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5)

    腊月廿三,兵部尚书兼督师弹劾沈知州,但欲自为,贪吏失职,越位理官。奏请百和帝去知一职,收都察院,严监,与东翎一交代,不争纷然,害民。

    百和帝因沈家每代皆诚信于公,又因证据不足为沈知州所为。故不必革职,除沈家小女沈兰时外,其人关进都察院,严加看管,至查明真相。

    沈兰时跪在地上听完圣旨,如今沈家以后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无依无靠。听着旁边沈夫人的哭泣声,她也不由的放哭出来。

    但沈文仲没有任何表情,叩头谢恩。沈家所有人都叩头谢恩。

    沈兰时伏身,大声说道,“沈家小女沈兰时,谢皇帝陛下圣恩!”说完,她的眼睛流下了眼泪。

    但她没有起身,只是听见那个公公让他带来的人把沈家的人都给带走了。沈兰时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泣声,她起身,看着沈家人的背影。

    “忠臣终有报,佞臣终有报!我沈家每代皆为忠臣,今日遭陷害,不是上天不仁,是佞臣不义!终有一天,那些藏在泥沟里的肮脏只会显现在人世间,让你们灰飞烟灭!”沈兰时狠狠的说,也不管前面的公公有没有听到。

    她踉跄着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慢慢揉着膝盖。一步一步的走进沈府。

    沈府一夜变得空虚,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充满的是阴沉,就像一个空着多年的冷宅。只是没有尘网,才让它看起来有这么一点的阳气。

    沈兰时招呼着旁边再打扫的管事,她扶上了腿,闭上眼睛,耳朵听见旁边有脚步声,才开口,“沈府还剩下的银子,现在发给下面的人,让他们自己拿着钱离开。今天发生的事一个都不准说出去,不然我在落魄也能找到你们。”

    管事没有说话,看着自家的姐姐,她一夜就成长到这个样子了。没有了以前的笑容,也难以接近,她伤心又懊悔。

    她在沈府待了很多年,如今六十有七,什么人没有见过,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女使能导致沈府的落魄。

    “奴婢感谢沈府以来的恩情,还请以后姐姐能照顾好自己,早日为沈府洗清冤屈!”管事慢慢的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看着沈兰时还是闭着眼睛,才走出去。

    沈兰时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东西,银子、册子,干粮都拿上了。最后看着房间,心中感慨万分,沈家的这一天,还是来到了。

    提前将沈家的命数尽了,还好,只要她还在。

    听到房间的敲门声,沈兰时不解,都让他们离开了,怎么还有人。她把从桌子上的剪刀藏在衣袖里,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是春竹。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奴婢哪也不去,就跟着姐姐一起,只要姐姐还在,奴婢就还是沈家的奴婢。”

    沈兰时把剪刀藏得很深,转过身子继续整理下东西,“你跟着我没有用,接下来我不会待在天泽了。我都说了让你们去找下一家,还不如拿着银子,何故吃着这些苦。”

    春竹哭得更厉害了,没有说话。一时安静得厉害,沈兰时听着她站起来的声音,以为是她准备离开,却没有听到。

    她继续整理着东西,分成了两个包袱,一边装着冬天的衣服和册子、笔,一边就是夏天的衣服和银子。不知道后面的人有没有离开,她一时不敢往后面看。

    沈兰时又走到床铺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枚玉佩,转头一看,发现春竹还站在原地。她迷糊了双眼,笑了出来。

    她笑了,但又哭了。

    “好一个忠仆!”沈兰时越笑越大声,直接走出房间,跪在雪地上,“上天对兰时终是有恩,兰时待沈家谢过......在此保证,定将后面的人现出原形,为民除害!”

    金启良匆匆忙忙走出去,面上担忧,抬起官服的迅速走。嘴里小声的嘟囔着,谁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看着闭门的淳王府,他拍走身上的雪,又打了一个喷嚏。他上前拍用力拍着门环,声调又急促得厉害。

    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一个奴婢见了来人,急慌行礼。

    金启良没心思看到这些,指着里面就问,“淳王爷可在?我有要事要说,快将我带过去。”

    奴婢犹豫,低下头拒绝,“王爷还在商量公事,不如请大伴到旁边厅等着。到时候王爷谈完了,自然会去找您。”

    金启良一听,什么事也不好发作,只得跟着她进去,看着王府的辉煌,他在心里哼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他走进去,一鼓作气坐在了左边第一个椅子上,手拍在桌子上,怒气十足,指着那个奴婢,“你,让人给送壶茶上来!”

