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困

    段琢浸入那冰凉的水中,方准备闭气向下潜去,便只觉一只手拽着他的脚踝,直将他拉入水中。

    他心中大惊,他虽武功极高,奈何在水中却使不上力,被那人抓得呛了几口水,少有的狼狈起来。

    而那人却借着拽他的力,反而向上一窜,灵动如鱼儿一般,朝着水面浮出。

    他本水性平平,此刻心神大乱之下被向下拽,又呛了水,在水中很是挣扎了几下,实在跟他素来的清冷神仙模样大相径庭。

    正慌乱间,段琢只觉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将他向水面拉了上去。

    他便也跟着从水面冒出头来,却见对面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不是楚绯又是谁。

    她冲他粲然一笑,便向浅水处游去,而段琢也不顾呛水与否了,只觉心中大定,跟着游了过去。

    待到了浅水可站立处,还未出池子,楚绯便兴奋地冲过去抱住段琢,乌眸晶亮,激动道:“我们能出去了!”

    段琢只是被她冲的向后踉跄了一步,他稳住脚步,双手亦是不自觉地扶上她瘦削的双肩。

    楚绯身量比段琢要矮出不少,此刻段琢便只能看到她湿乎乎乱蓬蓬的头顶。

    他素来是不爱与人相近的,便是段瑶也知道他这秉性,她天性活泼喜爱与人亲近,也不常与他做这等亲昵动作。

    而此刻段琢却只看着怀里的脑袋,发觉自己耳朵火热,心脏跳动加快,竟是不敢动弹,只直挺挺任由她抱着。

    竟然并不觉得讨厌。

    楚绯抬头看他,眼中如同有星光流出,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能出去了!”

    段琢只是讷讷应了声:“好。”

    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怅然。

    楚绯激动过后,这才反应过来她竟是抱着他,忙退后一步,脸上挂上了点尴尬:“抱歉,实在是太高兴了……”

    而后又想方才自己向上游的时候抓到了他,便奇道:“怎么你也在水中?”

    段琢已恢复淡淡的神情,这时又有点不自然:“我以为你只能闭息半刻……”

    楚绯却没有留意他的神情,想到方才所见,又兴奋起来:“我确实只能闭息半刻,但是我从那边游出去了,又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回来的。”

    “那边是何景象?”

    “这潭水连着山谷里的一处溪流,我远远地能望见上山的石阶,想必无人知晓这溪流后还有这玄妙。”

    “可有人在那边?”

    “没有,连着的是暗流,要穿过一处瀑布才能看到。”

    楚绯不知他为何有这些问题,但她来来回回在这寒凉的水中游了多趟,也确实疲惫,便借着跟他说话间的功夫休息。

    段琢又是细细问了那边的景物情况,楚绯虽想带着他早点脱困,但也耐着性子如实回了。

    待段琢都问完了以后,楚绯也缓的差不多,便兴冲冲催促道:“走吧,这水下路我已经探的清清楚楚,你跟紧我游,片刻就到。”

    段琢颔首,待二人准备下潜时,他忽然回头看了看这仿佛世外桃源的秘境。

    只见树木郁郁葱葱,时有松鼠在树上窜过,林间还有些雾气,就仿若无人仙境,只觉这被困的寥寥几日如同过了许久。

    楚绯却也突然拍了拍脑袋:“我从苍梧派拿的药物还落在石洞里,”而后又摇头笑了笑:“罢了罢了,留在这里吧,若未来谁有缘又掉落至此,或许有用呢。”

    片刻后,苍梧山谷内,一处溪流的瀑布后钻出两个人来。

    说来也奇怪,虽源头是同一处水流,但是那秘境里和煦温暖,但这外面的冷意便森森而来。

    二人出水后,便是有内功护体,也已是冷的瑟瑟发抖,便爬上浅滩后各自盘膝坐在山石上驱动内功烘干衣物。

    此时二人形容狼狈,楚绯头上甚至挂着水里带上来的苇草,对视一眼,均是一笑。

    这次游的极顺利,在那水底,楚绯七拐八绕的向前游着,很是熟稔,段琢却知道这是她反反复复多次下水一寸寸摸出来的。

    他紧紧跟着她,见她在前面用那只独臂游着,身形瘦削娇小,时而原地摆动着双脚等着他,紧闭的口鼻处飘出来一串小泡泡,用手握拳做支持状,他心中莫名一动。

    她真是极顽强的一个人,跟他很像。

    而她受了这么多劫难,却依然乐观,跟他又如此不同。

    “这路你探的极顺。”段琢对着楚绯难得露出笑意。

    楚绯唇一扬,眼睛弯成月牙状,露出小梨涡,带着点小得意:“那是自然,若不是我有一个胳膊不顶用,岂会用这么长时间。”

