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他们三人和师兄一起下楼，刚走出门口，就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从空中落下，停在裸露的肌肤上，带来点点凉意。

    她抬头看，是细细密密的，似春雨般轻盈的雪。

    下雪了啊，方一想。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雪，她忍不住停下来，站在屋檐下，像老僧入定那样，动也不动地盯着雪幕。

    她忽然想起来，她从前跟肖然说过，想和他一起到北方看雪。没想到今天，她先见着了。

    一瞬间，鼻头有点酸，她突然特别想见他。

    可他远在南方的洋城。

    不行，她至少得跟他打通视频电话，至少通过屏幕与他共享这样的美景。

    方一决定赶紧回酒店。她抬脚就要走，这时，她才发现另外三人都陪她在原地站了一会。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南方人第一次看见雪，就忍不住停下来看。”方一不好意思地道歉，“我们现在回去吧。”

    “没事，我第一次在稷城见到雪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师兄笑笑，为她解围，“你要想看的话，我们可以再待一会儿。”

    方一：“不用了，现在也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她想起还有另外两人，于是她对张承、赵竟成说：“你们要再看一会吗？”

    他们都说，还是先回酒店。

    得到他们的回答，方一便跟师兄道别，和他们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

    酒店就在校门口不远的地方，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们就到达了，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锁好门，方一迫不及待地跑到窗户边的沙发上坐好，拉开窗帘，确认外面雪花还在飞舞之后，她赶紧给肖然拨打了视频电话。

    很奇怪。

    往常她只要打给他，基本上会在十秒之内接通。她今天连着拨了两三次，他都没接。

    方一有些焦急，担心一会雪停了，肖然就看不见了。

    她一边往窗外看，一边又拨了一遍。

    他还是没接。

    难道，他出什么意外了？担心他错过雪景的焦虑被这个新的问题取代。

    方一停下来的间隙，手机突然响了，有新的通话打入。她赶紧拿起来看，是肖然。

    她连忙右划接听，慌乱之中，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来不及埋冤自己手拙，方一立刻打回去，不到两秒，接通了，她听见熟悉的声音。

    “一一。”

    “嗯。”她忍不住带了些委屈，可她都想不出自己在委屈什么。

    “怎么了？”他听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方一收拾了下情绪，“我到稷城了。”

    肖然简短地，“嗯。”

    “稷城，下雪了。我想跟你视频，想让你也看看雪。”方一抱着腿坐，看着窗外，“你记不记得 ，我有一年跟你说过，想冬天去北方，我们一起看雪。”

    外面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光亮夺人的城市灯光。黑色夜幕中，只有从她房间泄出的一道橘黄光带，雪花似精灵，在这光带之中尽情飞舞。

    对面久久没回答，方一疑惑地“嗯”了声。

    然后，她意外地从手机里听到声很近的车喇叭响。

    肖然站在酒店停车场入口附近，听到车鸣，他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连忙小跑到人行道中更靠路边的位置。

    夜深了，路上没有什么人。

    抬起头，可以看到酒店靠路边房间里偶尔漏出的些许光亮。

    他想，也许她会在其中的一束光中。

    他站在路灯下，光秃秃的树旁，任凭细雪落在发间、脸上。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他来了稷城？说他在教学楼下一看见她就躲了起来？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肖然最后只干巴巴地答了句，“我在外面，不太方便视频。”

    她的失望直白地通过手机传了过来，“好吧，本来想给你看看的。”

    之后，又是好一阵沉默，但谁都没有道别，谁都没有挂断的想法。

    方一拿着手机，看着窗外雪花飘，觉得，这样也很好，通着电话，也能感觉到他在身边。

    过了一会，雪下大了，雪花开始带了点劲，用力地落，风也来了，带着雪花在空中跳着热烈地舞蹈，不时拍着窗。

    啪嗒，啪嗒。

    像在跟她打招呼。

    方一来了兴致，赶紧把手机调成外放模式，音量也开到最大。她拿着手机，话筒贴紧窗户。

    她兴奋地说：“肖然，你听见了吗？雪在跟你打招呼呢！”

    “嗯，听见了，很好听。”他应和着。

    地上雪慢慢积起一层又一层，散漫地反射着路灯的光。

    “有空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稷城吧，真真正正地一起看雪。”方一有些不好意思地邀请，“反正，反正你都给自己办公民证了。”

    他在电话那头微笑，“好啊。”

    忽然，他有了冷的感觉，因为他觉得电话那头的方一，肯定是暖的。

    方一：“嗯。”

    她喜欢这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