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冷风拂去躁意,江晚凝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她颔首,眼神中划过一丝心疼,伸手缓缓去拉明珰的手:“……我来,便是同你将一切说个明白的。”

    “我已决定,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与你并肩同行,不离不弃。”

    她柔声化解了他身上的所有戾气,明珰轻轻将她往怀里一带,阖眼微微屈身,下巴搁在江晚凝的肩膀上,二人便这般静静相拥……不知过了多久,车队前来催促。

    江晚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要走了……”

    明珰垂眼,张唇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却因心中顾虑,最后只是松开了她的手:“去罢。”

    江晚凝转身,又止步回头:“明珰,你答应我,你要平安归来。”

    战场变化无常,多少人的生命便凋零一瞬。明珰眉心积郁阴霾,却笑着宽慰她道:“你放心,待我挣得战功,便请旨娶你。”

    他们再无多余的时间相处,江晚凝留下眷恋一眼,终是回首跟着车队回到京都。

    -

    北夷迟迟未有动静,但京都守军已预备吹响反攻的号角。并非北崀山大捷而骄横用兵,而是蛰伏良久后主动出击以试探虚实。

    按理说正是诸将繁忙时,可那黄琛却抽空来看了好几次江晚凝,起先江晚凝只当巧合并未在意,可那黄琛每隔三四日便来,二人又一次撞上时,江晚凝有些不好意思道:“黄将军,又见面了。”

    黄琛乐呵呵打个招呼。

    江晚凝喊住他,迟疑道:“将军近日……这般闲暇?常来伤兵营里逛呢。”

    这句话不知哪里点了黄琛的火药桶,他当即骂骂咧咧道:“我呸,还不是明珰那个小王八蛋!要他每日给我传战报!传战报!这厮文末总要加一句‘问江姑娘安’!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欠他欠他老子的,只能帮他来看看你!”

    知晓实情后的江晚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正是明珰的行事风格。

    她微微蹙眉问道:“战报传得这样频繁,可是前线战事吃紧?”

    江晚凝偷跑去北崀山的事情,明珰捎人告诉了黄琛,话里话外的意思嗔怪他看个人都看不住,不得再放她来这般危险的地方。此番江晚凝这么问,黄琛不敢说实话,唯恐她心里一急,又跑去前线找明珰。

    黄琛眼珠一转,随便应付道:“没事,能有什么事。那小子擢升镇国少将军,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谁敢让他受点伤?你放心,这仗是肯定要打的,但不是他小子去打,眼下他是大将军,自是要坐镇帐中的,安全得很!”

    江晚凝若有所思点点头,可不知为何,即便听了黄琛这般说,她心里依旧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明珰领兵出征热河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江晚凝心中焦急他安危,却又无可奈何。

    明珰稳扎稳打,将北夷突在热河城外的据点一个个拔掉,才将矛头对准热河城。

    一连半月,大大小小的仗数不胜数,伤兵数目不大,传来的消息也有限,倒是黄琛留了一份心,每隔几日给江晚凝传来一字“安”,这才让江晚凝心神平静下来。

    大军压境热河,可这仗却是一日比一日拖沓了下去,原本春末,过了一月,行宫里的荷花都冒出尖尖角,明珰还是在率军围困热河。

    那热河背倚北境,不缺水粮,这般死耗围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兵马元帅先后给明珰传了几道发起进攻的命令,可都被搁置,军中渐渐有流言,说那镇国少将军明珰意图通敌,带领攻城部队归顺北夷。

    “荒唐!”江晚凝起先听见伤兵之中有这般议论者,当即便反驳道:“明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那伤兵讥笑道:“你都未见过明将军,怎知他不是这样的人?”

    江晚凝没有丝毫犹豫道:“我与明将军自金陵之时便相识,他素来坦荡怀仁、忠君爱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伤兵冷笑一声,“那你且说说看,那热河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他久围不攻,意欲何为?”

    江晚凝不知晓军情,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她心里固执地坚信明珰,不喜旁人信口雌黄抹黑他。

    “明将军叛国了!明将军叛国了!”

