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姜子牙背着挽星走了一段，实在走不动，把挽星放在一块石头上，伸手去探她的体温，很烫，她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吐出的气息也很热。照道理这样是不正常的，他们求仙问道的，从不会生病。

    “师叔……”挽星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我没事，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能说出来，我说了出来，就要受到惩罚。”

    或许是仙丹起了作用，或许她只是看到了过去。上一次她看到的还要多，昏睡整整一个月，比起来似乎她这次还算好的。

    姜子牙怜惜地看着她，她的年纪做自己的孙女都不为过，他早些年也知道她为了哪吒昏迷一个月的事情，这样的仙缘对于她来说真不知是好是坏。

    “师叔，你把我放在这儿吧。”挽星看着头顶的树，从缝里漏了点月光下来，也没施舍在她身上半分，“封神榜的事情更重要，我在会拖累你的。”

    “这是什么话！”姜子牙往日里总是端着张笑脸，此刻也不免严肃了些，“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师叔放心。我和哪吒一样，命硬得很。”挽星扯出一个笑，依旧没什么力气，“我学了一身的本领，总归死不了。”

    即便这么说，姜子牙也不愿把她抛下，挽星没办法，只好迂回一些，说到了朝歌再说。

    挽星一路上断断续续地烧，好在他们都带着足够量的仙丹，赤精子还把水火锋也给了徒弟，但天知道他们要多久才能让殷郊成为天下共主，这些仙丹又能撑多久。

    等到了朝歌，挽星便发现了他们几个的通缉令，奇怪的是，太子殷郊都被通缉了，姜子牙大喊一声不好，又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好在挽星给两人用了障眼法，倒是没人发现他们就是被通缉的人。

    自己这状态实在连累人。挽星沉吟片刻，说道，“师叔，我们分头去寻殷郊。三日后，不管我们找没找到，都在那个驿站汇合，怎么样？”

    可行是可行。姜子牙本想再劝挽星几句，奈何她态度坚决，状态也比之前要好，便又多嘱咐了两句。以防万一，挽星又往脸上遮了层面纱，她垂着头行色匆匆地走在路上，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天色已晚，她必须尽早找到落脚的地方。

    她一边躲避巡逻的人一边往嘴里丢了颗仙丹，脑袋这才清明许多。或许是因为通缉的人数过多，巡逻的力度也渐渐加强。她的障眼法需要集中精力维持，若是她还清醒，那完全绰绰有余。但现在，雨又开始下了。

    “果然是你。”手腕被粗暴地抓过，那人抬手扯掉她的面纱，“通缉犯。”

    挽星抬眼望去，还没看清脸，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秦无由一手提着挽星，感觉对方在碰瓷，但那一副快要死掉的表情又让他有些犹豫，他眼睛一转，抬手把挽星扛在肩上。

    彼时姬发正在马厩里刷马，他从马厩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秦无由，看见他似乎扛着一个人，皱了皱眉，但到底和他无关。最近又太多的事情烦恼着他，入狱的父亲，躲躲藏藏的兄弟，还有那次一别，再未见过的挽星。

    那天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姬发既希望见到她，又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她或许已经被她的弟弟或是师兄带走了，这样也好，远离人间，她似乎可以过得更好。

    坠落在他怀里的星星，迟早要回到天上。

    28

    挽星醒来的时候旁边就坐着一个少年。她眨了眨眼睛，选择闭上。耳边立刻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什么意思！我长得不堪入目吗？”

    她睁开眼睛，慢吞吞爬了起来，脑袋已经不烫了，但依旧很沉，她应该是被军队的人抓了回去，或许是姬发的同僚，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她上交。哈，殷寿的军队也不是那么忠心，手底下的人人心浮动，这人怕是也有自己的私心。

    挽星没急着开口，少年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安静，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救了你，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随你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挽星抱着膝盖，淡淡地扫他一眼，她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

    “你是巡逻的？”挽星骤然开口。

    少年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是啊，都是我安排的。”他说完便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他还很顺口地说了出来，伸手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挽星抬眼，说道，“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干。”

    少年盯了他一会，最后狠狠啧了一声，“现在还用不到你，你别死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挽星颔首，算是同意了。她想了想，问道，“这算合作？”

    秦无由张了张嘴，停滞了很久，最后自暴自弃地说道，“是。”

    既然合作了，那总不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想，说不定她还从姬发的信里看到过他的名字。

