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他们是十点多到的马场，天气依旧没有放晴。

    但雾霭却消散了许多，天空是灰蓝色的，偶有风吹过来，配上一望无际的跑马场，还是能叫人心情开阔的。

    期间，有不少人看见沈放之后，主动过来与他打招呼。

    孟薇看得出来，沈放在这里，似乎还很有些威望。其实直到此时此刻，她都还不知道沈放是什么人。

    为什么商平要叫他二叔，又为什么就连商平的父亲见到他，都会对他让三分，还有那个私人餐厅，她后来在地图上，甚至搜不到名字。然后就是今天，这跑马场上每一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到了他的跟前，就全都要对他寒暄客气喊一声“沈先生”。

    难不成，他也是哪一国的王子血裔？

    无法理解。

    孟薇没有主动打探，也没有刻意地挂在心上。

    总归，只要他是个中国人就行。

    马场的那些人也看见了沈放身边带着的孟薇，沈放也只向他们介绍她是孟氏珠宝的孟小姐，其余一概没有多说。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孟薇也能够察觉出来，其中有一些人，误会她是沈放的人。没有承认，也没有主动澄清，因为主动澄清反而更加添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索性，再到后来有人过来和沈放攀谈，孟薇就很识相地离开了。

    有侍者过来带她挑选马匹，孟薇不会骑马，只小的时候学校组织旅游，她在景区骑过一回，但那时候太小，也就是在马背上坐着，由人牵着走了一圈。

    孟薇问那人，哪一匹是最温顺的，她要挑一匹性格最温驯的马来骑。

    “第一次骑马么？”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孟薇怔了下，回头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他穿着藏蓝色冲锋衣，头上带着头盔，身形很高，看着和时家骏差不多的年纪，只是笑容很灿烂，露出一排的大白牙。

    他走过来，从马厩里牵出来一匹白马，说：“第一次骑马，还是要有很多的注意的，一般来说，雌性马要更加温顺些，这匹马叫华恩，她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

    孟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匹马，“她比我还大。”

    男人笑着说：“她可比你大多了，你知道，马的二十岁相当于人类的多少岁么？”

    孟薇有些好奇，问他：“多少岁？”

    “大概在六十五岁左右。”

    “这么大？”

    男人伸手摸了摸华恩的鬃毛，点点头道：“所以，华恩已经是一匹老马了。你可以先摸一摸她的鬃毛，和她建立一种联系，马儿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你靠近她，对她友好，她是能感知到的。”

    孟薇歪了歪头看向华恩的眼睛，她惊呼：“她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

    男人笑：“不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华恩生病了，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出生的时候就有的。”

    孟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弯着腰看她的眼睛，大大的眼睛，杏仁状，周围一圈都是淡蓝色的，像是湖泊，中间是漆黑的瞳仁，深邃又幽深。

    她感叹了一声：“真的好漂亮。”

    男人牵起马，又看了一眼她，道：“你得要带护具。”

    孟薇轻怔，低头看了眼自己，踌躇说道：“我没有骑过，所以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你等一下，我叫人替你准备一份。”

    他转身去叫马场的人，孟薇听见他和那人说了一句，几分钟之后，他拿了一套护具过来。

    孟薇接过，和他道谢：“谢谢，我叫孟薇。”

    “白泽。”

    孟薇向他点头微笑了一下，穿戴好所有的护具和头盔。

    上马前，她朝另一边不远处看了一眼，看见沈放背对着站在那里，身旁刚刚还是一个老头儿，这会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个女人。

    还挺受人关注。

    “拉好缰绳，前脚掌踩马磴子。”白泽突然开口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脚掌要稍微用力一些，将马磴子踩稳了，然后身体不要紧张，马儿是能感受到的，可以稍稍往前倾，让身体保持放松。”

