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连续下了三天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柳絮一般,笼罩在整个长安城之上。

    街道上面的雪被清扫到两旁,挨着墙堆成小山。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门廊上都挂着火红的灯笼,但只有一家例外。

    便是沈家。

    两个雪白的灯笼挂在上面,家里死人了。

    平常门庭若市的沈宅,门口一个人都没有,甚至门前雪都没人扫。

    从里面音乐传来呜呜的嚎哭声。

    “将军啊,怎么这么突然、暴毙而亡了?”沈安眼泪都哭干了,“英年早逝,你甘心吗?你今天白衣穿身,殊不知隔着几条街,那曾经与你亲如手足的白清逸,却红袍加身,今日要成亲了啊啊!”

    沈安哭的凄凄惨惨戚戚,泪如雨下。

    初夏在一旁嗑瓜子,忍了半天没忍住,捂着嘴偷笑。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沈安仰天哀嚎,“立下赫赫战功的沈大将军门可罗雀,要成亲的太监门庭若市,我苦命的将军唉~”

    初夏吐出瓜子皮,“行了,别嚎了,吵得人脑袋疼。”

    沈安嗷嗷哭的像个狼崽子,“不行,我不能停!我若停了,将军听见那成亲的唢呐声,该有多伤心。”

    初夏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忠心。”

    沈安擦擦眼泪,“将军死的蹊跷,一定是白清逸干的。在军中的时候,将军同白清逸这么好,甚至同睡一营帐,那定是他在找将军的弱点。”

    初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要不走吧,这个时候还能赶上沈婷拜堂成亲。沈安这般蠢,应该不会看棺材里的尸体。

    哭了一会儿,沈安也累,小声啜泣,“将军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初夏磕着瓜子,“要不,你去投奔白清逸。”

    沈安气呼呼的,“我怎么能投奔将军的宿敌?”

    初夏心道,以前不是就投奔过一次?

    “这你就不懂了。”初夏一本正经道,“一天之内同时出现红白喜事,是为红白相撞,喜事更喜,至于这白事儿嘛……”

    “能投一个好胎呢!”初夏一拍大腿,“你看看白厂督这兄弟情,为了咱们沈将军的下一辈子,牺牲了自己,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沈安擦擦眼泪,“真的?”

    初夏掐着自己大腿,忍住笑意,认真的看着他,“千真万确。”

    她站起身:“走吧,让将军好好睡一觉,投生到一个富贵人家,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沈安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将军,下辈子我还当你长随。”

    “这么没出息。”

    沈安叹了声:“跪着惯了,腿直不起来。当下人也蛮好的,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听主子话。”

    初夏拍拍他肩膀,“怪不得你能活到现在。”

    隔着一条街,就听到快活的喧闹声,红毯铺了整条街,上面站满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多如牛毛,带来的礼物院子摆不下,往上垒成一个小山。

    “你说这太监娶妻也是真奇怪哈。”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娃。”

    “还真没听到过消息,但不管是谁家的,那必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家要发达了。”

    沈安也好奇的很,“难道真像你说的?白清逸成亲是为了给咱将军冲喜?让将军投个好胎?”

    不然怎么会没人知道新娘子的情况?

    初夏咬唇,“噗……咳,那是当然。你听说过有哪个女人能近白厂督的身?”

    沈安噘着嘴泪眼朦胧,扯着初夏的衣袖,“这是多么无私的兄弟情啊!为了将军,白厂督竟然这样牺牲自己。白厂督真是一个好人,我再也不说他坏话,我要好好伺候他,报答他的恩情。”

    初夏抿唇,仔细看着沈安,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蠢,这么离谱的都信。观察半天后确信,是蠢。

    蠢有蠢的好处。

    白宅门口甲一、福至门神一样守着,不让任何无关人士进入。

    沈安有些怯,“会让我们进去吗?”

