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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武(上)

    窗棂投射进来一束光,不偏不倚,正照在元星予脸上。

    他睡得正香,不由翻了个身。

    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猛然睁眼,慌忙坐起来便开始穿外衫,忽而又停住,快步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窗扇一个缝隙向外面望去。

    只见外面天光大亮,院中有几只鸡在闲逛啄食,四下无人,对面西屋木门紧闭,侧面堂屋的门大开着,这天色瞧着怕是巳时已过。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怎么今日都这个时辰了,阿绯竟然没有来喊他练早功?他惴惴不安地坐回榻上,攥着穿了一半的外衫发呆。

    等会,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难不成苦练了五日,他竟还留恋起来这种被虐的感觉来……

    元星予犹疑着穿戴好,草草一扎头发,也不纠结是否俊逸了,便出门向院中走去。

    四处看了看,东宝一家子都不在,这冬日里不用下地,天寒地冻的,人本就懒散,元星予又实在阔绰,住了五日,红袖日日过来的时候都给东宝娘塞银子,只为让她多加照拂自家公子,如今东宝家光是从他这里拿的碎银便已逾十两。

    这银钱一旦不愁,人就更是只贪图享乐了,这几日楚绯和元星予占了本来就不大的院子习武,东宝爹便索性日日出去跟几个要好的狐朋狗友喝酒,赵东宝更是每天在外面野的不着家。

    而东宝娘也是给自己和东宝置办了几身新衣,昨日更是破天荒的打了一套金手镯,日日都穿着新衣出去跟邻里闲话,想是今日又出去炫耀了。

    元星予转头看向西侧屋子,拧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为何今日不练早功了,只听得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醒来了?”

    回头便只见楚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穿着她那亘古不变的灰色粗布单衣,头上扎着高马尾,脸儿圆圆,一手提着一大桶水,神态轻松,如同拎着一团棉花,一副怪力少女的模样。

    她一边招呼元星予,一边用脚轻轻一拨,将院门关上,径直走到水缸边将水尽数倒入,转身便走到灶台边取了正在灶上温着的两个粗面饼子,自己嘴里塞了一个,给元星予扔了一个。

    元星予接住饼子,却没有马上吃,而是凑到楚绯身边,一脸狐疑:“今日你怎么没叫我早功?”

    楚绯吃着饼子,斜睨他:“这么积极?看来你是还没有练够嘛?”

    元星予眼一弯,忙赔笑道:“够了够了,我这几夜梦中都在练习,”他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我发誓,绝没偷懒!”

    楚绯忍不住看了看昨夜他梦游出去扎马步的地方,忍俊不禁,又憋笑转头回看他:“我自然相信……今日开始教你招式,以后你不用练早功了。”

    元星予大喜,只觉得酸疼的筋骨都好了几分,乖巧笑道:“还是师父好!”

    他顿了顿又道,得寸进尺道:“今日恰好有风林论武的几场比试,要我说,不如咱们休息一日,去看看比试如何?”

    这一放松,顿时又油嘴滑舌了起来:“这几日我看你教我也不得空闲,又要自己练武,又要盯着我,师父受累,徒儿心碎啊。”

    楚绯心知元星予又是要借着去风林论武躲懒,但她一向对武学兴趣极大,听闻这风林论武剩到最后的都是江湖顶尖的新秀,能去观摩一二,她自然也是乐意的,便颔首同意。

    于是,待红袖她们驾车过来,便直接接了楚绯和元星予前往苍梧山。

    楚绯一上马车就跟红袖换了座位,她坐在车辕上,只是看着这一路景物出神。

    不多时便到了苍梧派山门,元星予都未曾露面,只是掀起车帘一角递给添香一个翡翠令牌,添香双手接过给那守门弟子一看,那弟子便忙行礼退后,神色极为恭敬。

    楚绯便想到了当初她硬闯山门时的光景,正是被一众守门弟子列阵拦在此处。

    那时她从孤岛刚刚回到中原不久,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只当这江湖武林门派自然是只看武功高低,却原来,只要身份地位足够高,便是不通武学也能得到尊敬。

    进入苍梧山门便是长长的石阶,一路直通山顶,仿佛没入云霄,石阶旁是层层叠叠的苍松,冬日里也不见衰败,这路途须得步行才能上去,几人便下马车,一路拾阶而上。

    苍梧派这次举办风林论武,来参与的门派和无门派侠士都较以往更多,更是来了不少权贵,一来苍梧派本就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地位颇高,二来也是放出了诛杀魔教妖女的风声,引到众人好奇。

    如今各个门派前来参会的弟子分别居住于四座侧峰,已是满满当当,而主峰原是只有比试的地点,如今却不得不也辟出来一部分练武的屋舍用来住人。

    这一路上来,元星予显然忘了前几日的魔鬼训练,谈性大起。

    一会儿介绍这苍梧派的来历,一会儿说起苍梧派的坊间八卦,一会儿又介绍起苍梧派这个峰住着哪位长老,座下有哪位貌美的师妹……摇着折扇侃侃而谈,风流倜傥至极。

    待上到主峰,除了楚绯气息尚稳,其余三人皆是气喘吁吁,只见周围已有层云环绕,看到眼前很是气派恢弘的建筑时,元星予折扇合起来一指,道:“到了!这便是——”

    “谷邱堂。”

    这声音凉凉的,正是一直沉默听他说话的楚绯,她目光直视着那建筑,好像在透过那个建筑在看些别的什么,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复杂神情。

    那眼神中,仿佛有点悲伤,又有点自怜,但是这两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楚绯身上呢?

