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谁知那底下一群人听后相视一笑:“老大,这还是个烈小子呢!”

    黄琛不拘小节地啐了一口,双手扶着腰迈着豪迈的步子走到明珰面前,居高临下颔首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明珰不吭声,但已瞧瞧将众人神情打量个遍,似乎他们并无杀意。

    黄琛没什么耐心,见明珰不做声,脚尖往他膝盖处踹了踹,催促道:“问你话呢?”

    明珰闷声道:“裴珰。”

    那黄琛将他上下都扫视了一遍,揪起他的衣襟,骤然凑近了。明珰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汗臭味,不由蹙眉想要避开些。可那黄琛力大无穷,任凭明珰怎么折腾也无法撼动分毫,只能由着他这么拿捏。

    黄琛实则在打量明珰衣料上细密的绣样,扭头横眉道:“小子,老老实实写封信,让你家人拿钱来赎你。五百两,一条命,这个买卖值吧。”

    若是以往,五百两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非常时期,父亲生死未明,明家前路未卜,哪能随随便便拿出五百两。明珰苦笑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家道中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番说辞黄琛已听够了,懒得同明珰废话,扶着膝盖直起身来,冷冷一甩手,身后的手下立马左右将明珰拷起。

    黄琛道:“你既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明珰只觉眼前一黑,整个头被布包裹住,又来了一个人将他的双手折反至背后捆紧,明珰被人推得一踉跄,摇晃着步子和他们一同踏上了山路。

    再睁眼时,已被关入牢中。虽是称之为牢,但放眼看去不过是用木柴简易围成的栅栏,外面有人看守。明珰踩在那潮湿的稻草上,顿觉一阵难受。那沤烂的稻草飘出阵阵恶臭,更是让他坐立难安。

    黄琛临走时又问了他一遍:“五百两,考虑的怎么样?”

    明珰笃定他不会轻易杀了自己,眼下明家实难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故而他当即泣涕涟涟、情感真挚道:“大哥,我真是没了余钱!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若是家道兴盛,怎会一个人流落至此,身旁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黄琛依旧未松口,只是眼神里透着半信半疑,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明珰一个人被关在牢里,左右无聊,便透过那栅栏缝隙打探外面的情况。这些人应该是盘踞此山的贼寇,此地便是他们的大本营。明珰暗自计数着他们的轮值,这些个贼寇规模不小,可他们个个身着破布衣衫,宽大的衣衫下骨瘦嶙峋的身材若隐若现,想来他们生活亦不大宽裕。

    门外的看守扭头“诶”了一声,扔给明珰一个馒头:“晚饭。”

    明珰低眉扫了眼那沾了些污渍的面团,显然不大乐意接。

    那看守白了他一眼,嘲弄道:“还当自己是公子哥呢?咱们这便只有这些口粮,吃不惯便饿着,饿昏头了自然便想吃了。”

    面对他的嘲讽,明珰亦不言语,地上的馒头依然看不上眼。只是到了深夜,寒气侵体,他抖得瑟瑟发抖,这时腹中传来一阵痉挛,明珰看着地上沾了灰的馒头,咽了下口水,将身体扭了过去对准墙面,阖眼想要熬过这阵饥饿带来的痛苦。

    可到了下半夜,他实在是饿极,嗅觉竟然能在这稻草的铺天恶臭中分辨出那白面馒头的清香,明珰咽了下口水,终究转了回去,伸出一只手,极不情愿地往馒头处一点一点地靠近,将那面团攥入手中,将那上面的污渍挑开,一点一点地撕入嘴中。

    那馒头早已又冷又硬,起初明珰一点一点撕碎入口,可舌尖微微触及那甘甜,腹中强烈的饥饿便被唤醒了,他顿时狼吞虎咽,可馒头干涩,一大块便卡在他的喉咙里,明珰捂着脖颈,用手往下顺,几欲噎住,无奈又只能用手将那食块掰了出来,再一点一点咽进去。

    “诶!醒醒!醒醒!”

    看守抱着大刀靠在门口阖眼小憩,睡梦中忽觉自己被推搡,顿时惊醒。睁眼一看,牢中那人趴在栏杆上,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老实点!”

    那看守下意识便以为明珰要逃跑,当即睡意全无,提起刀一溜烟站起,怒声呵斥道。

    明珰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往后挪了一步,默默举起一只手示意道:“我没想逃,我都饿得没力气了……你这里还有吃的不?拿点给我呗……哥。”末了,他软绵绵喊上一声“哥”以作示好。

    可那看守软硬不吃,瞧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道:“我当你好骨气呢?下午还瞧不上这馒头。没有了!咱们这伙食按时按量供应,一人不可多得,过时无饭可吃。”

    明珰俨然不信:“你们这一人一餐才一个这么拳头大的馒头?”

