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杨泉余怒未消,想起那一摊子糊涂仗,既耻辱又悔恨。

    江晚凝同吴嘉行对视一眼,颔首示意他自己有办法,她温言道:“将军,如此靠山吃山始终不是长久之策,我们此番前来,不单单只为动摇你心意,连横之策乃是大势所趋,八方诸侯我们都会一一说动。当年热河,您收那热河守将陈江吉背叛,此人现已归顺北夷,此仗若胜,不仅您能血洗前耻,于国于民都是伟功一件。”

    大道理杨泉岂会不知,提及那陈江吉时,杨泉紧拧的眉毛松动了一下,他沉声道:“陈江吉叛国了?”

    “是。”江晚凝颔首,“而且我听说,完颜朮不日将领其带兵征讨大郢。”

    若杨泉可出兵,手刃仇敌,岂不快哉?

    杨泉确实因此有些动摇,他身形侧了侧,面向江晚凝,有些狐疑道:“这些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

    江晚凝莞尔一笑,从容道:“咱们商贾之辈,若不能耳听八方,哪能做得那天下生意?山人自有妙计,就看将军信或不信。”

    江晚凝哪里知道完颜朮能否让陈江吉带兵出征?一个叛国之将,哪怕在敌国受到任命,只怕也是处处桎梏。她不过是拿准了杨泉的心思,杨泉意气用事,家国大义固然能煽动,但他早已遭其反噬心灰意冷,可新仇旧恨一叠加,将他的眼中刺放在台前,杨泉焉能置之不理?加之吴嘉行拿捏西北商布进行威逼。

    果不其然,杨泉沉吟片刻道:“诸位,我杨泉是个爽快人,征讨北夷乃我将士分内之事,我自无话可说,但我们西北男儿也不能白白丧命!只要你说动八方诸将,我杨泉愿给你这个机会再信你一次!”

    三人心头皆是一喜,却面色不显,朝杨泉感激地行了一礼道:“我等定不负将军所托。”

    杨泉所驻乃是京都最西北角,宛若犬牙,交错至北夷之地仍可屹立不倒,可见这杨泉是有些真本事,能说动他,江晚凝等人心头皆是松了口气。

    西北往南,行约二十里路,乃是开封府尹亲率守军三千余名。他们人数不多,却胜在装备精良,自开封府驰援带了不少攻城的宝贝。可这武器再精良,遇见不会用的将士也只能白白浪费。开封太平已久,士兵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府尹刘韬略又是个怕是的主,带着他们一溜烟窜进山里躲躲藏藏,那一些攻城的装备亦是埋没于深山老林之中。

    江晚凝拿出帅令,自然是轻轻松松地见到了刘韬略。

    刘韬略不似杨泉那般急性子真性情,他身上带着些文人惯有的脾性,言语间客客气气,句句话都在打着官腔,始终避开那重点不答。

    在他再一次追忆往昔,试图与来客套近乎时,江晚凝面色带笑,却是出言毫不客气地打断:“刘大人,咱把话说回来,今我只要你一句准信,这兵,你是出还是不出?”

    刘韬略未想到她这般直白,微微愣了一下,巧笑着打了个圆场道:“元帅有令,我岂会抗命不成?”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用兵打仗一概不通,玩那文字游戏倒是八面玲珑。江晚凝岂会不知他这番话是搪塞之言,便也没同他客气,直言道:“我自是相信将军会出兵,只是此番前来,不单单只是传递帅令,更是为了借用将军的攻城器械。”

    刘韬略的笑顿时僵在脸上,那攻城器械乃是他开封府的私物,若是在这战场中得到了损伤,这笔钱,他该找谁去讨要?刘韬略摇了摇头道:“并非我不愿,只是这攻城器械乃是开封百姓一口饭一口水节省出来的,凭我一人之言不能作主。”

    刘韬略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若你想借那攻城器械,自管去开封征求民意。这不是摆明为难人么?

    那开封府物资富饶,不似西北贫瘠之地,要想用商货威逼,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吴嘉行眼眸流转,似是安慰般扫过江晚凝,上前一步道:“我有些私话,想同刘将军讲讲。”

    见他运筹帷幄,江晚凝意会,当即带着裴望舒先行出帐。刘韬略微微颔首,示意帐中侍卫亦离。

    吴嘉行与他隔着三四米距离,脸上淡淡含笑,不疾不徐说道:“开封府商贸繁盛,可一年上交才只有十万两白银,旁人不知开封贸易明细,可我吴氏……”

    “吴公子!”刘韬略忽的拔高声音打断道。

    吴嘉行微微一笑,适可而止。

    刘韬略当即从高座处走下来,站到吴嘉行面前,眉眼展开亲厚的笑意:“吴公子说的是哪里话,咱们开封府与吴家往来甚密,百姓家里长短、衣食住行,哪处不是与吴家商行相关。既然是吴公子出面……那,这攻城器械,借便借了。”

    吴嘉行等的便是这句话,他既拿捏了刘韬略的短处,自然是要发挥至极致,吴嘉行脸上并无喜色,刘韬略果然慌张地开口试探道:“公子……可还有什么不满?”

