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齐王府比过去三个夜晚更加寂寥无声，像是在无声地等着他这个主人赴死。

    齐王怪笑起来，然后仰脸大笑，笑的幅度很大，扯到了他脸上的肌肉，许是感觉到了疼痛，让他的脸看起来都是扭曲的。

    “本王输得起。”说罢他起身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打开木塞仰头便饮了下去，很快他就倦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然后七窍流血死去。

    端太妃也跟着饮下了毒药，两母子一样的死法。

    天景帝看着倒在地上的尸身，起身绕过，然后离开齐王府。

    齐王口中的黑血蜿蜒流出。

    天景帝踩过黑血，那黑血顿时隐隐可见其中有祥云模样的纹路。

    那是天景帝脚下的鞋子底刻着的纹样。

    天景帝走后，只见谭总管冒了出来，身后跟着宫卫监的人。

    宫卫监和一些留下来的暗卫一起清理痕迹。

    一块抹布擦过，那带着祥云纹样的黑血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景帝对于有些事情不喜欢隔夜。

    于是他回宫后来到了通翊宫，这是德妃的宫殿。

    “陛下到。”

    听到外面内侍的通禀声，德妃做着绣活的手顿了顿。

    “娘娘。”一旁的宫女喊道。

    德妃起身，刚整理好衣裙，天景帝就进来了。

    “陛下已经许久未进通翊宫了。”德妃感慨。

    她没有行礼，因为她知道，她也许就要死了。

    今天是初一，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就进除了皇后之外的其他妃嫔的宫门。

    “陛下，您知道吗？臣妾每日都会做绣活，绣小衣裳，给我那苦命的孩子。”德妃面带笑容的抚摸着手上的小衣裳。

    “你当初流产是有皇后的手笔，但这不是你可以插手干预后宫其他有孕妃嫔的理由。”

    德妃神情癫狂：“我的孩子没了，凭什么其他人就可以生？他才刚刚三个月就没了，为什么偏偏是我出门时脚下就有几颗打磨光滑的卵石。”

    “这不过是杜若华那贱人弄的，当初她管控王府后院，您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就见不得我的孩子与她的孩子只相差短短几个月。”

    “云妃的二皇子是三灾九难的生下来的，我还勉强能忍。”

    “但为什么，穆淑媛那几个就可以得到太后的庇护？为什么？要是当初我也有太后的庇护，我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活下来，我也能有孩子承欢膝下？”

    “还有阮贵仪，她到底能有多得您的欢心啊，升位分升的那么快，还能住进住进紫宸宫。”

    天景帝看着德妃，缓缓说道：“若不是你有孕后话里话外挤兑皇后，皇后她会那么快就忍不住？”

    德妃脸上满是悔恨，“当初眼看着我们日后就是宫妃，我腹中的胎儿日后就是皇子，只要是个女人就会忍不住飘飘欲然。”

    “若不是在我杜若华怀孕之前没有人怀孕，自然也没有人流产，我又岂会那么快就失了警惕之心？”

    “而且杜若华还趁着我小产时在我身边的衣物上熏了活血之物，害我下红不止，使我永远失去了作为母亲的机会。”

    “若不是在闵婕妤流产后您夺了她的大半宫权，又有几番清洗，只怕就算有太后赐下的嬷嬷，那三个能平安生下一个就算好的了。”

    德妃嗤笑，“毕竟，杜若华只有那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已经疯魔了。”

    又讥笑道：“杜若华在诞下皇子时多么春风得意啊，幸好，老天还是有眼的，让她生下一个不中用的皇子。”

    ‘蠢笨如猪’、‘不中用’。

    这听的天景帝深吸一口气，其他人对他那两个儿子的刻板印象还真是深入人心。

    “你已经多次插手穆淑媛几个怀孕时候的事情了，也给宫中那么多低位妃嫔下了避子药，若不是上次朕查了出来让人着重留意你，朕也许还真被你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骗过去。”

    德妃脸色苍白，“臣妾也只做了那么几件事，偏生都被您查了出来，陛下，您今夜过来，是要送臣妾上路吗？”

    天景帝沉声道：“皇后为何会知道齐王的阴谋，这难道不是你在暗中推动？你在中间斡旋，连齐王和皇后都不知道中间隔了你这么一个人。看来你自从那件事之后，长进了不少。”

    “当初，不过是臣妾手下的一个眼线无意间瞧见齐王的人接头罢了，臣妾知道，皇后她这么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陛下您也定是容不下后宫中有人与齐王勾结的，这可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让臣妾为我那孩儿报仇雪恨的机会。”

    天景帝反问道：“你又怎知当初你流掉的是一个男胎？不过刚满三个月，还看不清男女之分。”

    又追问，“若你知道你怀的那一个是女胎，你又是否会像现在这样癫狂？”

    “呵呵。”德妃凄声道：“男胎如何，女胎又如何，若是真的生出来了，臣妾肯定会更重视男孩儿，但已经流掉了，臣妾还从此不能生育，无论男女这有差别吗？这都是杜若华做的孽。”

    天景帝摇摇头，“你何必活在过去？人在当下，你当初是朕的侧妃，如今也是朕后宫中唯一的二品妃位，就算你没有子嗣，你也能活的很好。”

    “身为女子，无法有自己的孩子，这难道不是臣妾的悲哀吗？陛下，您是男子，体会不到女子的痛苦。”

    天景帝听后思索了下，还真是点了点头，“朕的确是体会不到，但朕不容许有人在后宫搅动风云。”

    德妃幽幽道：“陛下，若那个人是您如今最宠爱的阮贵仪，您会怎样做？”

    天景帝毫不思索道：“她不会。”

    “虽然她家世不是最出众的，当初在萧宁侯府中也不受重视，但她继承了她一家人聪明的头脑，且不失谨慎，她会懂得朕的底线在哪，也从未踩过朕的底线。”

    “从一开始万寿节遇蛇那次再到前几日的事情，她总能找到最有利于自身的办法，双手又不沾染丝毫血迹。”

    德妃听出来了，“早知道，本宫在一开始就会除掉她。”

    天景帝凌厉的眼风顿时飞了过去，“你当初令她摔倒的事情，朕也还未与你算账。”

    看着天景帝，德妃忽的笑了起来，笑的凄切，“臣妾真是悲哀，阮明琅还真是好运，偏生她来的时间那么凑巧，又那么凑巧的有孕了，这可真是让人嫉妒啊。”

    天景帝摇摇头，“她不是运气好。”

    她若真的只是运气好，自己也不会那么宠她。

    但天景帝知道，她们一味的强调那个小娇娥运气好，不过是不甘心、不愿相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