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chapter 33

    她笑着托唇吻了他一下,没有深入,只轻轻啄了一下。

    他扶住她的腰,替她拉开车门。

    她刚上车,瞥见车后座,忽然整个人惊住了。

    整个车后座,摆满了花。

    是白色的雪山玫瑰。

    她愣得忘记了反应,一直等到沈放从另一边上车,她才恍惚咧着嘴看向他。

    “喜欢么?”他问她。

    孟薇忍不住嘴角的笑容,问他:“送我的?”

    他系上安全带,说是。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花给我?”

    他大概是真的不爱说情话,大约是不擅长,连理由也简短得很,他说:“哄你。”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忽然就像是烟火一样,嗵地一下在她的心间炸开,通透地点亮了她整个人。

    她想,就这两个字,简直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叫她开心。

    她转过去,倾身去够后座的花,沈放怕她摔倒,单手扶住她的腰,手掌宽厚有力,她借着他的力道够了一束花过来,放在鼻尖底下轻嗅,淡淡的玫瑰花香。充斥着整个车厢里。

    因为她刚弯了下腰,毛衣领口又有些宽松,露出脖颈里的项链。沈放瞥见,淡声问:“这条项链,你一直戴着?”

    孟薇轻愣了一下,低头瞥见胸前脖颈前躺着的项链,是他送她的那条。

    她嗯了一声,讶异于他竟此刻才看见。

    他说:“我以为你会不喜欢。”

    她说没有,“你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车厢里有一瞬的寂静,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天彻底黑了,沈放见她系好安全带,只低头轻嗅手里那支雪山玫瑰,轻声问她:“去哪里?医院还是回家?”

    她这才想起来,忙说:“医院。我想去看外婆。”

    他送她到医院。

    医院门口就可以停下来,她可以自己走进去,但他非要送她到住院部。

    车停在那里,她推开车门下车之际,忽然回头看他,问:“要上去坐坐么?”

    他淡淡道:“不了,你上去吧。”

    孟薇抿了抿唇,意料之中的,她没有说什么,只道:“好,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再见。”

    他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进了住院部大门,才默默收回视线。

    瞥见后视镜里后座上的花,纯白的花瓣,笼在漆黑的夜色里,窗户昏黄的路灯照进来,给那花添了一丝丝的暖意。

    白色的雪山玫瑰,本就是冷色调。那一抹昏黄照过来,忽然就添了另一种荒漠而悲凉的色调。

    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配存在暗处,就连幽香也被这密闭的车厢彻底封存住了。

    孟薇进了住院部大厅,从电梯上十三楼。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轰隆隆的电梯声愈加显得周遭寂静。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支玫瑰,半开的花瓣,上面还有一点水意,她手卷喇叭状地揾了一揾,不敢使劲,怕只这一点力,就损毁了这道美丽。

    她有许多惆怅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忽然又一件都理不出来。

    她像站在一座不那么稳固的高楼之上,时时刻刻担心着高楼会坍塌,她也明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坍塌,却又侥幸地想着,会出现奇迹,不会坍塌。忽然有种心累的颓然。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病房。

    此刻是饭点。屋里的人正好在吃饭。

    “薇薇,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没有?”外婆看见她,连忙问道。

    孟薇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沉默了几秒,才看见餐桌上的营养餐。很清淡的搭配,年里外婆查出来高血压,所以在饮食上,一直都很注意。

    她说:“没有,想和外婆一起吃。”

    旁边站着护工,见状,连忙又找了一双筷子来。

    “正好今天多做了几个菜。”

    她接过筷子,看着面前的碗,又发了几秒钟的呆。

    外婆瞥见她的神色,勾唇笑了一下,将面前的小餐盘端到她面前,道:“茭白肉丝,正是时候的春菜。”

    外婆依旧记得她的喜好。

    南城在乡下,所以应季的蔬菜瓜果总是很新鲜。再加上外婆的小院子里,总是种满了应季蔬菜。

    春天吃茭白蚕豆,夏天有豆角南瓜藤头,秋天玉米莴笋,冬天菠菜白萝卜……

    怎么也吃不腻,每一天全都是新鲜的。

    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

    “薇薇有不开心的事情?给外婆说说。”

    孟薇看着碗里,外婆夹过来的菜,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她,道:“外婆,妈妈的公司,遇上麻烦了么?”

