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8)

    再后来,纪予怀被收到一家酒楼当洗碗小二了。虽然生活还是那样过不去,但总比吃不上饭的日子好。

    店家的夫人对他还是很好的,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可爱。店家确实日日折磨他,不是洗全店的碗,就是让他又去擦桌子和地板。

    “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学好!学会偷你老板的东西了,嗯?我让你偷,我让你偷!”店家拿着一条长木棍打着他,每一棒下去都是致命的。

    “我救你命,你就这样对我,啊?是不是狗乞子都是这个样子的!”

    不断的辱骂声,不断的木棒声。店家打累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呵呵笑出声。他把木棒丢在一边,踢过一个碗,里面装的是一小碗的米水。

    纪予怀闭上眼笑了,嘴边呕出了鲜血,直接打翻了那碗米汤,小声嘟囔告诉自己,“我是谁啊,我是东翎太子,我生来尊贵。”

    沈兰时猛地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一片漆黑,眼角流下了眼泪。她摸着枕头,全都湿了。

    一切都是梦,她反应过来了,重新闭上眼睛,但回忆的都是刚才梦里的事情。

    纪予怀。

    一个不认识的人,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好像梦的最后,那个小孩说了他的身份,沈兰时努力回忆,无果。

    沈兰时睡不着了,被一个梦困住了,她就这样清醒着闭上眼睛。

    “沈知州,下马车吧。”

    沈文仲下了马车,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是他多年以来的第一次进宫,上一次已经记不得什么样子了,没想到这次是这样的模样。

    十几个侍卫将他们围起来,随后收起剑,想着抓人。

    “慢着!”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邓言提着裙摆走上来,身后跟着一个人,看着很年轻,他指着那个带头的侍卫,“这是干什么,一大早就出这样的动静!”

    “回邓理寺卿,下官奉皇上旨意,抓拿沈家回都察院。”

    邓言拍着额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后面的人也走上来,“抓便抓,动静小一点,我们臣子也不是东......粗莽的人,要是传到万岁爷那可不好。”

    “是是是,阁老说的有理。”侍卫点点头,同意,让他属下的人都放轻声,又对着邓言说,“那下官就先离开了。”

    侍卫带着沈家一家人都离开了,邓言恢复了刚才的样子。看着这个阁老心里就是紧张,明明人的年纪只比他小一点。

    王居文是内阁华渊大学士,年芳五十了,但看样子却像三十。不少的人都怀疑他是吃了仙丹,回光返照了,却一个人也不敢说,不敢问。

    话说内阁的大学士不少,但王居文不同,他的爹爹是内阁首辅,权利仅在万岁爷之下。宫里的人分分站队,一部分是王党,一部分就是万岁爷的人。

    也有人说王党不如从前了,这段时间,东厂站在万岁爷这边,不知道王党何时能倒。但也有人说,东厂谁也不站,权利也想分一半。

    如此,争了好几年,也没有一个胜负。万岁爷照样管着万官,首辅照样管着内阁,东厂照样管着锦衣卫。

    王居文嘴里哼着小曲儿,就直接往都察院那边走去。后面的邓言,也只得跟着他。

    都察院南监狱外看守着好几个人,走进去一股刺骨的阴风特别明显,里面的血腥味并不少。每个牢外也站了几个人,一脸正经,没有人动,就像一个尸体。

    王居文随手拿出桌上的用具,都是一些好生能折磨人的。好巧,这个用具是最普通的竹书夹指。他又拿起另一个,是一把匕首。

    后面站着的邓言冒汗,要不是路上路上遇见了这个人,怎么会让他来到这里。好了,现在到了,一句话也不说。

    王居文回头,一脸无辜的,“邓理寺卿为何还跟着我,方才侍卫不是说了吗,人就要审案了。弹劾官员,察院向来不能和大理寺同审,为的就是防止徇私舞弊。我这就不用你照顾了。”

    邓言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这人过来肯定不是只为看看。想到被关进来的人,也不该,沈知州从未进宫,哪里又能惹到这个阁老了。

    他久久不动,王居文懒得等了,直接往里面走。样子真的像极子,一个来看看的人。

    走到了沈家的那间大牢,看着所有人都坐在地上,上面的草已经发出恶臭,有好几个老鼠尸体躺在上面。

    王居文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笑了,“邓理寺卿,叫人开审罢。对了,多叫几个人来,不然怕沈知州说我们误审。”

    邓言又哪里敢说什么话,连忙去把人叫来。

    都御史及众人,见了阁老,无一个人不震惊。每个都在忙着自己的,头都不敢太抬了。

    沈兰时醒来的时候,看到春竹站在门口,还东张西望的,就像是鬼魂上身了一样。

    “你干什么呢,可是去哪里偷东西了?”

