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江晚凝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概因明珰的关系,这些时日铺子里来了不少贵妇人。

    那丝绸锦缎不比棉布,每卖出去一匹就可获利不少,江晚凝乐见其成,看来这个方法没有用错。

    那些个贵妇人三三两两挑拣着布料,眼珠子却四处乱蹿,到了要结账的时候,凑到江晚凝身边悄悄地问上一句:“明公子最近可会来?他一般习惯什么时候来?”

    “这……”江晚凝本是有些为难,被她们这么一问,倒是有许久未见到明珰了,可看见众夫人略微有些失望的目光后,她赶忙接笑道:“这几日不是明家大公子回来了么,兄弟二人总要些时日叙叙旧,闲时便来了。”

    如此这般搪塞过去,众夫人才勉强点头离开。

    只是一日,那些个店内来的夫人又如往常一般问道:“这明二公子怎么还没来呢?这多长时日了都没看见他。”

    忽听得门外踏进来一对不知哪家府上的姊妹,闲谈般说道:“你可听说了,那明家公子定亲了!”

    “当真?!怎的这般突然?!”

    此言一出,声音虽不大,可铺子内正在挑选布匹的世族夫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便花容失色,拉起身旁女儿的手惋惜道:“还是晚了一步……”

    也有夫人带着怨恨恼怒意味嗔了江晚凝一眼,口中嗤笑道:“生辰宴上还亲密如斯,而今就被人抛弃了……商户之女,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

    江晚凝亦是惊诧,心中似有淡淡的苦涩弥漫开来,那麻痹的滋味直逼的整个人不知所措、面容僵硬。

    ……明珰,他当真定亲了么?原来这些时日他不出现,是说了门亲事?那以后,他还会来见她么……?

    众夫人只觉江晚凝失去了利用价值,当即便作鸟兽散。

    江晚凝怔怔坐在前柜旁,端起一壶茶想要平复一下情绪,可浅抿一口,已是食不知味。

    “诶,怎么回事?小爷我那日不是给你招揽生意了么,怎的还如此荒凉?”

    熟悉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懒散。

    江晚凝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双含笑潋滟的桃花眸,眸光一闪,薄唇笑得张扬。

    明珰勾唇:“怎么这眼神看我?”

    他倒是自来熟,不消江晚凝招呼,自顾自就着那躺椅坐下,一只手枕在头后,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打趣道:“我知道了,这数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你莫不是想我了?”

    江晚凝心中升起的那些许旖旎,因明珰这几句不大正经的话,顿时覆灭的一干二净。

    眼下他是她的金主,那句到口中的“有病”硬生生被江晚凝压了下去。

    江晚凝抿唇道:“明公子不是要成亲了么,怎么还有空往冉濯铺跑。”

    “成亲?”明珰扬眉坐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要成亲?”

    这浪荡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他竟然连这事都不放在心上。

    江晚凝冷哼了一声:“金陵城无人不知,偏生你还在这装糊涂。”

    “冤枉!当真冤枉!”明珰起身,眼睛里懵懂神色,怎么就金陵城皆知而他不知呢?难道是父亲偷摸给他定了桩亲事?成婚那日将他绑着拜堂?

    明珰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荒谬,他斟酌着开口问道:“你又是在何处听说了我要成亲?”

    他这般说辞落在江晚凝眼里便是心虚的表现,男人当真是虚情假意,江晚凝心中腾起一丝忿恨,这厮前几日还纠缠身侧,转身便要娶了别家小姐,亏得自己未对其动心。

    她故作洒脱淡然道:“这街坊邻里都在传,说是明家公子不日便要成婚,说了吴兴沈家的女儿……”

    “明家公子?”明珰喃喃道,旋即恍然大悟:“诶呀,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又施施然躺回那椅上,半阖着眼:“那定亲的是我哥,说的是明家公子,你怎么就觉得是我了呢?”

    明珰的哥哥?