    初夏拽着他的胳膊走到福至面前。

    福至笑着道:“二位来了,快进去吧,宴席还没开始呢。”

    看到福至的态度,沈安确信了初夏的说辞,对于白清逸更是佩服。“呜,以前是我错了,从现在开始,白厂督就是我主子了。”

    “……”

    院子中摆满桌椅,坐满了人,上面摆放大鱼大肉。

    大堂中,正在拜堂。

    新娘子的头脸被盖头捂得严严实实,但从外形看,纤细高挑,能入白清逸的眼,想来长得不丑。

    觉得好奇的不止沈安一人,在场的每个宾客,对新娘子的身份都百般猜测。

    从没见过白厂督身边出现过女人,这突然的成亲真让人措手不及。连殷勤都没能献上,就白厂督这身份地位,给他夫人送礼,让其吹吹枕头风,指头缝里露出的财富,也够人吃几辈子了。

    可惜这新娘子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成亲时候双亲该坐在主位,但此刻主位上只有一个妇人,皮肤粗糙,虽穿着富贵,但骨节变形的手骗不了人,白厂督的母亲竟是个农妇。

    只张月一个人来了,他爹张大石还活着,但不愿意过来。

    她眼含热泪。

    拜高堂的时候,她连连应着:“好好好。”

    唯一的儿子是个太监,无法传宗接代,但好歹能有个伴儿,不至于孤苦无依。

    她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他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今天冷的厉害,婚服硬挺,却不怎么保暖,原本以为已经治愈的膝盖骨却疼了起来。

    沈婷能感受到上面的骨裂,寒冷的风吹进骨缝,冻的让她发抖。

    走路间有些瘸。

    沈安皱眉:“这个新娘子,是个瘸子。”

    这身形,这动作,总觉得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

    沈婷轻嘶一声,疼的有些站不稳,白清逸当即上前一步抱起她。

    宾客中窃窃私语,原本高不可攀的白厂督沾染女色,瞬间接地气,变得更像人。

    八卦的人凑在一起,什么都猜测。

    白清逸正往后院走,一个官员拿着酒过来,“哎,白厂督,早知你喜欢,我院里还有好多,什么时候去我家……”

    沈婷在发抖,腿的疼痛蔓延全身,像是骨头里有一个满身刺的冰球,顺着骨髓游走。

    白清逸急着去看她的情况,脸色冰寒:“滚!”

    那官员脸色坨红,竟还往前走了一步,“这青天白日的,白厂督着什么急,虽说春宵……”

    初夏直接穿过人群,将那人扯开,低声道:“不想死赶紧让开。”

    那人顿时醒酒,抬眼去看白清逸,碰到他眼神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白清逸抱着人快步离开,低着头凑在沈婷耳边,轻声道:“没事,不疼。”

    他走进婚房中,温暖如春,火红的装饰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寒意。

    白清逸将她放在柔软的地毯上,扯开盖头,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鲜红的唇脂掩盖了她本来的唇色。

    伸手将唇脂擦掉,看到她苍白颤抖的双唇,曾受伤的腿抖个不停。

    白清逸皱眉,心疼的看着她,撩起裤腿,灼热的手心贴着那块伤疤,膝盖骨冷的像冰块一样。

    他将人整个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沈婷的身体慢慢暖起来,但骨髓里似乎还有冰冷。

    “还冷吗?疼不疼?”白清逸贴着她的额角。“这个伤还没好吗?”

    外表只留下一条疤,但骨头似乎还没长好。

    “昨天好的。”去看雪景的时候,还不疼。

    “冬天不要出去了,明日让太医给你开点药。”

    “没那么严重。”沈婷揉着自己的膝盖骨,“做好保暖不会这样的。”

    还是婚服太薄了,但成亲呢,总不能穿的臃肿。

    “叩叩——”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狗……清逸,你还好吗?是不是新娘子不舒服?”

    白清逸没有回答,他对于张月——他母亲的态度很复杂,曾经被抛弃,让他不敢接近,内心深处想要靠近,但他现在有更加珍贵的东西。

    沈婷握着他的手:“不出去聊聊吗?”

    白清逸轻声问:“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我吗?”

