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率领五十人偷袭沈家军粮草,过了两天却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蛮族军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布加背叛蛮族,投奔玉朝。蛮族军中面上平静,但在这平静下面,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布加领地中央的一个营帐中。
“沃加尔!你听我的,我们该走了!”
沃加尔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相清秀,脸上胡须并没有他爹那般茂密,“我不相信父亲会背叛玉朝,定是那人胡说八道。”
中年男人十分着急,“现在其他四个部落的人都开始怀疑我们了!”
沃加尔更加愤怒:“现在大军压境,生死存亡之际,他们竟然还怀疑生死并肩的同胞?”
“回来的不是我们部落的人,他必然在可汗面前说了什么。”
“即使布加没有背叛,我们现在白口莫辩啊。”中年男人还在劝说。“今天孟克可汗召你过去问话,正是怀疑你的表现。”
沃加尔脸上仍然犹豫。
“孟克可汗老了,这场战争谁输谁赢犹未可知。”中年男人下定决心,“布加一直希望你当首领,带领我们部落的人走向繁荣,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待在这个地方做困兽之斗,我们永远无法强大,甚至会耗死在这里!”
蛮族与玉朝之间一直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和平,但自从搭上王甫之后,他们短暂站了一些便宜,而现在,天平却逐渐朝玉朝倾斜。
“你什么意思?”沃加尔转头看向他。
“带着我们部落的人离开这里,我们前往更北方,建立独属于我们的领地!”
独属于我们的领地。
沃加尔重复这句话,忽而心潮澎湃。
他要去征服那些没有人征服过得土地,带领他们的族人繁衍生息,而当他们强大起来之时,就是回来报仇的时刻。
“但是……我的父亲怎么办?”
“我相信布加一定会理解我们。”中年男人十分急切,“这两天,你没见其他部落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吗?”
像是饿狼看着一大块肥肉。
“等我们死了,我们的财产、女人、牛羊,都成了他们的!沃加尔,不能在犹豫了。”
沃加尔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带着我们的族人,悄悄从西城门出去。”
他们部落的士兵看守西城门,夜晚可以不惊动其他部落的人而打开城门。
“你带着他们先行离开,我要去找父亲。”
“你现在过去是自寻死路!”
“你不用拦我,我是一定要去的。”沃加尔道,“但我要先见那个人一面。”
他掀开营帐走出去。
那唯一的幸存者,正和几个人坐在火堆前,有说有笑。见沃加尔来了,猛然止住了话头。
“我有话跟你说。”沃加尔指着甲一。
一个男人挡住甲一,“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萨满大神可不鼓励偷偷摸摸的行为。”
“我只跟他一人说。”
那几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撸起袖子就想干架,甲一连忙拦着他们,“没事,我和他聊聊,你们先去,待会儿请你们吃肉。”
几个男人这才离开,路过沃加尔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挑衅的离开。
沃加尔却没有反应。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甲一很警惕。
“我只问你一件事儿,我父亲是不是还活着。”
甲一挑起一边眉毛,“白清逸将我放走的时候,他确实还活着。”
布加暂时不会死,主子说留他还有用。
沃加尔转身便走。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沃加尔头也没回,径直走回自己的营帐。
不得不说,这个流言确实起作用了。
甲一心道张祥天这家伙果然心思歹毒,想出这等阴谋,若不是主子将他“招安”,这些招式用在沈家军身上,说不准输赢是谁呢。
深秋夜冷,营帐的缝隙被围的严严实实,防止热气外泄,冷风吹进来。
而沃加尔部落的营帐显然没有做这些安排。
士兵、女人和小孩儿都只是躺在床上,没有睡着。
对于逐水草而居的他们来说,习惯飘泊不定的日子,这个地方的水与草没了,那便换一个地方,只有追着肥沃的土地,才会有繁荣的部落。
一个人影踩着夜色进入一个个营帐,他们安静沉默的走到城门下面,趁着夜色走了出去,而他们的牛羊,在不远的牧场中,他们将去接它们回来。
每匹马蹄子上都包裹着布,防止踢踏声引起注意,整个队伍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沉静,像潺潺流淌的小溪。
营帐仍然在黑夜中闪着光,里面却已经空无一人。
而要到清晨的时候,其他部落的人才能发现他们跑了,而那个时候便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偷跑是最安全的。
而同时,沃加尔已经来到沈家军的营地前。
放哨的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是蛮子?你来干什么?”
“我是布加的儿子,我来找白清逸。”
“你先下马。”放哨的将他武器收缴,手背在身后绑严实,压着他到了白清逸帐前。
“白监军,布加的儿子说要见您。”
营帐内寂静无声,他又重复一遍。
甲四从他身后走出来,“白厂督不在这儿,你去将军营帐找他。”
自家主子营帐中的东西,基本都被搬到沈将军营帐,不过还有遗漏。他现在前来就是为了取那遗漏之物。
“啊……哦好。”他挠挠脑袋,带着沃加尔去了沈婷营帐。
通报了一声,得到应允之后进去,营帐中温暖如春,穿着袄有些热,他没有耽搁,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白清逸盘腿坐在榻上,身上只穿了单衣,“沃加尔,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我父亲呢?我不相信他会背叛,一定是你们的阴谋!”他恨得牙痒痒,“不管你们的计策是什么,我们部落的人已经脱离蛮族,现在能将我父亲放了吧!”
白清逸看了眼屏风,“我不是聋子,你不是野蛮人,大可以正常说话。”
但就这几句高声话,已经将沈婷吵醒了。
背上斑驳的伤结痂,稍有大动作便会崩裂,她只能趴着。听见有人来,便起身裹着斗篷,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膝盖上面的伤更加严重,外面结痂,但内里伤到了骨头,愈合很慢。
白清逸立刻站起来,“谁让你起来的?”
