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子甲

    略显昏暗的房间中,王甫坐在书桌后面,另有两人站在他面前。

    “不愧是三皇子派来的高手,禁军中竟没人是二位的对手。”王甫黑胖的脸上带着笑意。“若得二位相助,这天下财宝,迟早尽在我手啊。”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珠宝,精致的摆件,富丽堂皇的宫殿,全是他一人的。

    那魁梧的两个汉子,虽是突厥人,但长相和玉朝人别无二致。

    “只要你别忘了你的诺言,等你坐上皇帝之位,边疆十六军镇以及其中的人,归我们所有。”

    “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王甫拍着桌子,“三皇子身上流着一半玉朝的血,我相信那些人在三皇子的统领下,会生活的更好。到时候我登上皇位,我们平分天下!”

    两个人陪着他笑:“自然。”

    “围猎那日,我会将让你们顶替两名近身守卫,你们身上需带着东厂太监的凭证。他们会在屁股上刺青,到时候你们是一百二十三与一百二十四。”

    “你让我们扮太监?”两人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要嫁祸给白清逸,那自然是真太监更让人信服。”王甫目光灼灼,“难道,你们有把握杀掉白清逸和沈停?先杀沈停,只要死一个沈停,你们就有机会攻克边关。”

    “别说你们突厥二十万大军,打不过分散的十六万边关将士。”

    “哼,若没有沈停这个人,攻下边关也只是时间问题。”其中一人说道,“但为何非要我们净身?”

    “即使杀不掉沈停,也能将罪名引在白清逸身上。”王甫道,“当然,若能将皇上、沈停和白清逸都杀掉,那我必然能登上皇位。”

    “我不能动用禁军的人。”王甫道。“不然计划失败,我活不了。”白清逸就是一条野狗,只盯着他犯错误,要不是他手握刑部尚书的家人,那人只要招供,白清逸能立马抓他入诏狱。

    “那么江湖上的极恶之徒呢?只要不在皇宫内,都好说。”

    “我们两人刺杀皇上,白清逸和沈停必然要进入围场打猎。”那两人说,“找一群恶徒埋伏在围场中。”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在围场密林中埋伏七十名恶徒。

    “这样,便是万无一失了。”王甫哈哈大笑。

    *

    张鸦景今早起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马上要发生什么大事儿。

    “师父师父!福至大人过来找您了。”

    “嗯?距离交剑期限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今天就来了?”他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尤其是上半身,孔武有力,是个打铁的好手。面目端正,双眼炯炯有神,下巴有一缕小胡子。

    他走到院子里,“福至大人,今天怎么过来了?”

    福至笑着说,“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哦,是什么话?”他连忙凑过去。

    “若你所锻造的环首刀不像你说的那样削铁如泥,便提头来见。”

    张鸦景脸上的笑立刻僵了,“这……世上没有一把宝剑是能削铁如泥的,当然,也不能说我们的不够锋利,但‘削铁如泥’只是一个形容,比军械肯定要坚固……”

    “你是要反悔?”福至似笑非笑。

    张鸦景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他能说反悔吗?不能!说了就是死。

    “白厂督对这把环首刀十分重视,你要好好锻造啊,若出鞘之日,真能削铁如泥,还有赏赐。”

    张鸦景满头大汗,后悔自己夸下海口,更后悔狠狠敲了他一笔。

    福至走了,留下心神不宁的张鸦景。

    “师父?师父!你看我这把可以淬炼了吗?”

    张鸦景回过神来,“不行,我得出去一趟,将我师父传下来的锁子甲拿出来。”

    小徒弟一愣:“一件吗?”

    张鸦景想了一会儿,咬牙道:“两件!”

    “啊,两件都要啊。”小徒弟一脸惊讶。

    “快去!”

    他让另一个徒弟备马,乘坐马车前往白清逸家。门舍通传后,他心中七上八下,跟着门舍进门,前往待客大厅。

    白清逸坐在主位,“久仰大名。”

    张鸦景连忙行礼,“不敢不敢,白厂督,我今日过来,是请罪的。”

    “哦?何罪之有?”白清逸喝了一口茶。

    张鸦景满脸汗:“您的环首刀,恐怕达不到削铁如泥的程度,但是!我敢肯定,一定能比普通的军械要坚硬。”

    白清逸没说话。

    张鸦景连忙将木盒献上,“这里是两件锁子甲,是我师父留下来的,用上好的钢铁淬炼而成,十分坚韧,普通刀剑无法刺穿。”

    “那么用你制作的环首刀呢?”白清逸问。

    张鸦景羞愧低头,“不能。我没能学会师父技艺的全部,这锁子甲的钢铁比例与锻造方法我始终不能参透。”

    硬度与韧性不能达到完美的比例、完美的融合。太硬,容易折断,太软,又容易卷曲。

    “小人不才,辱没了师门。”张鸦景道,“但我能保证这次制作的环首刀比现存军械都要强悍,虽不能达到削铁如泥的程度。”

    “那是我夸大一词,望厂督恕罪。”

    福至走上前将木盒拿走,从里面掏出一件锁子甲,放在桌上。

    白清逸:“拿把匕首过来。”

    “是。”福至将匕首呈上。

    他用力插向锁子甲,“叮”一声响,匕首尖折断,锁子甲毫发无损,坚硬的金属圆环,环环相扣,将刺向它的力泄掉。

    张鸦景松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一丝得意。

    “这两件甲胄我收下了。”白清逸道,“你的诚意我也看到了,回吧。”