    “王爷不喝茶,桌上有水。奴婢就先下去了。”

    金启良看着那个奴婢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连倒三杯水下肚才灭了火。用力闭上眼睛,等着人来到。

    楚淳看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争个不停,他的眼皮跳了跳。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的地方,才感觉有点好转。

    “王爷,王爷......”郑百堂小声的叫着,看着楚淳睁开眼睛,又关心着,“王爷可是身体不适,可用把大夫叫来?”

    楚淳猛的睁开眼睛,一个个眼神的看着他们,“这会儿知道有本王了?方才七嘴八舌的争着,怎么不见争出个办法来。亏你们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怎的还糊涂起来。”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了。

    楚淳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这天怎么还不减雪?再过几天,要是还是如此,中晋的百姓恐怕要怪罪上来了。”

    林德凯笑了笑,“天意如此,哪能怪得了万岁爷。万岁爷向来都是为了中晋的百姓,如今还吃斋念佛,百姓应当感谢才是。”

    郑百堂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楚淳。

    才想开口的淳王,外面就打断声音,“王爷,金大伴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楚淳没有大多的表情,对外面的人直接说等着。

    “刚才林修撰说的话,本王有一点疑惑,不知可否解释?”

    林德凯哎哟一声,“王爷折煞臣了,不知是何事?”

    楚淳看了一眼他们,喝完一杯水,“自古以来都是农民起义反抗,不知林修撰怎么解释,这是为何?”看着他闭上嘴,欲言又止,又笑了一声,“说来说去都是我们不对,罪在本王,罪在修撰,罪在太常寺,偏偏不得罪在皇上头上。皇上也是为了中晋着想,才说要冶铁。可如今农田人力不够,没办法发展,农民吃不上饭,自然心中有怨。”

    还没等着两人的回复,楚淳又急着开口,“现如今倭寇猖獗,将军在外守站,我们自然也是要尽一份力的。这个铁冶也得冶,不冶也得冶。况且皇上的圣旨也快到了。”

    林德凯说话大呼,“王爷乃中晋天福!”

    楚淳听了心里高兴,笑容越来越好,“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喝完了一杯水,“本王就不留郑正卿和林修撰,大雪还是早些回去吧。”

    等两个人走后,楚淳冷下脸走出去,到了隔壁的厅堂。看到金启良在喝着水,一杯又一杯的,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他越过人,直接坐上了主座,看也不看一眼。

    主座上方挂着黑色字画,“天理为民”百和帝题。下方的桌子是梨木镌花椅,茶具青翠琉璃杯。对面摆放着两个,山林折叠屏风。

    金启良讪讪笑,起身行了个礼后,又坐下,“臣来得不巧,扰了王爷的局,实是该死,可是这事不可不说啊。”

    楚淳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

    “王爷可有听了沈知州被抓之事?”看楚淳没有回答,金启良暗自骂了一句,又陪着笑脸,“沈知州被抓对我们没有利害,只是,万岁爷把沈家小女放了,若是她查出点什么来......”

    楚淳打断他,“你说的什么话,她一介女子怎能查出来?就算查出来了,那算的也是你头上,本王毫不知情。”

    金启良着急了,头上冒了不少汗,他伸出手擦了擦,又咽了一口口水。谁知道这个淳王爷是这样的人,到了难紧关头,就想撇下他了。

    金启良低下头,眼神恶狠狠的。

    “臣听属下的人说,找到东翎太子了。”

    楚淳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低着头,心想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又咳了一声,喝了好几杯水。

    场面又冷起来了,楚淳来回走,心情烦躁得不行。

    “严石是谁的人?!”

    这时,轮到金启良震惊了,这是应该是没有人跟他说的。他怎么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他属下的人也不会是这样多嘴的。

    从不该是他自己发现了,但也从未听人说过淳王爷还派人去查了。总不该是严石自己说漏嘴,那他的命还要不要了。

    好像,淳王爷不同外边人说的那样,不关心朝廷之事。

    他看着一眼那人,身着赤色五爪龙纹服饰,身前身后五纹有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面色凝重又带怒,嘴角时不时抽动。

    金启良:“回王爷,严石并不是谁的人,他向来随心所欲,一个人惯了。只是...他跟张仕贞的关系,应该是挺好。”

    楚淳坐下来,手扶着椅手。眼睛许久不眨,知道冒出了眼泪,才重新站起来,走出去。

    他看着屋外的景象,天下的雪还是那么大,面前不远处的一个花池,放着一座假山,水已经结冰。盖着厚厚的一层雪。楚淳又看向屋檐,金黄色的瓦片还只能看出一点颜色。

    “不用管,你最近跟严石离得远一点,别惹火上身了。想办法让皇上知道纪秉雁在哪里,你再想办法接着圣意去找。既然他严石不怕,你也好把人踹了。”楚淳的话满满冷意,就跟这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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