    江晚凝回想起那日在城隍庙处见到的那个清隽消瘦又凌厉威严的男子,她可真是闹了一出误会的笑话,一时哑口无言,既不想辩解,又不想道歉。

    明珰一摆手,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故作大度道:“没事,关心则乱,小爷我理解。”

    江晚凝撇嘴屈身,看似奉承道:“是,小女实在是关心您的近况,若不是您,这冉濯铺这些时日哪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这不一误传说是您定亲,客都跑了一大半,您若闲来无事,便常来咱们铺里坐坐,当个吉祥物也是颇好的。”

    江晚凝这一大串话,表面说得客客气气,实则明里暗里皆是阴阳。可偏生明珰只注意到了几个词,譬如“关心近况”、“常来坐坐”。

    他面露喜色,高高兴兴应下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常来便是了。”

    “但江晚凝。”

    明珰忽而立身坐起,难得他那双桃花眼收起了泛滥的情绪,狡黠地眨巴了几下:“我适才进来时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若我有一日当真定亲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江晚凝面上装傻,心中却在破口大骂——

    这明珰好生不要脸!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是为他失神落魄了!再说,她本就是在利用他!若有一日他定亲,那便桥归桥路归路呗!有什么可为难彷徨的?!

    明珰神色傲娇,略微昂起下巴道:“到时候可就没人像我这般维护你咯!”

    言下之意不就是,快快挽留我,我可是有大用处。

    可江晚凝根本没往这茬想,适才明珰语句里提及“维护”二字,倒让她惦念其城隍庙那事。

    “明公子,刘大娘……”江晚凝有些踌躇地开口,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你放心,再有几日便有半月,她便放出来了,她在牢里吃好用好,我都找兄弟打过招呼的。”

    江晚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那日城隍庙一事,便是她特意做的局,刘大娘则是她特邀的托,只为唱一出戏,将那背后下毒之人齐家引出来。

    倘若那染料真是齐家下了毒,其目的绝不是让买家身上起些红疹而已,而是要借此扳倒冉濯铺,那就势必会先安排好一些“说客”,只待有人聚众闹事,那些“说客”便会一拥而上,将这罪名死死扣在江晚凝头上。

    “此案有些棘手。”明珰神色有些倦怠道:“按哥哥的秉性,这些人若死咬不认,他断会加以重刑,可偏生这次他什么也没做,像是在牢狱里耗着,只待那幕后之人沉不住气自己现了身。”

    江晚凝不解道:“难道齐家背后还有靠山?”

    “那日那群人不就张罗着要去见季如兰吗?”明珰神色微敛,“这其中牵扯我不便与你多说,总之。”

    他思来想后犹豫道:“江……晚凝,当年你父亲之死,可能并非意外。”

    “你若得空,不妨找寻故人,指不定有些许线索。”

    明珰言尽于此,这几炷香闲谈的功夫,那各怀心思的贵妇人又齐齐“相聚”冉濯铺。

    明珰被胭脂水粉簇拥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众人闹哄哄的一片,他整个头高人一截,这才摆了个口型对江晚凝说道:“走了。”

    江晚凝颔首。

    世人算计深沉,那明家长子虽是仪表堂堂,又年少有为,可他并非为明老爷独宠,依照明家老爷现在这个趋势,极有可能将明家偌大的家业交给这位二公子,谁家女儿若是嫁给了明珰,那便是日后明家的女主人,百年家业承载,自然是比嫁给那位大理寺少卿要有福气的多。

    ……

    渡口处人来人往。

    连翘搀着江晚凝小心谨慎地走在岸边湿滑的堤坝上,身后刘春德时不时打量四周,仍是心有余悸道:“小姐,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您若是有所怀疑,老奴来看看就好了。”

    当年江老爷在此遇险,若是与齐家有关,那只怕今日他们亦不会放过江晚凝。

    江晚凝反倒是神色自若,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当年押送那批扬州水货的船夫已不在,想要找到线索谈何容易,就连江老爷失足落水的地方,亦是被官府加固了几根横栏。

    江晚凝踏上那超出岸边修建于水面之上的栏板,木板缝隙间传来“吱嘎”声响,她俯身看下去,水已呈现碧色。

    “小姐。”

    刘春德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江晚凝一个不小心栽入水中。

    “走罢。”

    眼见江晚凝松口往回走,刘春德这才放下心来。

    金陵水系发达,水运繁盛,城内各桩生意买卖,都是走的水路。为了避免人流复杂,官府特意将商户和民众的渡口划开,江晚凝今日所来此处,便是只有商队贸易的渡口。

    一人衣衫褴褛,左肩挎着个不大的包袱,拿着纤绳与江晚凝擦肩而过,正往船上走。

    江晚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渡口有一船即将驶离,那人丢了纤绳,着急忙慌就要往那船上跑。

    这举止行迹……!江晚凝手一指,大喝一声道:“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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