    少年表情有些复杂，“……秦无由。”

    无由？谁家里给孩子取这样的一个名字，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无由——没有自由，作为质子，他似乎正印证着这一点。

    似乎是她怔愣的表情太过明显，秦无由哼了一声，“你叫什么？”

    挽星说了自己的名字，秦无由冷笑一声，好像在说，看，你和我有天壤之别。

    挽星无声地笑了笑，他若是知道自己还差点被父亲送给别人当妾，又会是什么心情呢？但这也不重要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有合作的关系在，她就能知道殷郊的事情。

    “秦无由。”挽星侧着头，问道，“殷郊为什么会被通缉。”

    秦无由哈了一声，“你问殷郊干什么？你喜欢他？”

    挽星的表情立刻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殷郊虽然生性纯良，孝顺恭敬，与他爹截然不同，但确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的是……

    她一怔，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带着她骑马的姬发、畅享未来成为大英雄的姬发、在山洞持着玉佩找到她的姬发……

    挽星恍然大悟，好似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那些只对姬发才会产生的独特反应，皆是因为她喜欢姬发呀。

    她弯着眼睛乐不可支地笑起，秦无由见状立刻问道，“怎么，你当真喜欢殷郊？”

    “当然不是。”挽星摇摇头，“但是谢谢你。”

    秦无由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现在完全没有方才那副你是我的阶下囚你就该听我的那副倨傲样子，“那你准备告诉他吗？”

    挽星惊讶于他居然没追问是谁，对此也松了口气，“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且不提姬发的想法，他们之间尚且还隔着一个殷寿，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人间天谴的事情更为重要，她分得清孰轻孰重，这份感情，还是她自己知道为好。

    29

    在聊过感情问题之后，她和秦无由竟诡异般地拉进了些距离，虽然很奇怪对方态度的转变，但很显然对她有利无害，她又提及了殷郊的事情，但秦无由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殷郊闯入摘星阁刺伤了殷寿，逃走时还砍伤了姬发的手臂，至今还没下落。

    他一提姬发，挽星下意识紧张起来，但又从这个话中抽丝剥茧出些许线索，以姬发和殷郊的关系，殷郊不可能真的对姬发下狠手，有可能就是姬发放走的殷郊，并且自己砍伤了自己。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挽星盘算着去找姬发，他们之前也算是不欢而散，但事关天下百姓，她必须去问姬发殷郊的下落。

    这番理清思路，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正准备出去探查地形，顺便找找姬发在哪儿，但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秦无由拦了下来，“诶诶诶，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听我的，你跑出去干什么。”

    什么时候变成听他的了？挽星乖乖地没动，但依旧说道，“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的。”

    自己绑来的神仙，说什么都不能被人发现了去。但这神仙又不是自己能拿捏住的，秦无由焦虑地皱起眉头，这会外头又传来不小的喧闹声，他在营帐里来回地转圈，最后拿起自己的披风劈头盖脸往挽星头上一遮，又找了根绳子系住，恶狠狠地说道，“别被人发现，听到了吗！”

    挽星只觉得脸挤得慌，悄悄把绳结系得松些，给自己扔了好几个障眼法，她也不怕姬发瞧见，就是要瞧见才好。

    她跟着秦无由走出去，期间小心翼翼地躲开与其他人直接的接触，他们一路走到喧闹中心，却见崇应彪一下把姬发推的人仰马翻，举着剑似乎下一秒就要捅姬发一刀子。

    挽星抿起唇，手上已然运转着功法，但下一秒崇应彪背后便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仅仅用了一把弓便制住了崇应彪，挽星一愣，那是伯邑考。

    见到伯邑考的姬发眼睛一亮，毫无先前的戾气，高声喊道，“哥哥！”

    人家家里人都来了，这场闹剧也就此结束。挽星虽想早日和姬发见面，但也不该是现在，此刻他们兄弟之间不应该有任何人插足。

    她抬脚转身就走，身边的秦无由没动，她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秦无由沉默了一会，说道，“没事，回去吧。”

    跟着哥哥走向一旁的姬发却是若有所感地回头，瞳孔慢慢睁大，他不会认错那个背影，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此刻正站在别的男人身边，身上系着别人的披风，她仰头看向别人时，那双眼睛是否也亮如星辰，满心满眼都是别人呢？

    “姬发？”

    哥哥的呼唤响在耳畔，他倏地回过神，那里早没了人影，好像刚刚就是他的错觉一样。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