    孟薇按照白泽的说法一一照做，他牵着马，带她在空旷的草地上慢慢走着。

    小时候骑马的感受完全不记得了，这一回，孟薇倒有些新奇。

    虽然有人牵着马，速度也不快，但还是莫名觉得兴奋。

    白泽牵着她走了一大圈，又让华恩小跑了起来。

    孟薇骑在马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马泽跟跑在马旁，随时给她提建议：“脚掌撑住，可以稍微站起来一点，脱离开一点马鞍，记得不要整个脚掌全都伸进马磴子里，用前脚掌发力，跟随着马儿的节奏，很好，很好。”

    白泽很有专业技术，孟薇也很聪明，仅仅小跑了一会就抓住了节奏，学会了用身体压浪。

    白泽渐渐停住脚，让孟薇一个人坐在马上，小跑了一整圈。

    孟薇很兴奋，高兴地跑了一圈，最后停在白泽身旁，她笑着问：“还能再快一点吗？”

    白泽抓住马缰绳，问她：“确定可以吗？”

    孟薇骑了一会就觉得有些热起来，她伸手拿下头上的棒球帽，发丝也有点散乱下来，白泽顺手接过：“我拿吧。”

    孟薇骑在马上不方便，就将帽子递给他手里，笑着说：“谢谢。我想体会一下，策马奔腾是什么样的感受。”

    白泽笑着夸赞她：“你是我见过的第一次骑马的人里，最勇敢的一个。”

    孟薇正在兴头上，全然忘记了沈放，只一门心思学着骑马这件事情。

    白泽解释说，一般也只有华恩这样温顺的马儿，才能让她顺利地感受在马背上飞奔了。

    白泽又再三嘱咐她，一定要踩好马磴子，拉紧缰绳，还教给她让马儿快速停下来的口令，类似于“yu yu”之类的，如果停不下来，一定要用力拉紧缰绳。

    孟薇全都一一答应，白泽才用力拍了下马屁股，让马儿跑起来。

    这会马场上没有人骑飞奔马，孟薇骑着马，一冲出去，就立马吸引了马场的人。

    沈放也不例外，转过身来看不远处和山丘融映的身影。

    那样英姿飒爽，像是在风里生长的姑娘。

    他身旁穿着桃红色骑马装的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浮起唇上的笑容，颇有深意地说道：“她和那个马郎倒合得来。”

    沈放视线落在孟薇身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放晴了，清晨那场薄雾，过了很久才消散去。

    天边是亮蓝色的，蒙了一层厚厚的云，金黄色的光芒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像洒下了一层金辉，追随在那疾驰在风里的姑娘身上，她笑容明媚，天真欢快，比那道金辉还要叫他耀眼。

    跟着她一起的少年，也纵马追随在一旁，引着她一起在跑马场上疾驰。骑了足足有三四圈，两人才停下来。

    孟薇笑弯了腰，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感觉风还灌在她耳朵里，甚至有些听不清耳边的声音，胸腔里震颤，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她大口地喘息着，未染粉黛的白皙脸上，爬上红晕的两团，久久平复不下身体里那一股躁动。

    白泽下马去牵她的马，仰着头问她：“还好吗？”

    孟薇笑着说：“腰有点酸。”

    白泽：“正常的，等明天，你大概就会浑身都酸痛，第一回骑马的人都是这样。”

    白泽伸手要扶她下来，孟薇怔了怔，将手递过去，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下马。

    险些没站稳，脚下有些虚浮飘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

    脚跟踉跄，她歪了下身体，差点要摔倒。

    小臂上忽然稳稳抓上来一只手掌，孟薇模糊着视线，笑着抬头，看见是沈放。

    她一直笑，笑得眼尾都有些湿润，看见他脱口就炫耀说：“我会骑马了。”

    白泽要扶她的手还愣在半空中，在看见沈放先一步过去，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沈放看着她红润的脸庞，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子，扶住她，声音不自觉放轻：“累么，要不要休息一会，喝点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为什么会走到她身边来。

    或许是因为这姑娘，一学了骑马，连目光都吝啬得忘记给他；又或者，她忘记了自己不算，还和别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么，就是这一点贱。

    他知晓，她是追随着自己来的，昨晚那一场偶遇，让他们再次有了交集。从清晨车上，到餐厅里，他随时都能捕捉到的目光，可只这么消失了一会，他便就不大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