“下午了,待会儿再睡儿。”沈婷打了个哈欠,坐在榻上,看了眼沃加尔,“你是布加的儿子?”
“我来接我父亲回家!”
“那你能给我什么呢?”白清逸不做赔本买卖。
沃加尔瞪着他,“我带着部落的人出走,就是给你们一个天大的机会,你还问我要东西?”
沈婷喝了碗凉茶,刚和一口就被白清逸夺走,往里面加了热的,她小声嘟囔一句:“不想喝热的。”
营帐里本身就暖和,再喝热茶,那岂不是浑身燥热?
白清逸并不理她。
她撇撇嘴,冲沃加尔扬起下巴,“那你有没有另寻良主的打算?”
沃加尔这才看向她,眼中有疑惑,“你是……沈停?!”
这么瘦,这么漂亮,竟然是青夜叉沈停?他还以为是白清逸带过来的女人。
沈婷点点头,“查诺尔之战你没在是吧?”
沃加尔抿唇:“我们部落不经常参战。”打仗越多的部落,得到的奖励也越多,他们部落并不主动参战。
沈婷一拍手:“那你们岂不是一个爱好和平的部落?那刚好啊,我们玉朝也爱好和平,你部落的人跟了我们,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沃加尔:“什么?”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话题偏离的这么严重。
“蛮族几十万人,我们总不能全杀了。想国家繁荣,就要吸收人口。”沈婷道,“现在投靠我们,待遇更好,愿意在玉朝境内生活的,就同玉朝人一般;愿意继续过游牧生活的,也不强求。”
沃加尔看沈婷这么自信的样子,反而有些不自信了,“你能做主?”
沈婷转头看向白清逸,眨眨眼睛。
“可以。”白清逸道。
沃加尔沉默的看着两人,“我要正式的官方文书,加盖皇帝印信。”
“五天后,文书会送过来。”白清逸道,信鸽送信,一天就能到达。但人骑马,却没有这么快。
“你要我做什么?”
沈婷笑了笑,“明天阵前喊话。”
随后让人将沃加尔带出去休息。
沈婷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里面只穿了一件丝绸中衣,她手扇着风,扯着白清逸的袖子,“是不是有些热?”
其他地方还好,背上的伤口温度更高,很不舒服。
她扭了扭腰。
单腿蹦着略过白清逸,伸手去够那壶凉茶,白清逸伸手揽着腰将她抱在怀里,手顺着下摆贴在后背上。
伤疤确实比身体其他地方温度要高,“在愈合了,不要乱动。”
若是伤口崩裂,愈合的时间还要延长。
白清逸抱着她走向床榻,放上去后道:“在这儿趴着。”
沈婷的手在被窝里寻摸,摸出一本话本,下巴磕在枕头上,看书,“无聊啊,这伤什么时候好?”
白清逸冷哼一声,“你想上战场?这么想让伤好。”
沈婷翻了一页,“受伤很不方便啊,上个厕所你还要抱着。”
她小声抗议,其实她单腿蹦过去也可以。
“哦?那你今天自己去?”
“那你还是抱着我去吧。”晚上太黑了,她要是碰到什么东西摔伤,那真是雪上加霜。
甲四送来饭食,两人吃了饭,洗漱之后,天色已黑,白清逸在外间洗澡,沈婷在里间昏昏欲睡。
等白清逸洗好之后,沈婷已经睡着了。
他将蜡烛熄灭,躺在了她旁边。
半夜时分,沈婷被一阵渴意唤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摸索着下床,摸到一具温热的尸体
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哦对,是白清逸。”她小声嘟囔道。
小心翼翼的跨过他的身体。
白清逸忽然直起身,搂着她的腰,声音有些沙哑:“去做什么?”
沈婷直接被吓清醒,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呼哧喘气,“你……你真要吓死我。”
“胆儿真小。”白清逸察觉到,即使隔着一层布,背部的温度也有些太高了。
“我想喝水,好渴。”她舔了舔嘴唇,身体由内而外的缺水,“都说太热了。”
白清逸道:“是你在发烧。”
沈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吧,我只觉得背好烫,而且有些痒。”
“伤口正在生长,不要抓。”白清逸握着她的手腕。
不提还好,一提她的注意力聚集在背部,只觉得有一万只蚂蚁在背部爬动。她扭着背,“白清逸,放开我,让我挠痒痒。”
又热又痒,能把人难受死。
白清逸转移她注意力,将人抱起来走到小几旁,“不是渴了吗?”
倒了一杯凉茶,喂到她口中,冰凉的茶入肚,缓了一些燥热,但只是一会儿会儿。
沈婷看着外面,“不如……我们去外面逛逛?”
“想死?”白清逸凉凉的说,那几日沈婷的高烧还历历在目,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烧没。
现在她虽然醒了,但人也瘦了一圈。
沈婷又在扭,“但是真是好热,又很痒。”
白清逸按着她的腰,躺在床上,不让她乱动。
沈婷挣扎了一会儿,但大病初愈,力气大不如从前,白清逸巍然不动。
累了。
沈婷瘫在他身上,快哭出来了,“真的很痒。”
厚实的痂下面似有东西在流动,而热加剧了这种感受。“如果不热的话,可能还好点。”
“把火盆灭了吧?”沈婷扯着他的衣领,对他又啃又咬,发泄怨气。
白清逸将她推到一边,下了床。
沈婷偷笑,以为他要妥协。没想到白清逸只是在衣柜里面翻找,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回到床上。
“啪”一声响之后,又阵凉风袭来。
沈婷眯眼一看,他拿的是一把折扇。
凉风很好缓解了痒意与燥热。
沈婷趴在一会儿,眯着眼睛的样子像不知愁的小狗。
过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之后,白清逸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