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年关将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已是新春氛围。

    杭州城。

    一大早池令颐带着一串大红灯笼和剪纸窗花来找江晚凝。

    “凝儿。”池令颐气力用尽,喘着气说道:“快快帮我接一下!”

    江晚凝听见她的声音,忙停了手里的活,接过她手里的红灯笼:“姐姐,你来便来了,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池令颐笑道:“你这不是才来杭州不久,诸事都需重新安排,我担心你没空迎春,便带些喜庆物什帮你装饰府中。”

    江晚凝来到杭州已半月有余,在池令颐的帮助下置办了房产、店铺,待过了新春,染铺便要重新开业了。

    一切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些……她一直让自己处在忙碌的状态中,不仅仅是希望染铺早日回归正轨,也是想让自己没有空闲去回想金陵。

    木围和翠屏依旧在院中空地上忙着调染料,趁着这段时日太阳好,准备染几箱布存货,方便新春开业。

    刘春德带着一些伙计匆匆往院外走,被池令颐喊住:“刘叔,能否拨些人手帮我来布置灯笼?”

    刘春德脸上流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老奴正赶着去渡口接今年最后一批新布,年关扬州那边的店铺也要歇业了。小姐稍等,我们片刻归来后便帮忙。”

    池令颐颔首。

    谁料江晚凝突然说道:“刘叔,你留在府中置办些年货吧,我带他们去渡口,许久未出门了,也想着出去透透气。”

    刘春德:“好。”

    这杭州城之繁华,丝毫不亚于金陵。若比较二者不同之处,金陵古韵厚重,而杭州多风雅。

    马车穿行过大街小巷,到达渡口。

    扬州运来的新布早已从船上卸到地上,只消江晚凝清点完毕,即可搬运回府。

    “江姑娘且看看,可有什么货不对数?”那随货而来的伙计问道。

    江晚凝摇摇头,笑着谢过:“都齐了,替我谢过郝老板。”

    江家染铺的布几乎都是从扬州郝家的成布行进来的,两家皆是诚意十足,故而生意稳定十余年。

    江晚凝问道:“正月里过新年,郝老板可还是出了十五才开店?”

    那伙计点点头:“是的。”

    可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江姑娘想要的粗布,怕是一时难以提供那么多。”

    春节将至,只怕店里伙计也要休工归家,一时间没那么人手织布也是可以理解,江晚凝点点头道:“那二月进货时,粗布能否补足些?”

    那伙计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北地棉粗,南方棉软,咱家粗布都是用北方买来的棉花制造,可眼下,北方棉花市价竟翻了三倍不止,若只是价格上涨便罢了,眼下四倍的价格,都找不到卖家可以提供足量的棉花。”

    江晚凝震惊,经商多年,还未出现过如此怪事,她疑惑道:“可是今年闹旱,北方收成不好?”

    那伙计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凑到江晚凝耳边,悄声道:“此事有意封锁……北夷进犯,已破了长城三关,若是热河再失,便要直逼京都了。”

    江晚凝瞪大了眼睛,虽是心中大骇,但鉴于伙计的警告,还是压低嗓音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往昔和我们郝家交涉的棉商,现已悉数南逃。”

    可江晚凝依然半信半疑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一点风声的没有?”

    “自我朝建国以来,北境素来与夷族有小摩擦,但每到冬季,夷族地处北寒,需休养生息,这便议和,如此一来,也算是形成了暂时的平衡。”

    “可今年非也……那夷族像是韬光养晦良久,竟然在平素偃旗息鼓之时悍然发动战争!眼下已过隆冬,他们已破三城,待春暖之时,还不知北边战事如何了结……”

    那伙计如此说道,江晚凝便是再不欲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这失城事大,她蹙眉问道:“那些守城将领何在?”

    我朝纪律森严,将在城在,若有弃城而逃者,一律诛九族。

    “如作鸟兽散,各自亡命天涯罢了。”伙计摇摇头,失望道:“那北夷来势汹汹,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这些年冬日安稳,那些个守城将领自以为高枕无忧,防备松懈。直至北夷攻来,当即便丢盔弃甲。”

    “可怜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北夷族人进城,便屠戮干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只字单薄,却字字泣血。江晚凝从这些描述中,仿佛看见了北边漫天银装素裹中,绽开了一朵朵泣血泣泪的红色血莲。那漫天大火在浓烟中腾起,百姓流离失所,一家老小仓促逃命,却被追来的北夷士兵一刀毙命……

    “父亲!”