    吴嘉行缓缓言道:“开封守军这些年安逸少战,纵然刘将军一心报国,奈何战力有限,这仗便不必打了——”

    刘韬略求之不得,正欲开口应下。

    “便先行对峙北夷,诱敌深入吧。”

    刘韬略腿一软,闻言简直要两眼一黑晕过去,他扶住桌角,叫苦不迭:“吴公子呐,你也知道我守军战力极弱,还把我送上前去,岂不是白白送死么?”

    吴嘉行不怒自威,温和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将军不擅战,却擅逃,不是么?”

    刘韬略哑口无言。每逢大战,他都响应京都战鼓,可一遇上那北夷冲锋,当即调转马头跑得比谁都快。

    吴嘉行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我相信将军的能力。”

    无论刘韬略愿不愿意,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惹怒这位公子爷,只怕这些年他私吞库银之事被扒个一干二净,只得连连叹息道:“好,好……”

    这自西向东一路走来,八位将领已劝了七位,威逼利诱,终是快要窥见胜利的曙光。

    马车上,江晚凝称赞道:“嘉行哥,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三寸不烂之舌,拿捏各方心性。

    吴嘉行颔首弯唇算是谢过,脸上却堆积起愁思:“最难的是这最后一位。”

    江晚凝扬眉:“为何?”

    虽说八将各自为战,可相互之间也不是全无往来,他们三人一一游说,到了第四五个,看见前面已服软,也分外口松。可这最后一位,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人至营帐门口,巡哨的侍卫拦住他们:“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江晚凝正要如往常般掏出帅令。

    可那侍卫扫了她一眼,依旧冷冷道:“姑娘不必出示帅令,我们将军说了,不见!”

    这恶意显然是冲着他们三而来,此人究竟是如何狂妄,竟连元帅的面子都不给。

    裴望舒拧眉,江晚凝知晓他的意思,如若需要,以他之武功,可以硬闯。

    吴嘉行劝和道:“我们且从长计议。”

    此处为京都外东北角,与西北处的杨泉互为呼应,若能说动,二人联手能将攻城的北夷士兵抄底反杀,从战略角度来讲,至关重要,不可放弃。

    吴嘉行早已托人脉将这将军的背景调查清楚,他摇头道:“此人无懈可击,咱们之前的法子都行不通。”

    江晚凝翻看他的卷宗,思忖片刻,觉得有些奇怪:“这般清白为人,按理说,不该不识大体。”

    此地守将姓段,唤作方洲,年少征战边疆,小战连捷,故而擢升调回青州为守将。段方洲行端做直,不慕女色,不贪脏财,原本在江晚凝等人的计划里,他该是那最好说动的一位。

    “段……”裴望舒沉思喃喃道,“……青州人士。”

    江晚凝也想到了,“莫不是段夫人的远亲?”

    二人疑惑经吴嘉行查证,确有其事。段方洲并非段素容的远亲,而是亲侄!

    江晚凝心思细腻,联想其中关系曲折,有些犹豫道:“这般说来,他避之不见,也不是没有理由。”

    裴望舒亦心知肚明,主动开口道:“你们二人再去试试?我暂且规避。”

    可段方洲依旧闭客不见。

    吴嘉行蹙眉问道:“段家同你们,到底有什么是非曲折?”

    江晚凝亦迷糊了,起先她以为段方洲是因段素容之故,对他们避而不见。毕竟段夫人和萱姨娘之间的关系……外人不知,只当明老爷宠妻灭妾,段夫人备受冷落何其可怜。裴望舒乃是萱姨娘的表亲,那段方洲避嫌,尚可理解。

    江晚凝将明、段两家相关亲属的名字,一一列在纸上,试图顺情思绪,段素容膝下仅有一子,名唤“明皓”,写到那皓字封口一笔,江晚凝忽的手一抖,她搁了笔抬头急急问道:“明皓是不是去过青州?”

    吴嘉行不知,可裴望舒却明了:“大公子此先去青州办案,后回金陵不日便携段夫人归江州。”

    那便说的通了,江晚凝抬起头,眼神清朗,笃定道:“段方洲在意的,不是段夫人,而是明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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