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北夷战败的消息传回朝廷,圣上龙颜大悦。礼部和户部着手合办迁回京都事宜,一切尘埃落地,半月之后,圣上归京,下令抚恤百姓,按功行赏。

    北夷来势汹汹,兵败亦如山倒。北夷王庭已派使者递送降书,从今为大郢藩国,大郢在其境内设有北夷都尉府,后监察北夷事务。而完颜朮等人罪大恶极,不杀难以平民愤,最终判以凌迟之刑,暴尸于市。

    自那日得胜归来,明珰与江晚凝总算得以重逢,久别相思苦,相顾无言,深深执手相看,时光也在此刻静谧下来。

    念及明珰潜入敌营,江晚凝还是一阵后怕道:“你可知,我日夜忧心,唯恐你遭了什么意外……”

    明珰扬眉勾起一抹不羁笑容,揽过她的肩安抚道:“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么?”

    他尾音上扬,鼻息间轻轻“嗯”了一声,脸凑上前去逗趣江晚凝,江晚凝含羞瞥开,明珰却死皮赖脸追上去,这幅脾性,俨然又回到当年那个金陵小霸王模样。

    江晚凝无可奈何道:“你要作甚?”

    明珰拖长了调子道:“不日,圣上便要论功行赏,你说,我是找他讨要良田千亩呢?还是要一套豪宅楼阁?或是……娇妻美妾无数?”

    江晚凝脸上笑意渐渐收了些,豁然起身,甩开明珰的手:“你爱要什么要什么,与我何干。”

    “好!好噫!”明珰跟在她身后拍手称赞。

    江晚凝又羞又闹,加快了脚步想要甩掉他,可明珰长腿一迈,竟是拦在她面前道:“从前都是我吃醋,而今见你也为我醋了一回,好,我心中芥蒂全无!”

    江晚凝翻了个白眼:“你自去找圣上讨要那娇妻美妾无数,自有人日日为你争风吃醋。”

    言罢她便要推开明珰,自顾自朝前走。

    可那明珰却是长臂一揽,江晚凝只觉得骤然间天旋地转,不由惊呼一声,下一秒她已被明珰拦腰抱起,明珰散漫笑着开口道:“哪有什么娇妻美妾,我此心此身都是凝儿的。”

    “娘子,随我回府罢!”

    明珰这厮果然还是同以往一样的调性,说起浑话来一点脸面也不要,倒是羞得江晚凝无地自容,在他怀里用手遮全了那羞红的脸。

    “明将军。”

    太监掐着公鸭嗓带着一队御林军来到府门前,明珰看清他手里的圣旨,顿时神色一敛,二人当即停下玩闹,俯身接旨。

    明珰带着笑意叩首,定是封赏的旨意到了——他想圣上请旨赐婚,不出意外,下月十五他便能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他心爱的女子。

    可那太监却是面容严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少将军明珰有通敌之嫌,现令御林军捉拿入狱,若有反抗,杀无赦。钦此——”

    通敌之嫌?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般,惊得江晚凝和明珰二人皆是一震。

    明珰抬起头茫然道:“公公,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还未等他说完,那太监便掐着嗓子打断道:“杂家不懂朝政,明将军若是有什么冤情,还请移步诏狱伸冤罢。”

    抗旨不遵只有死路一条,明珰心中愤懑与疑惑并存,当下也只能叩头接旨。

    “明珰……”起身时,江晚凝拉住明珰的衣袖,一双杏眼里满是担忧,她原本是个坚韧之人,唯在他的事上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小心敏感。

    明珰挤出一抹笑,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表情,摸了摸江晚凝的头,安慰道:“莫慌,我去去就回。”

    江晚凝仍是眷恋地拉着他的衣袖。

    明珰朝她扬唇不羁一笑道:“怕什么?我是清白之身,你又不是不知道,相信我,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回来。”

    江晚凝纵有千般忧虑,亦不可抗旨不遵,这才缓缓松了手。

    -

    明珰通敌入狱的消息,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在京都内传开。百姓或许不知其中隐情,可将士无人不晓他是清白之身。

    自那日京都城下绝处逢生,大败北夷后,兵马元帅亲自嘉奖明珰,同将士言明这其中曲折。众人本就因最初的北崀山大捷而钦慕明珰,此番他能为天下大义潜入敌营、窃取情报联合诸将,众人对他愈发敬重信服。

    明珰入狱后,第一个嚷开的便是黄琛,他官职卑微非诏不得入朝,便去寻了那兵马元帅——平南王李玄彦。

    平南王为当今皇帝之叔,因战时所需而任兵马元帅,坐镇京都,而今战局已定,便也卸任元帅之责,加封摄政王,赐良田金银无数。

    黄琛是个粗人,见到李玄彦也不管不顾地嚷嚷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污蔑明珰通敌叛国!殿下,你说说看,若不是明珰,这仗咱们怎么打?!若你未守住京都,陛下追责问察的不就是您吗?明珰帮了您这么大的忙,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李玄彦儒雅端方,宽而能断,自明晰事理道:“黄将军莫急,孤知明将军无辜,已上书为其陈情。”

    黄琛还是有些不放心,竟是大胆包天直言道:“殿下……你上书,陛下会听么?”

