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那人着急忙慌,被江晚凝这么一喝,脚步更加虚浮,一时不察石板上的青苔,竟是“呲溜”一下划进了水中。

    “救、救命!”

    那人在水里一阵扑腾。

    刘春德带着木围一众人,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那脸上的泥泞被江水一洗而净,满头乱发被水打湿服帖地垂在耳鬓两侧。

    “牛小二?”眼见面前之人清晰的五官,刘春德下意识喊出名字来。

    牛小二眼神遮遮掩掩,两手虽被左右之人钳制,可他不服气地拧巴着,随时想逃走。

    “牛小二。”江晚凝走上前来,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他一圈:“你不是在齐家为工么?好端端的跑什么。”

    牛小二神色躲闪,“我自回乡下老家,与你何干。”

    江晚凝冷哼一声道:“你在冉濯铺为工十年,是何来路我还不清楚?家?当年父亲在村干上捡来你这孤儿,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可知,而今还能平白生出一个老家?”

    牛小二哑口无言,江晚凝扭头:“带走。”

    当年父亲失足落水,牛小二正在当场,可他一口咬定自己不会水,一时间码头又找不到熟识水性的人,只能眼睁睁见着老爷沉下去。

    江晚凝未离开渡口,而是沿着堤岸,一直走到了偏僻无人处,回首微抬下颌,刘春德当即明白其意。

    下一秒,一行人抬着牛小二走到修建于水上的木板上,松手,牛小二便猝不及防地被扔在水里。

    湖面上当即炸开一朵水花,牛小二四肢在水中混乱扑腾,整个人在水里奋力挣扎,仿佛立马就要沉溺在水中。

    江晚凝冷眼看着,语气平静地威胁道:“牛小二,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溺死在这湖中,要么自己游上岸。”

    牛小二已经呛了几口水,已入深秋,湖水冰凉,冻得人直发麻,牛小二知晓江晚凝言出必行,当即咬咬牙,手脚并用忙往岸上游去。

    “咳咳咳咳咳……”

    牛小二瘫坐在岸边,两脚汲水还未来得及从水中挪出,整个人已经虚弱无力地倒在岸边泥泞间。

    江晚凝回眸示意,木围带着两个伙计下去将牛小二提了上来。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眼见自己熟知水性的事瞒不住了,牛小二顾不得喉咙里还呛着水,匍匐到江晚凝面前,慌忙磕头认罪。

    江晚凝缓缓屈身蹲下,目光与之平视,却自带上位者的逼迫感:“我给你个机会,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懂了吗?”

    牛小二点头如捣蒜。

    “你和齐家什么关系?”

    “当年离开江家后……听闻齐家缺工,我便去了彩裳铺……”

    “然后呢?”

    那牛小二故作懵懂,痴傻般晃晃头:“然后这些年我积蓄也略攒了些,常够了给人为仆的辛劳,便想着去乡下自己开家染铺,所以就离开了。”

    江晚凝挥挥手,木围等人抬着牛小二就往湖边走。

    “诶!等下!等下!我想起来了——”

    还未等牛小二说完,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一次重重摔在湖面上。

    激荡的水花几乎砸得他头昏脑涨,可牛小二别无他法,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下一下地再次划回岸边。

    江晚凝冷冷道:“现在肯说实话了么?”

    牛小二虚脱地几乎无力咳嗽,一面点头,一面用手拍着胸脯,试图让呼吸更畅通些。

    “说……说说。”

    江晚凝也不打算将他带上岸去,大有不说实话便再一脚踹下去的趋势。

    牛小二畏畏缩缩抬眼探看了一眼当下的形势,四面皆是壮汉将他团团围住,他低头咽了口水,断断续续地补充道:“齐家……齐家该是没落了,大难临头……我便趁乱逃了出来。”

    江晚凝眼眸微挑,当即抓住了他言语里的漏洞:“齐家没落,你从何而知?”

    “……这。”牛小二眼神闪烁,顿时便心虚了起来。

    “大小姐。”他强掩着内心的慌乱,抬眼言辞卑微地恳求道:“若我将实情完全道出,您能否保我一命?……我当年,当年实属无奈,我也是被强迫的!”

    江晚凝思虑片刻,杏眼浅浅一闭,似有千般无奈般叹了口气道:“罢了,只要你肯说出实情,我便保你一命。”

    牛小二松了口气正欲窃喜,江晚凝话锋一转道:“但此事牵扯众多,若有一日对簿公堂,我要你出堂作证,你可做得到?”

