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最初抵抗过，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可耻的妥协了。
乔奢费看着脾气好没主见，跟个活包子成精似的，人是真倔。她要是不听，他就愣坐那默默盯着她不吭声，负罪感都给盯出来了。
何况她能躺着熬夜到天亮，并不代表她能看着乔奢费为了她愣是坐一整晚，硬倔了一回的结果就是闻昭再也不敢了，闭着眼睛装睡也要睡过去，久而久之，还正改正了一些。
女大学生的精神状态有目共睹，何况是放假。往常闻昭的假期主要集中在夜里，像个真正的夜行生物，一放假就见不到人影，身边的人早就习惯了，连闻昭自己也习惯了，第一次看到晨间的太阳不是熬夜熬得头昏眼花，而是神清气爽的自然醒，感觉还怪奇妙的。
这样一来，闻昭心情也不免改善了很多，第一次在假期的白天主动踏出家门。
她以为小冬父子俩都回老家了，乔奢费一个人守店，就在中午买了点吃的打算去店里陪陪他。她想着过年前后都没什么人，就没多想，没想到提着保温桶推开店门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小冬。
闻昭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独处，尤其是异性，在门口僵了一会才犹豫道：“你好，请问小乔在吗？”
小冬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啊……让他出去进点货。来送饭啊？”
闻昭低低应了一声，道：“那我先走了。”
小冬叫住她，迅速拦住她的去路，笑盈盈道：“他没跟你说吗？我看他也快回来了，在这等等呗。”
闻昭愣了愣，犹豫道：“不用了吧……我回家等也一样的。”
小冬一怔：“你们都住一块了？”
闻昭感觉他这些问题很冒犯，抿了抿唇，后退半步：“……嗯，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小冬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别走啊，你一个女孩子乱跑多不安全，回头小乔再怪我。进来坐坐吧，怎么，看不上我们这破地方吗？”
他扫了一眼身后，似乎有些厌恶，啧了一声：“我也不喜欢理发这行，人都说不正经，也就我爸天天念着老手艺不能断，非要开着。要我说我们店里这位置干啥不好啊，开个游戏厅，酒吧什么的，又热闹又高端，整天干那伺候人的勾当。”
小冬一边说，一边强硬地将她往里扯。他大概还以为在安抚闻昭情绪，但对闻昭来说真是一句比一句恐怖：“行了行了，进来吧，陪哥说说话，你不是对小乔感兴趣吗？喜欢他什么啊？”
闻昭被他抓住的时候浑身就僵硬到了极点，甚至有些后悔来的时候没提前给乔奢费打电话问问。她犹豫片刻，只把保温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一只手抓住门把手，不动声色甩开他，低着头不进门：“嗯……有、有点热，我通通风。”
小冬撇撇嘴：“你们小姑娘事真多。”
闻昭没吭声，只听着他絮絮叨叨。但她养气功夫还不太到位，纠结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道：“对我来说，小乔的工作是他的热爱，他认真学习，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所做的工作也是毕生的梦想，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能为自己的爱好和梦想努力，是很幸运的事，我跟着社团外出写生摄影的时候，也什么脏地方都去过，有时候要趴在泥地里很久，只等一个瞬间……”
她顿了顿，难得有些强硬地扯开自己的手，垂眸捋了捋衣袖，道：“我还有事，就先不进去了。打扰了。”
小冬脸色一瞬间变得很精彩，也顾不得自己装出来的温和表象，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是吗？”
他自认为出手大方，怎么也算个小富二代。这店面将来只会给他继承，以后就是酒吧老板，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比一个穷酸理发师强？
小冬口不择言，闻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里渐渐浮现出鄙夷：“高档的不是地方，是人。低端的也不是职业，是你的想法。你如果总这么想，别说开理发店，开宫殿都只徒有一层皮而已。”
闻昭真是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小冬还真就是个思想猥琐的混混，一时间反感至极，连保温桶都不想要了，扭头就走。
小冬一看搞砸了，心一乱也就更显得迫切，两三步绕到她面前拦住她，因为太过突然，闻昭差点撞进他怀里，吓得脸色都有点白。