    元星予忍不住深深看了楚绯一眼。

    他只觉得她那目光好似有千言万语未曾言明,跟平日里略有点粗线条的她完全不同。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倒是少了几分逗弄姑娘的心思,反而真心有意与楚绯结交。

    虽被楚绯折磨的浑身酸痛,他倒是挺欣赏楚绯的性格的。

    她从来不似那些江湖名士一般,口中谦虚,心中所想又另是一套,她一向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既坦然又自信。

    平日里话虽不多,但实际上为人却很是单纯天真,喜怒皆形于色,有时还有点容易冲动,但凡事她承诺的事必定会做到。

    他原先跟她说要好好习武,回燕京跟那些世家公子好好比试一番,这话原是随口一提,她却专门找他细细询问那些世家公子的情况,擅长什么功法,高矮胖瘦,身形如何。

    他都讲与她听,还不知她问这是为何,却只见那夜西屋的烛火一直亮到前半宿,第二日楚绯再让他练功的时候,便时不时说起一些应对的诀窍,他当时便略有触动,这姑娘有时真是认真的可爱。

    这次应老国公的要求,元星予此行目的之一便是结交一些江湖名士,元星予倒觉得,那些所谓的侠客,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更符合他心目中肆意江湖的印象。

    楚绯自称阿绯,东宝一家却唤她做阿秀,在六曲村这几日,元星予也听闻了阿秀落水后被水鬼附身,性情大变的传闻,但他一向不信这鬼神之说,他只觉得她必定身负秘密,他原是对她的秘密极为好奇。

    但此时看着楚绯望向那谷邱堂的眼神,他却突然觉得,她的秘密,若她不愿自己说来,他便也不想知道了。

    正思绪百转间,只听得一人朗声大笑走近,远远便对着元星予抱拳作揖道:“不知今日小公爷前来,武某有失远迎,还望小公爷见谅。”

    元星予正看着楚绯,只见她看着那人的方向,瞳孔快速的收缩了一下,就好似被针刺了一般。

    但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再去看她,却见她已低垂眼眸,神情淡淡的,仿佛方才是自己眼花。

    那人却已走近身前,元星予回头抱拳回礼,脸上挂上笑意:“此地我都来了几趟了,武掌门大可不必次次亲自前来相迎。”

    红袖和添香也半蹲见礼,只道:“武掌门。”

    武天诚向着红袖和添香也抱拳回礼,又转向元星予笑道:“小公爷身份尊贵,此地都是江湖草莽之人,若是有人冲撞了小公爷那便是不好了。”

    说完,他好似刚刚看到元星予身后的楚绯一般,面带和煦笑意,问道:“这位是?”

    楚绯不言语,只是淡淡扫了武天诚一眼,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元星予。

    元星予看了看楚绯,想到她每日早上练拳时,一拳能打死一头牛架势,又看了看弱柳扶风的红袖和添香,笃定道:“是我的护卫。”

    武天诚闻言,露出惊讶之色,忙朝着楚绯抱拳道:“姑娘即是女子,又如此年少,便能做小公爷的护卫,想来必是武功不凡,还望有机会与姑娘切磋讨教一番。”

    楚绯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武天诚,没有答话,也并不还礼。

    楚绯就这点不好,心中藏不住事儿,眼见武天诚有点尴尬,元星予忙哈哈笑了两声,打圆场道:“好说,好说。”

    楚绯此刻心中却只是想着,曾经听到童谣有唱;宰相门前三品官,世族屋前无犬吠。

    她起初还不解其意,如今这武天诚实实在在在她眼前展示了一番,却不想当初对着她横眉竖眼冷脸相对的武天诚,对着英国公独子的“护卫”,竟还有这副谄媚面容。

    武天诚此人一向城府颇深,见楚绯如此无礼,竟也不恼,只是笑着又向楚绯虚虚一抱拳,只是转头看向元星予,笑道:“小公爷今日来的正好,比试的是梅花桩,最是有观赏性。”

    武天诚仿佛也知道这贵族公子多半是看不懂武功交锋的玄妙,便也只提了观赏性。

    果然元星予颔首,颇有兴趣:“哦?梅花桩上比试武功吗,听着倒是有趣,几日没来了,也不知道如今还剩下那几位豪杰。”

    武天诚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只是笑道:“下一场比试马上就要开了,小公爷不如直接去看看,这边请——”

    说着便引着元星予众人绕过谷邱堂,前往比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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