    春竹被吓了一跳,直拍着胸脯,又小心走过来,“姐姐有所不知,方才奴婢醒来,想着去婆子那里给姐姐买点吃的。您猜出了何事?那个婆子不见了!奴婢都把这个客栈找遍了,始终不见人,莫不是那婆子是鬼魂?”

    沈兰时看着她,以往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能比现在认真,“鬼魂又如何,她可是害了我们?婆子未伤我们分毫,还给我们住下,那便是好的‘人’。”

    春竹羞愧的低下头。

    她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雪莫名的变小了。

    沈兰时没有在坐进马车内,而是跟着春竹一起坐在外边。春竹始终不让她赶马车,说是不该。

    她看着下着微微雪的天,“老天这是看到中晋的状况,雪都快没了。”

    春竹一边赶马车,一边附和着,“自然是,中晋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在下大雪,那定是老天爷无眼。”

    虽然是没有下大雪了,但地上积雪很多,就这十二里路她们就走了两刻钟。

    沈兰时下了马车把自己的月衣裹紧,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看着春竹紧张的眼神,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抬头看,一座威严的城墙矗立。

    城墙环绕,正前方上盖着一个角楼,墨色的片瓦,让城墙显得越发压抑。下方一个玄色的牌匣上写着“青阳城”。左右两边挂着中晋的旗子,挂着青阳城的旗子。

    她们终于到青阳城了。

    她们进了青阳城,热闹的,欢声笑语的声音传来。这里比天泽还要繁华,只看着百姓的脸就能知道有多幸福了,街市两边摆满了摊位,摊主们不停的吆喝着。

    “姐姐,为何我们不直接赶路去京城,还要在这待着?”春竹费力的牵着马,又对旁边的人说让让。

    “先去把马车之类的卖了吧,我们恐怕要待好长一段时间。”沈兰时又说,“你可曾听过腊月二十,万岁爷的旨意?”

    春竹摇摇头。

    腊月二十,由于天将大雪,将农民的秧苗压灭了,导致颗粒无收。只见这天丝毫没有要降雪的迹象,农民们坐不住阵脚,结成队一起往知县万泽鸣那要个说法。

    但万泽鸣说:这是天意不可违,万岁爷也已经拜佛祖,诚心要上天收回天意。

    农民们哪里会信,一个身材强壮的人站出来,他头戴着白色的巾帽,穿着粗布衣,袒胸露.乳。

    这人说:我们农民都要吃不上饭了,你们当官的吃我们种的饭,万岁爷也是吃我们种的饭。如今饭没了,去哪弄吃的!鬼火又四起,如今田也要没了,我们农民怎么活?你们这些当官的管不管?

    旁边一个人也愤怒喊:万岁爷不管我们,殿宇烧了就是警告,结果却把我们百姓拉去重建,还拉去冶铁!四处都找不到人,那还有什么人种田,你说这算不算贱卖土地!

    人都被拉去重建殿宇,被拉去冶铁,自然剩下的人就不多,种田的没有帮手,就要去雇人来帮忙。而剩下的人就找到机会,趁机提高佣金。这一来,农民要出银两变多,二来,天气恶劣,能不能种还是个问题。

    万泽鸣皱着眉头,脸色发青: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个身体强壮的人回答:我叫朱大田,他叫朱小农。

    万泽鸣解释:万岁爷没有想要重建殿宇,是谁在胡乱说话。况且这怎么算是贱卖土地!这人一少,物以稀为贵,你们能卖出的价格不是更高!

    可是,朱大田和朱小农怎么会听,说话理直气壮的,后面有几个人也奋起反抗。

    再后来,万泽鸣把人带走了,说是冶铁是为了预防倭寇,现在有人不让冶,那就是倭寇!来扰乱民心。实则该死,将这些人则日处决!

    沈兰时不做任何评价,两边各有两边难,百姓为了田,官员为了责。但这个官员太极端了,就是说了两句话,就判人为倭寇,这是侮辱人。

    她们两把马和马车都换了银子后,直接到茶馆去吃茶了。其实,沈兰时不为吃茶,就为听个消息。茶馆和酒楼,以及客栈是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果然,她们才刚坐下,就听到隔壁小声讨论,“哎,你听说了吗,就那个朱家兄弟的事情。”

    满脸麻子的人,吃了一口茶,“这谁不知道啊,朱家兄弟就是糊涂敢和知县叫嚣,不要命了。话说,怎么二十下的话,现在还没被处决?”

    另一个人小声的回答,“上头有人顶着了。”

    满脸麻子的人惊讶,捂着嘴不敢置信,又凑近问,“朱家兄弟那么有能干,上头还有人?平常也不见得这样啊,话说会不会报复我啊。”

    另一个人呸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就是像傻子,“谁同你说是他们了?是知县大人,他,上头压着,不让处理……不说了,不说了,吃茶。”说完,整个头低着头,就要埋进茶杯里了。

    沈兰时坐正经了,往大门那看,正好来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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