    看守冷哼一声道:“有饭吃就不错了,啰嗦那么多。”

    明珰斜倚在栏杆上省点力气,又问道:“你们这是当家的抠搜还是钱不够啊?一人一个馒头哪管饱的。”

    “黄老大最为义气!带我们都如轻兄弟般!”那看守心直口快道。

    明珰扬眉:“那就是没钱了?怪不得找我讹上五百两。”他凑上一张脸去,悄声问道:“你们不是山匪么?这邻山的寨子都被洗劫一空了?今年收成不好,没抢到粮食?”

    他的话又密又杂,搅得那看守是心烦意乱,当即挥挥手拿着刀逼他坐进去。

    见他不搭言,明珰自讨没趣,索性靠里面躺下准备睡觉。人若不是坠入低谷里,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往昔那般在金陵城逍遥,断然想象不到一日自己会如同猪牛一般睡在这样破烂发臭的稻草圈里。

    天色微微发亮,大概是那看守亦枯坐着无聊,他回头,瞧见牢里的公子哥虽是紧闭着双眼,可眉头深锁,一只手不大耐烦地驱赶着蚊子。知晓他一晚未得好眠,看守无奈撇嘴劝道:“喂,我劝你啊,还是早些给家里写信,你这般穿着想必家世也不差,拿了钱来也好早日不受这罪。”

    明珰被那蚊子搅得烦闷,听那看守又重复提及钱,自是不大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我家道中落,没有钱!我要有钱我也不想受这罪!”

    看守又道:“那你拿粮食来换也成。”

    “我钱都没有哪来粮食?”明珰索性坐了起来,“不瞒你说,我们家呀,现在只剩我一个,其他的因为战乱都消息全无。你们急于要钱,是因为寨中缺粮吧?反正留着我在这里也是吃白饭,不如先放了我,我保证,待我做完所行之事,一定回来给你们补足粮食,如何?”

    “……”

    看守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空手套白狼呢?杀了你,照样省口粮,还能割你的肉做顿菜吃。”

    明珰一哆嗦,顿时噤了声。早听闻这山间贼匪野蛮,生食人血肉,可见传言非虚。他还未找回父亲,断然不能丧命至此,故而明珰不再言语,唯恐触怒了这帮贼匪。

    清风寨。

    “他还是不肯交代么?”黄琛一只脚踩在凳上的软垫上,手里快速翻阅着手下呈上来的资料。

    正堂内站着的下属摇了摇头,又道:“属下将这附近大户人家都调查了遍,并未有谁家公子走失……倒是听说。”

    “听说什么?”

    “明家似是举家离开了金陵。”

    黄琛一怔,放下手里的书简,抬眼沉声问道:“可听说明家哪位公子走失?”

    “这个倒是未有……明家走得突然,传闻说是明家老爷,也就是府尹大人驰援热河,不幸遭遇埋伏失踪,明家挂念遂举家前往热河寻人——”

    “这不是胡闹么!”

    还未等那下属说完,黄琛便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

    那下属被吓了一跳,又转折道:“但属下派人北查,似乎并未发现一行人踪迹,倒是南下,听闻了一些风声……”

    如此一来,那便是明家有意做局,让人误以为其北往热河,为何要这般筹谋?那黄琛到底是这山匪头子,眼明心净,当即便追问道:“金陵可是有仇家要蓄意报复明府?”

    下属道:“倒是听说陆家公子追出了城去。”

    黄琛嘴里爆出一句脏话:“妈的!我就知道姓陆的那家没个好东西!”

    “不必盘查了。”黄琛一挥手,“我知道那混小子是谁了。”

    言罢,他直起身叉腰便往牢狱方向走去。

    明珰正在盘算着该如何和那黄老大谈判,才能让他放自己一线生机,说曹操曹操到,黄琛正出现在他面前,明珰瞳孔一缩,下意识道:“来得也太巧了吧!”

    黄琛鼻息间哼了一声,侧头示意看守开门,也未嫌弃里头臭烘烘的,他径直走了进去,依旧居高临下地俯看着明珰,嘴唇上扬似笑非笑道:“是巧得很呢,混小子,你是明府尹的二公子呐!”

    明珰心一惊,未曾想他这么快便看透自己的身份,当下划过一丝慌张,只怕他知晓自己的根基,更会变本加厉地讹诈,与其如此,明珰咬咬牙道:“你别想打我父亲的主意,我宁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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