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赵云溪点头,“夫君说过娘娘许多事,在草原、在凉州和西域,都说过不少。”

    “是吗?”林烟颇有兴致地问,“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娘娘是女中豪杰,曾经率领银狼铁骑驰骋大漠,救陛下于危难,他很钦佩。”

    林烟托腮想了想,“总觉得他肯定也会说我几句坏话,只是你没告诉我。”

    赵云溪像是受了惊吓,“娘娘,他绝没有以下犯上之意,他——”

    “不不,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林烟扶了扶额,“李放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赵云溪犹豫了一下,“说过,我夫君说,到了宫里也不用紧张,有什么事,如果他不在,就去找皇后娘娘,但、但我觉得这样太过冒犯,我是个无知的乡野村妇,不想给他惹出笑话。”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还是听取你夫君的意见比较好哦?”

    赵云溪抬眸,望着眼前这位皇后娘娘,明黄凤袍,满身珠翠,一看就知道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而自己这一身衣衫,还是临时请京里的裁缝赶制的,本以为已经足够华贵,今日一看宴席上的各位夫人,才知道是如何寒酸。

    皇后娘娘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连忙摆手澄清道:“今天是为了招待贵客,我平时不会穿得这样天花乱坠的。”

    席上有妇女笑起来,“娘娘,天花乱坠不是这样用的。”

    林烟看去,回忆了一下,“你是——幽州军林山将军的妻子对吧?”

    妇女含笑点头,“正是,也和娘娘打过交道的,说起来,有谁没和娘娘打过交道呢?娘娘应该在前殿,不该在后殿陪我们才是。”

    “哪里哪里,”林烟谦让,“把各位将军的家眷们照顾好,让大家吃得开心,玩得尽兴,也是我身为皇后的职责所在嘛。”

    “娘娘和我们想象得不太一样呢。”

    林烟提问:“在你们想象里,我是什么样的?”

    “能调度银狼铁骑那样的军队,还能劈碎吃人不眨眼的傀儡,至少也得是上官将军那样的吧?”

    “完全看不出是草原的女君,对吧?”

    “是啊,李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刚刚都要被娘娘吓坏了。”

    赵云溪一怔。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

    “我家夫君说,皇后娘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就算跟她提出,想在东西六宫逛一圈,她也会点头答应的。”

    “哎?真的吗?娘娘真的会答应吗?”

    林烟笑道:“来都来了,只要你们吃饱了,走得动,有什么不可以?”

    “娘娘!我想去!”

    “我也想!”

    “还有我!”

    林烟吩咐了听雪和几个宫人,嘱咐了能去和不能去的地方,很快,席上的家眷就少了一大半,争相去参观皇宫了。

    赵云溪红着脸,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娘娘!我、我有一事想拜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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