    沈婷敏感察觉到他不似往常的心情,调笑道:“你不是应该说‘若是敢离开我,便杀了你’吗?”

    白清逸捏着她的手,上面有一层薄茧,触感很好。

    低头亲亲她,“还疼吗?”

    膝盖被他大手暖的滚烫,摇头道:“不疼了。”

    白清逸便站起身,快速开门关门,寒风甚至没有吹到沈婷。

    张月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她还好吗?我……我能不能见见她?”

    白清逸沉默一会儿,“她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一听到“客”这个字,张月抖了一下,“你爹他……不愿意过来,我会劝劝他的。”

    小时候的仿徨无助,一直在影响他,但与沈婷成亲,他难得感受到安稳。

    “没事。”

    他也终于能说出这两个字,从父母身上得不到的东西,终有一天会从别人那儿获得。

    他看了看门,“她还在等我。”

    张月双手交握,有些局促,“好好,你回去吧。”

    白清逸并不留恋,转身进屋。

    沈婷还坐在地毯上,白清逸抱起她走向床榻,满屋红色,衬得她面色红润,原本苍白的唇也有了血色。

    沈婷看看外面天色,笑眯眯搂着他,“白厂督这是要白日宣淫?”

    白清逸将帷幔放下,顿时变得昏暗,他声音有些沙哑,“现在天黑了。”

    沈婷喉咙动了动,贴着他有些冰凉的唇,软绵的舌头试图去让他暖起来。

    白清逸便张开嘴接纳她,修长的手指灵巧解开由他系上的腰带,

    她皮肤滑软,水做的一般。白清逸看着瘦,但衣服脱了之后其实肌肉明显,沈婷的手留恋的按在他胸膛上。

    二人都渐入佳境,厚实的帷幔隔出一方小天地,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昨晚睡的有些晚,沈婷起床的时候,白清逸没在,但被窝还是暖和的。

    她愣了一会儿,大约知道白清逸在哪儿,穿衣洗漱,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

    出门之后往右拐,行了一段路,闻到熟悉的香味,她拐到小佛堂里,果然看见坐在蒲团上的白清逸。

    她直接扑到他背上去,“今天运势如何?”

    “大吉。”

    身后角落的福至偷笑,主子根本就没有摇签筒。

    沈婷支着脑袋,“你信佛几年了?”

    白清逸没有隐瞒,“我不信,我师父信。”

    他转身面对面抱起沈婷,“他让我日夜供奉,保护玉朝及其子民。”

    摸着她腰,“腰带没系好。”

    “明明系好了,还是蝴蝶结呢。”

    白清逸却不听她的,拿了几条带流苏的玉佩,解开她的腰带重新系好。

    “这个送你。”那是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做工精致。

    “什么……”她打开后,里面是她的玉簪。

    白清逸知道她首饰少,“以后会越来越多,不用沈停的。”

    “怎么……哭了?”

    “和我妈妈的梳妆盒好像。”沈婷抱着它,“这个很好,我很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喜欢到连睡觉的时候,都抱在怀里。

    白清逸对沈婷行为忍耐度极高,心中不悦,但没阻止她。

    但在一天晚上,抱着她躺在床上转动的时候,腰忽然碰到一个极其尖锐的硬物,疼的他脸都白了。

    放开沈婷往被子里一摸,摸出那方正的首饰盒。

    沈婷忽然有些心虚,抱着白清逸的腰正准备撒娇。

    殊不知她刚好碰到白清逸磕碰的地方,白清逸痛嘶一声,也没推开她。

    “别碰那儿。”他想来能忍疼,木盒的角尖锐,那一下,他几乎是带着两人的重量撞在上面。

    沈婷察觉到不对,掀开他的衣服,腰上青紫一片,沈婷心疼的吹了吹,“对不起,我以后不放床上了。”

    白清逸将木盒放在床头的百宝格中,“没事。”

    他拿出药油递给沈婷,沈婷给他抹了轻轻揉着。

    沈婷还是喜欢那个首饰盒,但不是唯一最喜欢的了。因为白清逸送给她好多玉簪木簪,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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