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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景心兰(1)

    漠漠黄沙中,倘若遇见一个面目丑陋、无法言语、只剩双脚的傀儡,不必怀疑,那就是西域曾经的雀城王。

    因为背叛了臣民,而遭到永远的放逐。

    西域的人已经见惯不怪,心情好时,他们会将这个丑陋的东西驱赶到人烟之外的荒原,心情差时,这个无法还手的傀儡就会成为泄愤的工具,人心的幽暗一旦被放纵,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恶,却不需要付出代价。

    这是白雀犯下的曾经,也是人们如何对待他的现在。

    在西域,活下来的百姓,无不见证了亲友被做成傀儡的那段噩梦般的岁月,所以,他们与他们曾经的王,都有着如山的血仇。

    一次虐杀中,白雀的腿也被折断,他无法再一刻不停地行走,而是倒在了苍白的月光里。

    留下看守他的军士,影子绰绰地商量着。

    “要管吗?”

    “陛下的意思,他不死就行,断条腿应该没关系吧?”

    “但陛下不是要他永远行走,永远在黄沙中流浪吗?他现在无法行走了,还算是惩罚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回头上个奏疏,请示一下,不过陛下如今日理万机,估计没空管这个罪人。”

    一个士兵踢了踢被黄沙埋了半截的傀儡,颇为同情地叹息一声,“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靖王,如今的皇帝陛下。”

    “就是,”另一个士兵揶揄地笑,“以你这变态劲儿,要是不惹陛下,没准还能再猖狂几年,西域的百姓还得多吃几年的苦头。”

    “嘘,有人来了。”

    两道影子迅速消失无踪。

    月光里,一个背着药篓的女孩慢慢爬上沙丘,细沙如雪,粼粼泛着光,她看不清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药草撒了一地。

    女孩揉揉脑袋,又揉揉屁股,回头看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却看到了半截人的身体。

    “救命啊!”

    女孩吓得差点涕泪横流,但是四周无人,谁也不会来救命。

    黄沙中的人一动不动。

    女孩半跪在沙丘之上,试探着,慢慢拂开厚厚的黄沙,露出那个人的上半身,银白的月光里,她看见一张苍白如死人的脸,那张脸和身体一样恐怖,千疮百孔,布满了曾被爬虫啃咬的痕迹。

    眼睛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不再崩溃,不再痛苦,只剩一种煎熬的麻木。

    女孩再次被吓了一跳。

    “你——还活着吗?”

    傀儡没有任何反应。

    女孩拾起散落的药草,就地坐下,盘着腿,开始捣药。

    “不要害怕,我是个药师,这就来救你。”

    白雀听到这句话,终于动了动眼睛,瞥了一眼她手上那些劣质且不对症的破药草。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竟然笑起来,带点得意的神色,将每种药草都展示给他看,“这是月见草,能治外伤,只在有月光的夜里才能采到,这个是马蹄叶,因为外形很像马蹄,所以得名,一般我们用它来止痛,这叫奇兰,哦,顺便一提,本药师的名字叫阿兰……”

    白雀闭上眼。

    若在从前,他一定拧断她的喉咙,阻止这种愚蠢的聒噪,从她拿出药草的那刻,他就知道她资质其差,连最低的朱雀阶都够不到,还妄称自己是药师。

    阿兰的药草有限,只能挑几处她认为最重的伤处敷上,她低头,关切地问他:“疼不疼?”

    这句话再次证明了她的愚蠢,傀儡没有痛觉。

    阿兰努力地拖动着他,但是她的身躯弱小,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拖行出小小一段,弓着身体,阿兰喘匀了呼吸,脱下了最外的衣衫,铺平在沙上,然后将他在黄沙中翻一个面,再翻一个面,直到他躺在那片粗劣的布料上。

    她在他腰间系了一个结,仔细看了看他褴褛得几乎成布条的服饰,神色有几分好奇,“你这身衣服还蛮不错的,质地像是鸟羽,难道你是从雀城里幸存下来的——呃,少年?还是老人家?”