    外婆轻怔,说:“外婆也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又道:“相信你妈妈,孟氏会度过危机的。”

    孟薇垂下双眸,知道是公司出了问题。外婆不愿意告诉她,让她担心。

    一起吃完了饭,孟薇说今晚要留在医院里过夜。

    外婆笑着说:“明天还要上学,回家睡吧,外婆不用人陪。”

    “我想和外婆说说话,家里也没有人,冷冷清清。”她说。

    床上的人看着她的头顶,心口泛起酸涩。

    钱财无忧的家世,她其实也没有多快乐。一生漫长,追求的东西总是有很多,这样,那样,似乎哪一个都无法抛弃。可到头来往回看,就会发现,其实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失去了一些最珍贵的东西。

    外婆伸手,将孟薇抱进怀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孟薇是外婆带大的,小时候不习惯,总爱哭,记得第一次到南城的时候,唐卉琬离开后,她就从晚上一直哭到凌晨,渐渐地,哭得累了,好不容易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却依旧还是哭。邻居来串门,说她是小哭包,眼皮肿得像青蛙。

    她哭了很多天。

    再后来,也就不哭了。

    深夜,病房里,只剩下外婆和孟薇两个人。

    像小时候,孟薇窝在她的怀抱里,对着漆黑的夜闲话家常。

    “外婆,你说妈妈,是个好人么?”

    “怎么这样问?”

    孟薇望着漆黑的房间里。

    “我也不知道。”她静静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地描述心里的感觉,然后又道:“我总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外婆轻怔,抿着唇不语,继续听见她开口问她:“外婆,你说,她有没有背叛父亲?”

    她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在她的认知里,有一个她想象描绘了多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父母并不那么爱她,至少爱别的东西,类似于生意事业钱财之类,它们都要比她重要,所以他们才会轻而易举地就把她送走。

    而后来,关于母亲的传闻韵事,总是有不断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而她,也亲眼见到过多次。也许并不笃定,却又因为那些传闻,添上了自己的想象。

    而父亲呢,相比之下,又还要缺失。这样的缺失,又反叫她少了许多想象的空间。唯有的相处之中,她认知里的父亲,是一个保守的老实的传统男人。有这样的反差,所以她那母亲的形象,因而再次蒙上了一层灰色。

    直到父亲去世,又给了她一次想象的空间。

    她几乎笃定自己得出的结论:母亲是一个坏人,她背叛了她的丈夫。没有了道德约束,她彻底和另一个男人走到了一起。又或许,还有其他的人,因为她从别人的口中无意听过几次陌生而暧昧的称呼,什么陆先生,又有什么马先生,冯先生……

    商场上的“先生”太多,而她一个女流之辈,游走其中,多多少少还是吃亏。

    她就这样完成了自己对母亲形象的勾勒。

    纵然鄙弃这一个形象,然而,母亲终究是母亲。心底的深处最深处,她依然爱她,维护她。同学们诋毁她,她也毫不犹豫地为母亲冲锋陷阵,为了母亲,她是可以排在第二位的。

    这世上总说,每一个母亲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孟薇并不否认,或许只是相较于平常世人,母亲对她的爱,要相对少一些。

    可她却觉得,每一个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她最爱最依恋的,就只有母亲一个人。从无到有,从孕育到降生,她们骨血相连,她洪亮地来到这个世上,连脐带都是与母亲相连着的。这无措彷徨的陌生世界里,她唯一爱着的,只有母亲,也只是母亲。

    所以,孩子们才是天生爱母亲,天生会维护母亲,为了母亲,不惜和所有人为敌。

    她们争锋相对,然而,又是彼此相爱。

    她也相信,她爱母亲,要比爱父亲,来得更多一些。

    外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有太多的不可解。这不可解里又掺杂着太多的无奈,无奈的事情里,又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认定。

    外婆静静默了良久,才拍着她的背,幽幽地告诉她:“无论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她是爱你的。薇薇,你不要怀疑,她是你的妈妈,她也的确是爱你的。”

    这一点,孟薇是相信的。

    然而她的相信,在这一刻,和外婆相比,或许又是另一种感受。

    因为她没有做过母亲。

    她能够体会到一个孩子爱母亲的感受,却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

    而这一点,外婆体会的,却又比她深刻。

    在这一刻,她能够明白,她的母亲爱她。

    而她的外婆,又是爱她的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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