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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其音(2)

    上清苑,前朝宫妃所居。

    新皇登基,乔婉婉从良妃变成了良太妃。

    虽然衣食起居显见单薄起来,但与寻常百姓家相比,依然是富足有余的。上清苑几乎没有伺候的宫人,只有几个侍卫,在巡守之余,偶尔也管一管她们的死活,具体管到什么程度,就要看那些后妃能拿出多少金银了。

    在乔婉婉印象中,一两年前,曾有前朝后妃与侍卫私通之事,于是有朝臣上疏提议,将上清苑的侍卫放在外围,并在内围安插宫女、太监,严格禁止男女相见,污损皇家体面。

    结果,那封奏疏直接被暴君扔出了朝堂。

    冷着脸,只丢下八个大字。

    “守节愚蠢,尔等无聊。”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将那位前朝后妃废去身份,放归为庶人,看不出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

    乔婉婉就是在上清苑遇见宫成的。

    她初来乍到,侍卫们或多或少都带着好奇,明里暗里地看她,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侍卫,远远抱着剑,站在潇潇竹影下,对一切都不好奇,也从不与人交谈,只是默默无言地望着流云聚散。

    乔婉婉安定下来,生活一如往常,一间屋,一扇窗,消磨此生的昼与夜。

    而那个奇怪的侍卫也是如此,日复一日,不知为什么而度过着。

    冬来大雪,乔婉婉在屋内临摹数九消寒图,少年在屋外,架着梯子为她敲去檐下厚厚的冰凌,乔婉婉让人给他带去一杯热茶,他接了,垂着眼睛,朝屋内她的方向遥遥行礼,然后转身踏雪,安静地离去。

    春来景明,乔婉婉开了窗,封绢设色,绘着屋外蔓发的草木,少年提着木桶修补各处褪色的残漆,一抬眼,望见檐上筑巢的鸟雀,却忽然停了手,放任那些小客人继续居住。

    夏来酷暑,乔婉婉枕着满院风荷,执卷消磨,少年在竹林中练剑,汗滴入土,翠影叠衫。

    秋来肃杀,乔婉婉研墨提笔,家书往来不自觉多了几封,少年执帚扫落叶,身形不急不慢地经过一重又一重寂寂回廊。

    旁的侍卫,有时会议论他,取笑他。

    他们说他是一根筋的蠢材,年纪轻轻就坐上禁军副统领的位置,可见才能本领,偏偏,因为承了林嫣皇后的一点施舍恩惠,就看得比天大比命重,不惜僭越犯上,自毁前程。

    先帝留他一命,让他回老家冀州疏浚荆河,不料柔然铁骑南下,曾被林嫣救过的他的家人,最终却死于战乱,宫成孑然一身回京复命,被当今皇帝打发来了上清苑干苦力。

    乔婉婉不是个喜欢听八卦墙角的人,但这次,莫名地上了心。

    如果这就叫一根筋蠢材的话,那她大概也是蠢材,因为如果她在他的位置上,毫无疑问,也愿意为林嫣献上一生,就算从此再也做不得自己,亦没关系。

    黄昏的夕阳正落在妆台前,乔婉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尚且青春年少,只是眼睛却如止水平湖,妆奁里的首饰简薄素净,壁橱里的衣衫也是清一色的素,因为她已是太妃,理应清心寡欲,长灯枯坐,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一日日老去。

    这样想着,乔婉婉忽然有些不敢看自己。

    她起身,推开窗,已是满天的落日,宫成正闲散坐在廊下,一双眼睛望着绚烂如织锦的云霞,没有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刻,乔婉婉想,难道他不寂寞吗?

    禁军副统领,该是何等本事,必然是自小勤奋,三更灯火起身,昼夜精进不倦,却因为恩情,卷入这前朝后宫的乱流,如今,只能藏锋守拙,在无人问津的冷僻宫苑度日。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向她看来,然后立刻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臣失仪,娘娘见笑了。”

    乔婉婉知道是自己先看的他,因此有些心虚,一下就收回了推窗的手,却忘了自己上半身正微微倾在外,眼见一扇窗就要拍在脸上,宫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窗,夕阳与晚霞被挡住,瑰丽的颜色里,他也因此与她咫尺之间。

    “不,”乔婉婉红着脸开口,“是我、是我失仪。”

    宫成将窗支好,退开几步,脸上难得有笑意,“臣扰了娘娘赏景,这便将晚霞还给娘娘。”

    乔婉婉却无心再看晚霞。

    像是平湖被投入一粒石子,说不出那石子有什么惊艳特别,偏偏就是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但在此前的沉默中,他们好似已相守相伴地度过了整个四季,他始终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影子。

    而在这次之后,他们之间不再形如陌路,相见的时候,从行礼致意,到寒暄闲谈,似乎又用了很久的光阴。

    是幸亦是哀,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光阴。

    连动心,都无言得默契。

    但是又能如何呢?