    阿兰无法判断眼前人的年龄,看面容,似乎是个少年模样,可是这满头白发,又实在不像个年轻人。

    她拖着他,艰难地跋涉,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下陷入黄沙。

    从月亮高悬,到月亮落下。

    沙漠的白天温度灼热,她赤着脚,越走越慢,汗水浸透了衣衫,胳膊和手也勒出了血痕,滚烫的砾石刺破她的双足,但她还是没放弃他。

    白雀任她拖拽,面无表情,仰头看天。

    “抱歉,”她虚弱地开口,“我好像迷路了。”

    她松开他腰间的绳索,踉踉跄跄地离开。

    沙漠行旅便是如此,不得已之时,必须要舍弃一切负累——行李、或者是同伴,这是常见的事。

    半日后,她居然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她将一片巨大的沙椰叶撑在他头顶,“好消息是,我捡到了这个,也灌满了水囊,坏消息是,也只有这些了,那是个已经干涸的绿洲。”

    她将沙椰叶插在沙中,替他遮去正午炽烈的光,“等太阳落下一些,我们再走,本药师向你保证,我一定能带你回去,我的小屋有很多药草,遇见我,你算是得救了。”

    说完,她精疲力竭地倒下,蜷缩在他身边,想分一点叶影抵挡烈阳。

    身边的傀儡,却忽然嘶哑着嗓子嗬嗬大笑起来。

    所有的牙齿已被敲碎,他的声音诡异模糊,正常人并不能听懂他的话。

    “蠢……货……”

    阿兰翻了个身,捂住他的嘴,“留一点体力,好好休息,不用太开心,也不用道谢,治病救人,这是药师的本分。”

    直到太阳落下,蠢货阿兰还是没走出沙漠。

    眼下是冬季,昼夜的温度极为悬殊,月亮越升越高,阿兰身上的汗凝成了冰,最厚的那层衣衫正垫在傀儡的身下,她打着冷战,固执地拖着他往前走。

    “一定是这个方向……”阿兰望着天上的寒星,“前几天的沙暴改变了地形,我……一时大意……”

    话音未落,女孩就一头栽倒。

    白雀的身体已从上一场虐杀中恢复了行动力,仅仅断手断脚,是远不足以让傀儡死去的,他想起身,腰间却传来一阵有力的束缚,低头看时,昏迷的女孩仍死死握着手中的绳带。

    西域的人,不会不认识傀儡。

    她知道他是傀儡,却还要救。

    哪怕,代价是冻死在今夜。

    白雀冷冷地看她。

    什么药师。

    他抬脚将她踹下了沙丘。

    她没放手,于是,牵系着彼此的线让白雀也顺着流沙而下,几个踉跄翻滚,撞在她身上。

    阿兰被疼醒了,她睁眼,呼吸微弱,却还是扬起笑脸。

    “我……会救你……”

    “别害怕……”

    白雀扬了扬脸,让她看身后的石洞。

    “咦?”她回头,表情有绝处逢生的惊喜,“原来我命这么好,摔下沙丘,却正好有一个可以御寒挡风的好地方过夜。”

    阿兰正要拖动傀儡,傀儡却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一条断腿,还有一条快要断的腿,在沙上前进得一蹦一跳,因为他的身躯僵硬,加上失却了双手,无法维持平衡,想要前进,只能展露如此可笑的情态。

    “好厉害,伤成这样都能走!”阿兰看得很入迷,“你见过沙中的雀鸟吗,它们不飞的时候,就是这样走路的,我叫你阿雀好不好?”

    “阿雀”的身形僵了一瞬。

    阿兰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石洞中,阿雀已经躺下,她也倒在一旁,身上时而冷时而热,冷战与汗水交替,神智和视线一样模糊不清。

    “阿雀,”她忽然落下泪,“你见过我的阿爹和阿娘吗?见过我的阿姐和阿兄吗?”

    “他们和你一样,也被做成了傀儡。”

    阿兰哭得不能自已。

    再次昏迷之前,她伸手,抚上他千疮百孔的面容,像一个微弱的誓言。

    “我一定会救你……”

    白雀扫了她一眼,这个女孩今夜必将死于高热。

    沉默良久,他用脚抓起洞中的一方尖利石块,上上下下,在她身上划了几十个血口,女孩不省人事,只有殷红的血一点点沁出。

    也不知道是谁救谁。

    白雀走到洞口处,坐下,用身体完全堵死外间的冷气和寒风。

    阿兰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看见自己浑身的血迹,阿兰吓了一大跳,再抬头,又见阿雀正坐在石洞门口,一夜过去,身上冻出了一片细碎的冰碴。

    阿兰踉跄地奔过去,怔怔的,手足无措了半天。

    “我记得,我昨夜烧得厉害,可为什么现在——”阿兰垂眸看自己,“以前听说,青雀阶以上的药师,有一种救人如杀人的本领,除了做傀儡,他们在治病时,也会给人放血。”

    阿兰望着眼前冰冷麻木的傀儡。

    “是你救了我吗?”

    白雀冷漠地点头。

    事已至此,她要是再猜不出他是谁,她就是天底下最无可救药的瞎子。

    女孩却忽然敞开怀抱,温柔热烈,融化了他一身的冰。

    “谢谢你,阿雀,”她的声音哽咽着,像沙漠中迷途的小狐狸,“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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