    此言一出,吓得身边侍奉的奴才额间都沁出一层冷汗。这黄将军未免太过直率,平南王可是陛下的亲叔叔,若他上书都未有用,天下便没人救得了明将军了。

    李玄彦倒是心平气和,反而宽慰黄琛道:“孤已联合诸将共同为明将军求情,陛下明察秋毫,定能还明将军清白。”

    黄琛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思虑前言,又问道:“殿下可知,是谁人要诬陷明珰么?”

    眼神交错的那一刻,平南王错愕了一瞬,避开了黄琛探究的目光,便是这神情一刹那的变化,当即引起了黄琛的怀疑,他虽是个爽朗的性子,但在这山头摸爬滚打十年,也是个人精。

    黄琛试探问道:“怎么?……这其中,还有殿下都不敢言的隐情?”

    李玄彦乃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又有战功傍身,在民间声望颇高,若说这天底下有什么让他忌惮之人……那便只是剩下当今圣上。

    “黄将军。”李玄彦轻咳一声道,“本王爱惜将才,定不会让明将军蒙冤……至于这其中曲折,恕孤不便多言。”

    李玄彦此言已有逐客之意,他重诺守义,既然承诺了会竭力还明珰清白,黄琛自然愿意相信,只得暂且告辞。

    谁知路上竟然遇到段方洲,身旁还有一人,面容轮廓与明珰有些许相似,黄琛暗自猜测此人概是明珰之兄,明皓。

    段方洲同明皓亦是来寻李玄彦,正遇黄琛从府中走出,三人碰头,所来都只为一个目的。

    段方洲率先开口道:“黄将军,王爷怎么说?”

    黄琛沉气道:“殿下说会竭力还明珰一个清白……至于其他,未再多言。”

    段方洲看向明皓,劝解道:“明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殿下已联合我与诸位将军为明将军求情,我看……还是等圣上表态后我们再来求见殿下。”

    黄琛已经特地寻过李玄彦,他们再进去,只怕也得不到更好的结果,明皓颔首,三人结伴而归。

    黄琛道:“只是我瞧殿下的神色,明珰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为何?”

    “六军上下孰人不知明珰英勇,既不是我们的人污蔑于他,那圣上为何起了疑心咬定明珰叛国?”

    黄琛这一问,段方洲顿时通透,可那到嘴边的答案却不敢言明。

    明皓拧眉道:“只因珰弟功高盖主……”

    明珰深入敌营传递情报、联合八将打破敌军的事情,自将士口中流传民间,通过那说书人一张巧嘴而家喻户晓,百姓无不称赞。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军压境,皇帝竟弃北境百姓于不顾,迁都南逃。

    这些话落到了圣上耳中,焉能不怒?天子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是明珰便被那御笔亲书,安上那通敌叛国的罪名。

    “呸,人心凉薄!”黄琛张口便骂道:“没死在那完颜朮的手里,竟是栽倒在自己人的疑心中!”

    段方洲肩肘轻撞了黄琛一下,示意他慎言:“依我看,绝处尚可逢生。”

    这功高盖主的岂有明珰一人?平南王李玄彦作为兵马元帅,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率军镇守京都,又大败北夷,还北境一片安宁,民间称赞他千秋功绩,万古贤圣。这般追捧,岂不比明珰严重得多?

    段方洲道:“圣上这般作为,不过是杀鸡给猴看,而平南王决意保下明珰,便是对圣上的一种反抗。”

    皇权岂容得挑衅?三人心如明镜,远远观,那宫城里已弥漫着山雨欲来前的层层阴霾。

    -

    明珰下狱不到三日,宫中便再传出一道圣旨,意指摄政王李玄彦包庇北夷细作明珰,亲厚敌将,罔顾王权,剥夺爵位,贬为庶人。

    愚昧不堪的天子并不知道,这一道诏令一经中书省发下,自己身下的王座便再也不得安定。

    自古江山社稷,皆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朝臣百姓不会因诏令上一意孤行的寥寥数语,便随意将功臣践踏如泥。圣旨还未出皇城,便已有人向平南王府通风报信。

    李玄彦阖眼端坐,面前黑压压跪下一片门客,无一不是请求他抗旨称帝!

    “殿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殿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忍心明将军含冤枉死么?任由那昏君把持朝政,今后又有多少良将重臣要惨死其一念之下?!”

    门客齐齐苦劝,李玄彦终是下定决心,睁开眼,目光如炬,威严而肃杀的一拂袖道:“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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