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的职位已是武将巅峰,再没有升职的可能,小皇帝给加封了一堆爵位。即使沈婷什么都不做,凭俸禄便能衣食无忧,更不用说,自从回来之后沈宅门庭若市。
白清逸家门口同样,毕竟王甫已死,他们二人是小皇帝最宠信的人。
因着这些客人,两人几天没见,不知白清逸怎么想,沈婷是十分想念他。
便让沈安接待那些送礼人,她则偷偷从角门溜出去,前往听心酒楼。回来这么久,还没去看看。
酒楼扩建了,旁边两栋楼被初夏买下,又招了一批说书人和乐伎。
沈婷过去的时候,初夏正在算账。
“初夏!”沈婷窜到她面前,“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初夏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想你?你们游街的时候我看到了,真威风!”
沈婷赞同:“还别说,沈停的青夜叉面具真好用。”
沈停不向白清逸那般高调,除了朝臣外,长安百姓都不知他真实长相。
“你和白清逸怎么样了?”初夏没抱什么希望,她向来觉得男人要么无情无义,要么滥情,即使是没了根的太监,那也一样。
沈婷嘿嘿一笑,“蛮好的啊,我等会要去找他。”
“就穿这一身衣服?”初夏从柜台里出来,扯着她的衣袖。
一身男人衣服,腰带系的乱七八糟。
“我给你做了不少衣服,你穿了一定好看。”初夏拽她往楼上走,“都放在你包厢的柜里,你挑一件,我帮你挽发。”
那是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眼红的唇脂与粉色的胭脂更突出她的五官。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让人将白清逸叫过来。”
她出门寻了个小厮。
沈婷百无聊赖坐在软榻上,这个包厢初夏重新装修过,加了衣柜和书架,全是听心酒楼出品的话本,很多都是在沈婷打仗期间出的,她没看过。
屋中间刚烧了炭盆,还有些冷。她拿了一本没看过的,蹲在炭盆旁边看。虽然说书先生们是她带进门的,但现在,比她写的好看多了,精彩的剧情层出不穷。
她看的津津有味,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
皂靴闯入她视线,她提起头,是心心念念的人,几天不见,他似乎更加好看了。
沈婷当即扔了书,扑倒他怀里,脸埋在他肩头,抬起头冲着他笑,正要说话,却见他白色的衣服上有个大红的唇印,脸上表情立刻变得尴尬,伸手擦了擦,“这……这口脂不粘唇哈。”
“……”白清逸睨了一眼,“不用擦,擦不掉。”
他臂上挎着一件红底白毛边的狐裘,展开给沈婷披上,原本艳丽的长相,被白色围脖中和,显出几分可爱。
“走吧。”
沈婷又看了眼那唇印,“去哪儿?”
“下雪了,去寒山赏雪。”
从远处看,整个山银装素裹,通往寒山寺石阶上的雪被和尚们清理干净,一路走上去,一步一景。到寺院里面,红墙青瓦白雪,更是漂亮。
白清逸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外。
沈婷有些好奇,想看他能牵多久。没曾想一直到街上了,手还牵着。白清逸扶着她胳膊将她扶到马车上。
不说沈婷很惊讶,街上看到的人都很惊讶。
“你不避嫌了?”沈婷笑嘻嘻的,“明天就有人给你送人,信不信?”
“王甫已死,谁敢问我的事?”白清逸冷哼一声,“他们可以试试。”
沈婷抱着他手臂,“别杀人呗,那些女人也身不由己。”
被当做物件送来送去就算了,若因为白清逸迁怒丢了性命,实在太惨。
“不杀她们。”白清逸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马车却突的一晃,帘子掀开少许,外面的凉风将热气席卷一空。
福至骂道:“作死啊你!这马踢死你都是你自己作孽。”
沈婷掀开帘子,看见是个消瘦的年轻人,寒冷的冬日,穿着单薄的春衣。
年轻人双手拿着一本册子,大声喊:“我来自荐……”
自贱?自己作践自己吗?沈婷心道,这个人还挺有风格的。
年轻人冻得大喘气,接着道:“自荐谋求司农一职。”
沈婷有些尴尬,搞半天是求职的。
“你会种地?”看着这么瘦,不像是有把子力气的农人。
年轻人听到她发问,抬头就看到一张极漂亮的脸。沈婷亮而大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他顿时脸红,“我我我……”
白清逸抬眼盯着他,他连忙低下头:“我会种地!村里人种的都没我好!”
沈婷又问:“一亩比旁人多多少?”
“能多一百石。”
现在的土地一亩约摸能收二百六十斤粮食,多一百斤,那相当不错了。
沈婷悄悄问,“能让他当司农吗?”
白清逸捏着她柔软的耳垂,“你喜欢他?”
沈婷疑惑,“啊?不喜欢。他说能亩产能多一百斤哎。”
“行不行?”
“嗯,让福至去办。”
福至笑着对那年轻人道,“明日到司农寺报道。”
沈婷又问他:“确定能多一百斤?会测试的哦,如果达不到,有性命之忧。”
年轻人又脸红,“我不说谎,只要按照我的办法,就能。”
白清逸将帘子挂好,“走。”
路上沈婷同他聊了几句,却发现他一直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
“他喜欢你。”白清逸抱着她。
“谁?”沈婷不解。
白清逸双臂抱得更紧,“刚才那个男人。”
沈婷一愣,“要不是你现在提,我马上就忘了。”
她胳膊搭在白清逸的肩膀上,心想白清逸是不是太没有自信了。但是也正常,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只能算是“好朋友”,没名分呢。
“要么,给‘我’办个葬礼?”沈婷笑嘻嘻的对他说。“沈停‘死了’,我就能以我自己的身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白清逸抬起头,“你舍得?”
那泼天的富贵,那给沈停的赏赐,还有周围人恭敬的态度,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天下人称赞的沈停,不是她但也是她。
沈婷摇头:“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占了他的身份。”
“没有你,他不可能解决掉蛮族。”
若真是沈停,他不会帮忙。
沈婷嫌他烦,不想争论,“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而且本身历史上的沈停就活不过这一年。”
她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她始终融入不了“沈停”这个身份。
她不该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也不该被这个身份困住。
沈婷扯着白清逸衣领,她现在嚣张的厉害,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你帮不帮我?”
“为什么想脱离沈停的身份。”
“难不能你要我顶着沈停的身份嫁给你?”她忽然哈哈大笑,“要真这样,恐怕要惊掉整个长安人的下巴。”
她笑倒在软枕上,“说不定就会有野史,说沈停大将军竟然和东厂厂督有着世俗不容的爱……”
白清逸听了这话浑身不舒服,伸手捂住她的嘴。
沈婷躲开气喘吁吁道:“我不说了。”
但还是忍不住笑,眼睛会说话一般。
“你帮不帮?”
“帮。”
“沈停”死的时候,便是他大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