他没意识到闻昭是因为走太急撞了一下，恍惚以为能抱到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全挤在一块，像垃圾车倒垃圾一样，全都倾泻而出：“等等，等下，你叫昭昭对吗？”
闻昭苍白着脸平复了一下心情，神色冷淡地别开眼：“我姓闻。”
她是隐晦提示对方叫自己闻小姐，但生于乌托邦的姑娘对人的平均素质太过信任，小冬根本就没到能听懂这种话的境界，还以为她态度软化了，顿时笑了起来：“好好好，是我错了行吗？别生气了。”
闻昭一愣：“？？？”
她犹豫片刻，还是吃了有教养的亏，道：“……别跟我说这种话，你注意点吧。让开，我要回家。”
小冬想起最近火的几个电视剧，身边女生好像都很喜欢深情男二那款，现在的女主哪个没几个备胎，就算是月月对乔奢费的脸那么痴迷，不也没拒绝自己送的花吗？
他很自信，开口道：“我们最先认识，可惜我没有小乔会说话讨好人，和你错过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闻昭：“……”
她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小乔的女朋友吗？”
他还不死心：“知道……也没什么，我不在意。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等你。”
闻昭：“……”
大冬天的，怪冷的。
她深吸一口气，匪夷所思地按了按太阳穴，表情认真地抬头看向小冬的眼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字一顿道：“我说实话……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那种无聊狗血没有意义的三角恋。好好的感情掺进这种东西，很让人反感。你以为我会感动吗？”
“明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还是你父亲的徒弟，何况小乔平时对你也很好，你这个样子，”闻昭道：“真的有点恶心。”
她不是看不出来，小冬比起对自己，对乔奢费的“兴趣”恐怕还更大一点。
这也正常，不喜欢长辈口中“领居家的孩子”，恐怕是多数人的共性，这也是她能感觉到小冬对乔奢费的恶意，依旧勉强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原因。
现在看来，他不配。
小冬怔住，勃然大怒：“你这个……”
闻昭说怂就怂，扭头就跑，到路口挥手招了个出租车，连影子也没给他留下。
闻昭第一次想着给乔奢费送点东西，心里还怀着培养感情的美好憧憬，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一直到乔奢费回家的时候都显得恹恹的。
乔奢费被小冬指使着忙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还莫名其妙被白眼，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一向不把这些人类的恶意放在心里，没当回事，因为买到了闻昭一直在念叨的冰淇淋，回家的时候还心情颇好。
他进门后换了衣服，一边把东西往出拿，一边温声叮嘱道：“昭昭，起床了吗？我给你买了你想要的香草冰淇淋，不过我知道你想吃，但不可以多吃，不然会胃疼，而且……”
乔奢费走近了看到她，一怔：“你怎么了……昭昭，熬夜眼睛疼吗？”
闻昭恹恹揉了揉眼睛，本来憋着一口气就只有生气，他这么一问，反而后知后觉涌上许多委屈，眼眶当即就红了：“我今天去店里找你了……你不在。”
乔奢费一怔，忙道：“因为没找到我吗？抱歉，小冬回来的突然，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闻昭摇摇头，咬咬牙，抬头看他，道：“你知道小冬今天莫名其妙骚扰我吗？”
乔奢费彻底愣住了，微微瞪大眼睛，神色有些震惊：“他骚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还是被吓到了？”
闻昭缓了口气，轻轻按了按胸口，道：“就是有点恶心。以后我不会去你店里了，你也提防着点小冬，他对你不怀好意。我有点累，先休息了。”
乔奢费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去卫生间帮她打了盆热水，等闻昭洗漱后睡下，他才冷着脸来到书房，拿起手机，拨通师父的电话。
小冬是什么态度他都不怎么在意，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都可以包容，但闻昭不能白白受这个委屈。
乔奢费望着暗沉的天色，声音冷静到冷漠：“师父，我有事找你。”
“……不是别的事，是因为小冬。我想，我可能不能在店里继续工作下去了。”
梦想去哪都可以实现，辞职虽然可惜，虽然遗憾，可他也知道什么是应该负起的责任。
此事大概因他而起，却是闻昭受了这份罪，他就绝不能也不愿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