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姬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吃完饭回房的时候，姬发悄悄在走廊拐角拉住了她。

    那鬼鬼祟祟地模样让挽星忍俊不禁，她伸手戳了戳姬发，“这是你家诶，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阿挽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挽星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走。她从这样安静的氛围中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很多时候，安静对她而言是个矛盾的形容词，她无法忍受永恒的安静，却又会在某些场合喜爱片刻的安宁。

    与想象中的不同，姬发没有带她爬屋顶，她还以为谈心这样的时刻他们会在屋顶上看星星，闻言姬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没问出口。

    他们随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姬发把自己的外衣垫在地上，自己盘腿而坐，让挽星坐他衣服上。

    挽星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最终没拒绝他的好意，但她同时让自己的法衣罩在头顶，暴殄天物，继用作绑带之后，八卦紫绶衣又被赋予了新的用途。

    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挽星做好准备听听姬发要说什么，她很少有这种时刻，表弟和她都不会是主动找人谈心的个性，他们表达的方式可能是一起辱骂彼此的爹。

    “我有一个很崇拜的人。”姬发说这话时盯着前面的草地，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很厉害很厉害，是我想成为的那种大英雄。”

    “前些日子，我听到了一些消息，朝歌要四大诸侯合八百小诸侯各遣其子入贡大商，为质子。”

    挽星很快察觉了姬发的言下之意，“你想去做质子？”

    姬发没否认，她继续猜道，“你说的那个大英雄是二殿下吗”

    姬发做质子肯定不会是因为喜欢，他想去朝歌，那朝歌里必定有他崇拜的人。这样一想的话，就只有出兵打仗的二王子殷寿了。

    她的猜测完全没有问题。姬发没有惊讶她会猜出来，事实上在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放松，这件事他连父亲和兄长都没有说。

    兄长或许发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父亲……他爱自己的父亲，但……

    “只要你不觉得后悔，那就去做好了。”挽星轻轻推了他一把，“别怕，你看，我这个仙女都是你的后盾呢！”

    姬发合理质疑，“仙女难道不应该普度众生吗？”

    “别的我不管。”挽星倨傲地抬起下巴，“反正我肯定是护着你的，我们师门都是护短的人，我继承师门良好美德，怎么不行！”

    “那阿挽，你有什么想做的？”

    这居然还是回合制。甫一被提问，挽星有些回答不上来，她沉思了一会，说道，“想要真正的自由。”

    姬发对这个回答惊讶极了，挽星不太想提起她家的破烂事，特别是有了对比，她承认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种执拗的自尊心，她还没完全接受她或许底子就是流着这样的血，就算已经摆脱那里……但她真的摆脱了吗？

    “下次再和你说吧。”挽星让自己笑起来，“一下子说完多没意思，你还想知道些天上的事情吗？那我和你说我的师兄，他真的很厉害，如果你崇拜二殿下，那我可能就崇拜他一些……”

    一下子就反了过来，她不停地说，姬发变成了倾听的那个，挽星敢肯定他绝对知道她在生硬地转移话题，可他没有问出来。可能这就是她喜欢和姬发相处的原因，永远有生命力，却又体贴地，选择在这种时候不过问。在他身边自己会感觉放松，那是和亲人在一起不一样的感觉，她感觉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天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来的时候挽星猛然惊醒，长时间睡在地面上让她浑身难受，脖子也梗的发疼，她转了转眼睛，试探性地动动手指，发现了她此刻的姿势，她的脑袋枕在姬发肚子上，姬发被她当做枕头睡了大半夜，还没什么心眼地朝天睡得很香甜。

    挽星慢吞吞地爬起来，她拖不动姬发，只能让自己的法衣盖着他，至少不会着凉。她飞快地跑回去拿了样东西，跑回来的时候姬发已经躺在地上嗷嗷叫了，她急忙伸手把他拉着坐起来，决定把她睡人家肚子这件事烂在心里。

    姬发缓了好久才没有那种被人蒙着头暴打一顿又扔在荒郊野岭的感觉，他坐在地上，一时半会还起不来，只见挽星蹲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手上献宝式地捧着个锦盒。

    “生辰快乐，姬发。”

    10

    姬发对着挽星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维持着听到祝福后张着嘴的表情，从脖子开始慢慢染上颜色，眼神乱飞，正巧他在背光处，挽星一点儿没发现，只当他刚醒，脑子还不大灵光，便把锦盒塞他怀里，又把他拉起来，说道，“先回去，这个也不急着现在就看，我猜大家都等着和你说生辰快乐呢。”

    姬发迫不及待地回房洗漱，挽星跑回去又睡了个回笼觉，这才感觉舒坦了一点，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姬发在等她，“我们一起拆礼物！”

    哦——原来还有这种仪式感。挽星自然依着他，今天可是姬发生日，就算是玉帝本人亲自来了，那也是姬发最大。不过当着自己的面拆礼物挽星又有些紧张，怕这份礼物姬发不喜欢，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姬发的表情。

    姬发打开一看，放着一条浅色发带，布料是丝绸的，角落里绣了几颗麦子，他拿起来，手上滑溜溜的，似乎比丝绸还要好上一点。

    他问，“阿挽绣的？”

    挽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很久没动针线了，所以有些，嗯，简单。”她上一次做还是在两年前，手实在生得不行，最开始还做坏了好几条，好在让她力挽狂澜，让边角料有了用武之地。

    “没有，我很喜欢。”姬发从刚开始就没停过笑，他把发带又翻了过来，突然间发带变大，变成了平日里写信用的布的大小，他一惊，询问道，“是我搞坏了吗？”

    “不是！”挽星拿过来一支笔，给他比划，“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通讯工具？我这里也有一块，当你在这一面写的时候，上面的字会显示在我的那一块上，这样我们就算不在一处，也能沟通。我本也没想到，但若是你去了朝歌，这应该会有用。”

    姬发愈发震惊，但挽星很快又说，“但我学艺不精，一月只能用一次，一次也只能使用半刻钟。等我回了昆仑，我定做个更好的给你。”

    话音刚落，她便被抱了个满怀，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暖洋洋的，很舒服。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姬发的声音响起，震动让她的肩膀麻麻的，痒痒的，“我很高兴，阿挽。不用给我什么更好的，你的心意便是最好的礼物。”

    “可你值得更好的啊。”挽星不假思索，“因为你值得，所以我想给你这世间最好的。”

    姬发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