    又从前线退下来一批士兵,是禁军统领于端手下的银羽卫。兵马元帅见明珰迟迟不欲攻城,便令于端率禁军前去支援,虽打着支援的名义,实则是为了督促明珰速速出兵。

    果真于端一去,和明珰一合计,不日便拟好了作战计划。可偏生那攻城之际,于端率禁军先行发起进攻,可那北夷出兵诡异,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小队,径直扑向明珰所在的帅帐,于端分身乏术,还是命令部下撤退保护明珰。可他调转马头,分明看见明珰在北夷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马,一群人奔回热河城内。

    受了伤的禁军将士回到京都,内心惶然,当即明珰叛国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江晚凝正在给伤兵换纱布,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重创,整个人一张脸骤然煞白,嘴唇止不住的颤,她浑身僵直,看向一旁的夏从安道:“师傅,我想去找一下黄将军……”

    他们时常往来,夏从安自然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拒绝道:“慌什么,你这样去找他,他又能给你什么解释么?”

    江晚凝泫然:“明珰他是被冤枉的。”

    夏从安冷淡道:“那禁军统领亲眼看着他同北夷人进城,还能有假?”

    江晚凝咬唇,仍是咬定辩解道:“或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那统领诬陷他也未尝可知,我……”

    夏从安摇摇头,斜睨她一眼:“你去为他辩驳,这些伤兵怎么办?你莫慌,他若是清白,自不会冤枉。可他若真是那叛国之人,你便当你瞎了眼,遇人不淑。”

    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伤兵送来,身上伤口流血不止,江晚凝咬牙听了夏从安的话,她的确不能置这些保家卫国的伤员于不顾,至于明珰……她坚信他一定是清正之人,绝不会做那叛国之事。

    -

    北夷帅帐。

    完颜朮领着手下若干将领,在府门前等候,原热河衙门现在成了北夷帅帐所在。

    明珰随着今日率兵的小将黑水丰源进入热河城内,瞧见北夷亲王完颜朮亲自出来迎接,倒是有些诧异。

    他翻身下马,老早脸上便挂笑,走上前去依照北夷的礼节,对完颜朮行大礼道:“卑职明珰叩见王殿下。”

    完颜朮扶起他,一双混沌的眼里划过一丝满意,扬唇笑道:“爱卿快起。”

    常年在北寒之地奔劳,完颜朮的面容早已镌刻风霜的痕迹,他面色黝黑,脸上可见斑驳的纹路,稍有表情便扯动肌肉,呈现诡异的纹路,让人望之生畏。

    可明珰却毫不在意,他淡定自若地伫立在完颜朮身旁,为表亲厚,完颜朮携他进府道:“爱卿来之不易,孤特意给你备了份厚礼。”

    明珰在府门前和同来的北夷诸将略微颔首见过,便随完颜朮进府去,厅堂里已坐了个人,身旁有北夷将士守卫,明珰心里觉着古怪,脸上笑意依旧。

    完颜朮引他来到厅中,侧头示意明珰上前。

    明珰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却表现得乖顺欣喜,走上前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座位上的老者反应了片刻,迟钝地转过头。

    “父……父亲?!”明珰不可置信地惊诧道。

    面前的老者双眼无神,任凭明珰凑上眼前依然无动于衷,面容枯槁,一头乱发白了大半,即便被人特意梳理好,发质依然枯燥暗淡。明珰不动神色地垂下眼,明宽景的手背上有着颜色深浅不一的交织疤痕,定是被北夷贼子用了鞭刑!

    明珰咬牙,无尽的仇恨使他禁不住浑身发颤,他咬紧舌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把抱住明宽景,真情流露道:“父亲,您让珰儿好找!”

    明宽景双目已不可辨物,浑浑噩噩不知经年为何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仿佛拨云见日,他颤声道:“……珰儿?”他颤颤巍巍地抬手,明珰会意,一把拽住他的手,仍由父亲用指尖勾勒自己的面容。

    明宽景这下更加确定了:“珰儿!你……”他忽的一哽,空洞的眼里滚出两滴泪来。

    完颜朮站在身后,显然对面前这场父慈子孝的大戏很是满意。

    明珰适时收住情绪,扭转膝盖匍匐在完颜朮面前:“卑职多谢殿下  体恤。”

    完颜朮似是有些惋惜道:“我们找到你父亲时,他已被大郢的将士抛弃,跌落在山间水沟中……听闻他是明将军的父亲,孤便特意寻了名医来给他医治,可惜久病难愈,这双眼睛怕是日后落下终身盲病。”

    明珰俯身叩了下去,因此完颜朮看不见他眼底肆虐燃烧的恨意与怒火,明珰道:“殿下之恩,卑职定牢记于心,愿衔草结环相报。”

    完颜朮开怀大笑了几声,弯腰扶起明珰:“爱卿将才,孤艳羡已久,日后定是有施展之处的。孤已命人给你备好了厢房,日后你便同你父亲歇在此处罢。”

    “卑职谨遵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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