    段琢也忍不住跟着她弯了弯嘴角。

    二人此时看着都极为落魄,楚绯单手不便,于是草草用手指捋了捋头发打结的地方,简单在脑后束起一股长发,用根破布条绑住,自觉神清气爽。

    扭头看到旁边段琢却是将头发打散了,仔细理了再束起,把那对玉叶子又作玉冠插入发髻,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粗糙。

    正盘算要不也重新打理一下头发,恰好此刻段琢束好发,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楚绯瞧出来了,便笑道:“咱们也算是一起患过难了,这般情谊怕是这辈子也未必能与其他人再有了,更何况我连老底都告知于你,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段琢玉面微滞,而后似乎想了很久,忽而郑重地走到楚绯面前,凝视着她,慢慢地,却字字清晰道:“你可能不知,中原有传统,若……男女独处一处,为了那名节一说,便要有人负起责任来……”

    楚绯听到此处,表情便变得极其古怪起来,她有点犹疑地接话问道:“是你自己晕倒在我怀里的,也要让我负责吗……”

    段琢真的有点无语,只觉语塞,方才酝酿的情绪都没了。

    他闷闷道:“……是女子的名节。”有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意思。

    楚绯听闻不是让她负责,瞬间松了口气,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向不在乎这个,你千万莫要因为这虚名觉得要对我负什么责。”

    段琢却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

    他原以为她对他极是爱慕,却没料到她拒绝的如此果断,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却听楚绯又奇道:“我倒是觉得奇怪,为何女子名节便重要,而男子名节却不重要,这名节也分阴阳不成?”

    段琢被她问的语塞,此事却被她如此插科打诨地轻易揭过。

    二人此时均已烘干了身上衣物,楚绯便从那石头上站起身跃下,只欲向着上山石阶那方向走去。

    段琢跟在身后,却看到了她莹白的赤脚,目光再往上,又看到她那本身就穿着显短小的粗布麻衣上露了几处破洞,隐隐约约可见亵衣。

    他微微皱眉,便只说:“等等。”

    楚绯停步,困惑去看着他。

    却见他从自己身上解下那青色长衫,双手拽着一用劲,只听“嗤拉”一声,那衣摆绣着的标志性暗纹和黄色滚边便被他撕去,瞬间那青衣便不再是玄音门派服饰,而是像是一件普通青色布料。

    而他却只着里面的白色里衣。

    他走向楚绯,双手环过她的身体,轻轻将那青衫在她脖子处作披风一般围起来。

    他身量极高,此刻扯了下面的暗纹那段,楚绯披上正好盖到脚面。

    楚绯便瞬间明白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要去解那衣服。

    段琢却按住她的衣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知你不在乎这个,但是你要知道人言可畏,而有时候,人言是最好用的伤人利器。”

    楚绯动作停滞一瞬,便随他系上那衣服。

    二人正自说话,突然段琢神情一凛,拉着楚绯走向着一旁的树木后俯身躲起。

    过不了几息,楚绯便也听到哒哒马蹄声近了。

    只见莫约四五个青年男子,均着玄色束口骑装,正骑着马,一路扬尘,向这处溪流而来,其中有人已解下水袋子拿在手中。

    段琢几乎毫无声息地看着那些人,目光冷清但锐利,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楚绯的目光却扫到那当先的青年腰封上挂着的一物件上,惊喜起来。

    那是一枚玄色令牌,不知是何材质制成,但那上面的花纹楚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她跟着元星予上苍梧山时,他亮出来的翡翠令牌上的花纹。

    她高兴之余,便只欲即刻出去,却觉得肩上一重,却是段琢。

    她便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是小公爷的人。”

    那只手便慢慢卸力了。

    楚绯便从那树后闪身出来,甫一出现,那边正蹲在溪流边洗脸打水的几个青年便发现了她,均是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她,有人更是把手按压在腰间的武器上。

    楚绯也不顾,只是一脸期待:“你们是不是英国公府的人?”

    那当先的青年一怔,却不答,反问道:“姑娘是?”

    楚绯道:“我是阿绯,小公爷有没有提起过我?”

    那青年一喜,忙弓腰对楚绯行了个叉手礼,对着身后的几个同伴道:“找到了!是公子的师父!”

    楚绯连连点头,也想回个礼,却发现只有一只手好用,便笑笑作罢。

    那青年殷殷道:“属下阿顺,是公子的护卫,奉公子之令在这山间寻姑娘已有两日,今日终于得见姑娘,快快随我去见我家公子吧,他必定欢喜。”

    楚绯笑道:“还知道寻我,算他有良心。”

    那阿顺牵了一匹马过来,只说这段山路平坦可骑马,稍后到了山下便要步行了。

    楚绯来来回回游了四五趟,已是筋疲力尽,刚要向那马儿走去,却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向方才藏身的树木走去,一边笑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同……”

    目光落下,话音却戛然而止,只见那树木后空荡荡,全无段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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