    张鸦景行礼:“是,那我便告退了。”

    他带着自己的徒弟匆忙走出白厂督家,“行了,这件事情完结了,你我都没有性命之忧了。咱们只需要将环首刀锻制好,以后别跟别人说‘削铁如泥’。”

    “好的,师父。”徒弟有些疑惑,但还是应声。心想也只有师父吹牛的时候会这么说,他们可从来没有说过。

    白清逸将一件锁子甲交给福至:“拿给沈婷。”

    福至接过锁子甲放在木盒中,笑眯眯的说:“现在主子和沈将军真是亲如兄弟了。”

    白清逸没接话,只是说:“让她围猎的时候穿着这件。”

    “是。”福至点头,脑中灵光一闪,“主子,您让我跟张鸦景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这锁子甲吗?”

    白清逸拎着那甲胄,“张鸦景的师父,因妻子死于自己制作的刀之下,便只做防具,他所做的甲胄,称得上刀枪不入,放在张鸦景的库房中,不是太浪费了吗?”

    福至笑嘻嘻的:“是也。”

    他将木盒送往沈将军家里,家里却没人,他只能前往听心酒楼。

    走在路上的时候,忽听前方吵嚷。

    “你撞坏了我的玉佩!还想走?”一个男人凶神恶煞的说。

    之后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我……我不是故意的。”

    福至听这声音有些熟悉,驻足看了一会儿,哎!这不是白厂督的娘亲吗?

    他忙走上前去,“怎么回事儿?”

    “福至大人。”那男人连忙行礼,“我在街上走着呢,这老太婆不看路,撞到我将我玉佩撞碎了!”

    地上还有玉佩的碎片。

    福至笑了笑:“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儿呢,你家财万贯,至于为个玉佩为难一老妇人吗?”

    “这……”他满以为福至会站在自己这边,之前还收了自己父亲几万两银子,他想了一会儿,变脸一般换上笑呵呵的模样,“是我小气了,这玉佩也不过百两银子。”

    “福至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找这人麻烦。”男人道,“你下次可要小心点,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福至大人。”

    老妇人连忙点头:“好好,谢谢福至大人。”

    福至摇头:“没事儿,你来城里是买什么?我可以帮你。”

    张月有些犹豫,“我刚才听那人称呼你为大人,你是朝廷的人吗?”

    福至笑了笑,“算是吧。”

    “我想跟大人打听一些事儿。”张月道,前段时间张大河家里收到了五十两银子,说是他妹妹死后的赔偿费,张大河到城中询问,却发现自家妹妹生前伺候的那位大人被流放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又一次来到城内,想问问情况。路过城外灾民的时候,却听他们在歌颂白清逸和沈婷。这沈婷是谁她不知道,但白清逸不就是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吗?

    “那个白清逸他真的在赈济城外灾民吗?”张月问。

    福至脑子一转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少不得说自己厂督的好话,“那当然是真的,上面发下来的银子不够,白厂督还自己贴了不少,现在正准备建造长屋,让灾民御寒。”

    “至于你说个被流放的大人,是白厂督做的,那位犯人收受贿赂,欺压百姓。至于那五十两银子,是白厂督给的。”

    张月喃喃道:“好啊,这是好事儿。”

    “我听闻这个白清逸残害忠良,任由自己爪牙欺压平民,可有此事?”

    福至讪笑,幸好她问的是自己,这要问的别人,分分钟被抓起来施以刑罚,“假的,白厂督只会奉命行事,他审问的也都是有罪的官员,他手底下的人犯事儿了,会被更严厉的惩罚,他们都不敢做坏事儿。”

    虽说自己主子行事有些随意,刑罚不根据律法而是全凭个人喜好,但总的来说,没欺压过平民。

    张月哦了一声,心里舒服了一些,狗儿没有变坏。

    “我还想问,这太监真的不能生养了吗?”

    福至有些尴尬,不过她也是问对人了,他也是太监,“是的。”玉朝的阉人,只收取十岁以下的男童,割取两个铃铛之后,便不在发育。

    张月失望的摇头,“那岂不是不能传宗接代。”

    福至有些想笑,内心却先涌入一股悲哀。没人在乎他们受了什么苦。“呵呵,这也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宫中的宦官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真有钱,怎么会送孩子进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张月想到从前,乖巧听话的狗儿,忍不住落泪,“是了,是我们没用。但进宫也不是唯一的法子,他怎么这么想不通?”

    她身子骨弱,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成了太监,就不能有后代。她怎么面对张家的列祖列宗?

    村里的同龄人都儿孙满堂,她和张大石却还是孤家寡人。

    “您问这些做什么?”

    “我……我有一个朋友,前些年,家里糟了难,他儿子自卖入宫……”

    福至脸上的表情淡了,说什么有个朋友,分明就是自己!不想认厂督,厂督那么好的人。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他站起身,却觉得有些不妥,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锭,“婶子,这银子您拿着。”

    张月连忙道:“我不要不要!”

    “拿着吧,我听您说的,您……您朋友的儿子,说不定同我认识呢。”福至强硬塞到她手里,“拿着吧,给您朋友。”

    张月嗫嚅,说不出话。

    福至走的很快,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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