    “你既知失事,为何不上报圣上?!”

    明珰无暇品茶,听闻真相后,将手中的茶杯当即摔碎在桌案上。

    明宽景一时心情极为复杂。怪不得明皓那小子自青州归来,便急匆匆地想要将段素容送回江州。他早已听闻长城三关沦陷的战败消息,心急火燎地将段素容送回江州老家为保安全,却隐瞒着他这个做父亲的。

    三关破,京都只剩下热河唯一屏障,为保京城安全,定然会从金陵府抽取守将支援,那时,只怕是明家一家老小都要奔赴前线……自明皓成婚,明宽景依照当年同段素容的约定,放她一纸和离书。段家果真因明皓新婚、缔约新成的关系,未有为难段素容。

    可偏生明皓不理解这其中缘故,怒极明宽景急于抛弃母亲,当即便携带新妇一同归宁吴兴老家,未有音讯。

    若不是段素容来信一封,提醒他们北边战事吃紧,只怕明宽景此生都不会知晓,自己竟然被明皓算计了。

    明珰见明宽景久久不语,知晓他还在记挂明皓之事,叹了口气劝慰道:“这些年,哥哥嘴上不说,心里对我们多少是有怨的。”

    明宽景抬头深深望了明珰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终归是我欠他母亲的,我实是再无脸面由着他们同我一并吃苦。”

    说到这,明宽景道:“珰儿,我会尽早替你和你娘做打算,将你们送离金陵,赣州在湘南内陆,我有老友在此为官,不若你们娘俩尽早搬去此地,我也好放心。”

    “父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明珰撇嘴驳斥道:“咱们一家之人,哪有两地分居的道理?”

    明宽景解释道:“时下特殊,京都战事随时都会爆发,我亦随时都会被诏至增援,那时候,你们再想走便来不及了。”

    明珰不以为意道:“来不及便来不及,你这一把老骨头,哪能再上战场?明家若是要出人领兵,那自然由我替你出征。”

    “胡闹!”明宽景一拍桌,谁知这一急,胸腔内一口气没提上来,反而引起一阵气喘。

    明珰眼里划过一丝心疼,扶着老头子坐下:“父亲,你别担心我。您这一上战场,生死难卜,娘怎么办?……让我去,我年轻力壮,定然能全身而退。”

    明宽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傻孩子,战场上刀剑无眼,岂是你想退便能安然退下的?”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女子身着一袭娇粉衣裳,却不显得突兀,反倒与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

    明宽景眼见来者,赶忙起身迎了上去:“萱儿,你怎么来了?”

    萱姨娘,哦不,现在应该称为萱夫人娇嗔着白了他一眼,道:“来了一会了。”

    “适才,你们谈的我都听见了。”

    明宽景摸了摸后脑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先劝道:“我想着让你和珰儿早日去赣州……”

    “我不同意。”还未等他说完,萱夫人便出言打断道。

    明宽景顿时为了难:“你们娘俩,怎的都一样的脾气。”硬的不吃便来软的,明宽景打量了一下萱夫人的神色,也顾不得明珰在场,攀住萱夫人的手腕柔声便哄道:“你去了赣州,我也放心些……”

    “那你呢?”萱夫人神情没有丝毫松动。

    战场上瞬息万变,明宽景亦无法做出能平安归来的承诺,他垂下眼,良久沉默。

    萱夫人却是回握住他的手道:“我们如今,来之不易。如果终有一天要死别,我希望可以珍惜一切能陪伴的时光,我不会离开的,珰儿亦是。”

    “若你要驰援京都,我们陪你,若你以身殉国,珰儿便从军继你遗志,替父杀敌……我照看好孩儿,便来陪你。”

    这一番话道来,悉数真情。明宽景感念至深,反倒不知说什么感谢,只是将萱夫人拥入怀中。他与她相伴多年,焉能不知她秉性,既是这般承诺,他再一意孤行也无意义。

    父母相拥,明珰在一旁瞧着二郎腿瞧着,半响还未松开,便啧啧道:“杞人忧天作甚?这眼下境况,不还没坏到那个程度么?”

    话说回来,明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父亲,你已知北境战事,为何不上书告知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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