    牛小二暗喜的眼神瞬间僵硬起来,他喃喃犹豫道:“小人身份卑微……”

    江晚凝语气强硬地打断道:“牛小二,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在同你谈条件。”

    “齐家若是不倒,你以为你能活么?”她一语道破局势,垂眼怜悯般地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之所以急着离开,便是怕那齐家掌柜先杀你灭口吧,那个秘密,你好好掂量一下,是为齐家打碎了咽进肚子里,还是同我一起,将那罪魁祸首揪出。”

    听了江晚凝这番话,牛小二竟是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江晚凝鼻息间轻轻哼笑一声,“你和齐家的交易么?”

    牛小二一双眼睛先是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旋即黯然,垂下头听着江晚凝徐徐补充道:“当年,你伙同府内众人叛离,以进彩裳铺为诱。可齐家却出尔反尔,最后只收留了你一人。论染技经验,这些人自有不逊你者,可为何只偏偏收留你……”

    江晚凝的话适可而止,后面的不消多说,此间众人都猜的明白。

    “原来这一切你都知道?!”牛小二反倒松了一口气,既然江晚凝已知晓实情,还答应保自己一命,那自然同她一起扳倒齐家对自己更有利。他替齐家办事多年,焉能不知齐家是个过河拆桥的主?而今天道轮回,他于齐家已失去价值,若齐家摆平此番风波,又怎会放过他?

    牛小二一咬牙,将所知之事一股脑说了出来:“当年齐家嫉妒冉濯铺生意兴隆,有意为难却都被老爷一一化解,狗急跳墙下便动了杀心……我素来贪财,金陵城内无人不知,齐家便以金银为诱,让我带老爷前去渡口,他们自有人部署。”

    江晚凝阖上眼,初春的江水,只怕比当下更加寒凉,她不敢细想父亲是如何在这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挣扎无望,抱着那一箱白布沉入水底。

    恨、悔……痛苦而又愤恨的情绪似要将她整个人撕裂,江晚凝深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收紧,指甲嵌入肉里,刺破皮肤,凝结出一滴血珠。

    父亲,你放心,凝儿现在有能力了,一定会为您报仇雪恨,让这些无耻之辈血债血偿!

    江晚凝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不怪你。”睁开眼,江晚凝已平复了情绪,她微微屈身,手轻拍了一下牛小二的肩膀已示安慰:“当年齐家留给你的金银,还可寻否?”

    虽有人证牛小二,可光凭他一面之词怕是难以服众,当若是能找出这批银两,那便是强有力的物证,齐家抵赖不了。

    牛小二神情有些尴尬:“倒是都花完了……”

    江晚凝蹙眉:“齐家给你的银子少说也有近百两,怎的说花完就花完了?”

    牛小二局促地搓了一下手道:“我好赌,那日上了头,便在同福赌坊输光了……”

    “好!”江晚凝一颗悬着的心落在了地上,“赌坊素有记账,这笔钱可查到去路,便算有用。”

    牛小二暗自打量着她的神色,脸上的冰霜似是化开了些,牛小二想起旧日里江晚凝总是温和文弱的模样,心怀侥幸地意味她已消怒,便语气放轻松了些:“大小姐,你看你让我交代的我已经交代完了,能否让我先……起来?”

    江晚凝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交代完了?”

    那双含笑的杏眼弯弯,却藏着肃然的杀气,牛小二不自觉紧张地浑身一抖,江晚凝已偏过头去,“木围。”

    话音刚落,木围便作势要将那牛小二再往湖里扔。

    “我说!我说!我说!”

    牛小二用仅存的力气挣扎着,两腿拖沓在泥泞里稍作抵抗,嘴唇因害怕哆嗦得厉害,那冰冷刺骨的湖水,他不想再体验第三次了!

    江晚凝看着他面色惨白,亦知晓他怕是无力再游回,不过是作势威胁了一下,她微昂下颌,木围会意立即松开了手,牛小二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牛小二喘了口气道:“奴才自进齐家后,还算是兢兢业业……起初大小姐因韩家之事,恶闻缠身,冉濯铺生意差了些,这头齐家便好了点,掌柜的高兴,自然待我也不差。”

    “……可后来,您将那行将就木的冉濯铺又给盘活了,王家的绮罗坊倒台后,连世家的生意您也一并收了,那齐家哪能不妒?!明里又争不过您,只能背地里下些腌臜手段。”

    “奴才起初真是一万个不想帮他们……可他们捏着奴才的命,奴才没办法,给他们画了张冉濯铺的布局图,他们找着染缸……往染料里下了些致人红疹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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