    她是上官婉音,是上官家最守礼懂事的女儿,她是先帝的良妃,是上清苑里生死不问的前朝旧人,唯独不是她自己。

    乔婉婉喜欢宫成,但是上官婉音绝不能喜欢一个侍卫。

    有时,乔婉婉觉得如此就好,有时,又会生出不该有的叹息。

    她不能像曹妙和刘本那样,就算惹得市井流言溃堤,就算血溅南墙,也绝不回头。刘本可以在祠堂长跪七天,面对列祖牌位而不改容色,曹妙也可以决然出走,自裁红布做嫁裳,婚礼当日,双方亲族无一到场,两人依然饮酒尽欢,相对而笑,任凭世间风雨霜雪,也不悔不怨。

    她蒙受上官家十数年教养,自然也要承上官一族的清誉美名。

    后来,先帝从柔然归来,兵凉州,平西域,重登王座,乔婉婉听说,除了徐安行,第二功臣便是宫成,但是徐安行受命丞相,宫成却没有任何封赏,甚至,依然回到上清苑当差,只是周围的人再也不敢为难于他,一夜之间,前倨后恭,态度殷勤。

    林嫣再度成为皇后,乔婉婉以为自己也会从上清苑迁回东西六宫,不过迟迟没有消息,这一次,皇后并不协理六宫,而是协理六部,摄朝政,坐明堂,闹得天下汹汹沸沸,一时不会有人想到上清苑。

    又是一年冬,雪深冰封,侍卫们兢兢业业清理着檐下的冰凌,这是个苦差,以前大半都交给了宫成,如今却没人再敢偷懒,只是动作显见生疏,一个小侍卫没有踩稳梯子,从半空滑下来,乔婉婉正折梅,忽就听见身后的疾呼:“娘娘小心——!”

    乔婉婉回眸的瞬间,一道银白的鞭影已将四散坠落的冰凌横劈成漫天的碎晶,阳光折射出瑰丽的光,然后,长鞭挽过她的腰肢,乔婉婉被带入一个怀中,怀抱的主人另一只手正撑伞,伞面如满月般转了一圈,挡开那些飞落的碎冰。

    这个人是……

    乔婉婉站稳,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皇后娘娘?”

    皇后收回长鞭,依然将伞撑在两人头顶,眼里笑盈盈的,“好久不见了,婉婉。”

    说完,皇后带着笑,瞟了一眼几乎与她同时飞身而来的宫成,“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之前实在太忙了,但陛下没有忘记他答应你的事,这不,让我来负责解决了。”

    乔婉婉看了宫成一眼,而他只是垂眸在雪中行礼,皇后也没有宣召他的意思,反而将她拉入了屋中。

    “一直都叫你婉婉,”皇后笑了笑,“原来,你真的叫婉婉。”

    乔婉婉躬了躬身,“娘娘也知道了。”

    皇后又望了眼她怀中的梅花,“你方才,是在折梅插瓶吗?”

    “不全是,”乔婉婉将梅花摆在案前,“红梅色艳,是瓶花,白梅香浓,用来研磨制香,腊梅晶莹,可作画上的装饰。”

    “这是我最羡慕你的一点,婉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总能安静下来,像是忘了一切红尘俗事。”

    “娘娘与陛下案牍劳形,是俗事,亦是重要事,”乔婉婉回以微笑,“都说明君泽被四海,臣妾终日清闲无事,也是天下承平,享君福泽的缘故。”

    “你还想当宫妃吗?或者,你更希望做一个寻常的女子呢?”

    乔婉婉抬眼,“什么?”

    “我是问,你喜欢商景昭吗,还是心里另有所属呢?”皇后看着她,表情温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我不想听上官婉音的回答,我想听乔婉婉的回答。”

    “娘娘的问题,乔婉婉不敢答。”

    “不敢答,也是一种回答,”皇后摆弄着案上各色梅花,拾起一枝抵在脸上,依然像是闲聊家常,“你知道宫成为什么要帮陛下吗?明知可能会背负弑君的罪行,但在陛下找他的时候,还是点了头,只因为陛下一语道破了他最想要的赏赐。”

    乔婉婉的手默默在膝上收缩,“娘娘的意思是……”

    是和她有关吗?

    皇后点点头,“陛下只跟宫成说了一句话——”

    “事成,本王放她自由。”

    乔婉婉:“……”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他是不是胆大妄为地请求陛下成全彼此的情意,原来是她做了小人,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让她自由。

    香气馥郁的梅枝敲了敲她的脸,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她,“婉婉,你似乎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失落哦?其实,我和陛下都看出来了,他不敢道破,是因为自觉出身贫寒,配不起上官家的门楣。”

    出身贫寒,乔婉婉又何尝不是。

    “娘娘,请不必说了,”乔婉婉闭上眼,“我的心意并不重要,因为在世人眼中,我永远都是上官婉音,不能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我却觉得,上官家的格局未必如此,玲乐比你离经叛道得多,她能有今日,也是因为上官家从未真正扼杀她的天性,”皇后一挥手,“快过年了,回家住一段时日吧,你入宫这么多年了,他们也很想你。”

    “对了,顺走你两支梅花,我拿去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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