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皇帝的手动了一下。

    陈定言瞳孔骤然紧缩,怔然看着身旁的徐明,仿佛已然认不出这位昔日的同僚了。

    “徐明,徐尚书,她不过是个年幼的姑娘!”陈定言颤颤巍巍地抬手,直指徐明,“你在做什么吗?”

    徐明冷静叩首:“臣,请陛下速作决断。”

    皇帝沉默地看着他们,倏忽想到了什么,面沉如水:“那么徐尚书以为,臣该以何由头,杀了她?”

    徐明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茫然:“以......何由头?圣上谕旨,她能抵抗吗?”

    皇帝摇了摇头,这亦是他犹豫了这么久的原因之一。无凭无据杀人,往往做出这种事情的帝王,大多都依然垂垂老矣,有昏君之像了。他虽疑心林识月,却也没昏庸至那般地步。

    况且如果这般莽撞的诛杀了那个少女,其后果他也忧心承担不起。一来朝堂之上自会有人惊慌,最终闹得人心惶惶,二来......那些顽固的史官也不知会如何说他。

    叫人头疼。

    “是,是臣没考虑好。那林氏刚刚才处理了洛州之事,贸然杀之的确会动摇人心,是臣考虑不周。”徐明慌忙请罪。

    “罢了。”他皱了皱眉,叹口气,“还有何其他的制约之法?”

    *

    “林姑娘是觉得,他不会杀你?”

    图书馆内室,商止川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有些忧虑地翻看着面前的书籍,上面的文字却怎么也入不了眼,进不了脑子。

    林识月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翻看着书,闻言抬眸,看他此刻的样子,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

    “怎么,这不是我们共同的计谋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商止川,说道。

    商止川叹了口气:“是......但是终究还是有些不安。”

    林识月反手放下手中的书,细细放好后,走到他面前给他斟满茶水:“别慌,殿下。”

    她面带笑意:“你我皆知,这是一场豪赌,而我们前期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增加筹码。现如今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忧心也无济于事了,对吧。”

    “......但是......”

    “殿下。”林识月的手轻柔而坚定地按在了商止川的手背上,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莫慌。”

    她的眸色漆黑深邃,却莫名让商止川焦虑的心冷静了些许。

    “都会好的。”

    *

    “这......这或许,可容老臣再想想?”徐明艰难地思索着。

    皇帝也不急:“陈卿觉得呢?”

    陈定言深深地呼吸着:“陛下,林姑娘我清楚她的为人,她必不会对陛下不利的啊!她不过是个热爱读书之人......”

    “陛下!臣想到了。”徐明趁着皇帝的面色还没有彻底变得难看起来的时候,适时打断了陈定言的陈述,“臣想到,陛下所言不过是为了限制林氏,那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将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这样就算她有千般本事,也无非就是在皇宫之中,再难翻天了。”

    “哦?徐爱卿细说?”皇帝感兴趣起来。

    “陛下,不可啊陛下!”陈定言拼命磕着头,几近绝望。

    “臣想着,林姑娘既然刚刚立了功,平息了洛州的汛灾,不如就予她宫内女官的封赏,也算是陛下不拘一格任用人才了。”徐明似乎没有听到陈定言的哀求,恭恭敬敬地进言。

    “说的有理。”皇帝笑起来,像是突然才发现陈定言的行为一般,“欸,陈卿何必如此啊,快快起来吧,今日也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陈定言额头红肿,他眼神倔强,官帽也有些摇摇欲坠了,依旧坚定地看着皇帝:“陛下,此事......此事还需考虑啊......”

    “姜侯保,陈卿累了,让他先下去休息吧。”皇帝笑着吩咐,“徐爱卿的主意不错,可赏。”

    “臣,谢过陛下。”徐明叩拜,将眼神藏于黑暗中。

    *

    “陈掌院这回可辛苦了。”商止川关上了窗,笑道。

    林识月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愧疚:“是,此事确实让他受了些苦。”

    “这可并非我所言的重点,”商止川睨了林识月一眼,“陈掌院虽说心疼人才,但能做到这个地位,也不是纯纯的善人。说吧,你允诺了他什么东西?”

    林识月笑了笑,把身上的大氅拢了拢:“殿下果然了解陈掌院。放心吧,是我不缺的,亦是他所想要的。”

    商止川啧了一声,走到林识月的身旁来,盯着她手中的书,说道:“说说,你允诺帮他修复多少书?”

    林识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一猜就准。不过这一回叫他受了些皮肉之苦,被他狠狠敲了一笔竹杠。拢共是得帮他修复三个月的书了。”

    “三个月?”商止川有些不敢相信,“陈定言倒也真敢开口,你也敢应下。”

    “那没办法了,”林识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仰头看着商止川,“确实有求于人家,而且这一回......陈掌院也用了自己的人脉,确实也耗了精力。”

    “行了,你说的也在理,罢了。”

    他俯下身替林识月系紧了大氅的带子。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林识月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有些讶异,对林识月投以疑问的目光。林识月却只是微微笑起来。

    “坐下吧,你在我旁边,我暖和些。”她说。

    心中似乎有蜜糖罐被人打翻了开,一下子心里甜滋滋的。他立刻乖顺地在林识月身旁贴着他坐了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识月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很明智地没有再说什么这方面的话,免得让身旁这位世子殿下热炸了。

    “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吧,若是一切顺利,圣旨也该到了。”

    商止川闻言,也正色起来,在屋内望着远方的天空,随即低头看着身旁人的发旋,在心中悄悄地......叹了口气。

    林识月如有所感,轻轻拍了拍商止川的手背。

    她知道商止川在忧虑些什么。无非是入宫后,所言所行皆受限制罢了。但是这已然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况且......她唇边漾起笑容来。她还有一步棋,谁也没有告诉呢。

    一切正如林识月所想,三日后,她于宅中晒书的时候,圣旨便来了。

    她平静的接下圣旨,平静地回了屋子收拾行李。

    “姑娘!那接下来岂不是都要呆在宫里了吗?”许久不见的寸碧有些着急。

    林识月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是,所以寸碧......你,可以不必去的。”

    “这是什么话!”寸碧叉腰瞪了一眼她,“我是那种人吗姑娘!我是担心姑娘你!寸碧我在哪里做活都是一样的!但是姑娘,你此后的......日子,难不成都要呆在宫里吗?”

    “有什么不好吗?”林识月笑笑,看着寸碧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这才忙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她没打算直接告诉寸碧全部的真相。

    要是万一被有心人套了话去,那她的那些计划说不定都得泡汤了。

    入宫那日,林识月坐在马车内,身旁的寸碧靠在车壁上打着哈欠。再往前一些,就能从飘扬的布帘间隙看见朱红的宫墙。

    她却如有所感,拉开了布帘朝后看去,果然看见了远方,商止川正目送着她的马车。

    距离很远,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但林识月仿佛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忧虑和不安。

    她收回了视线,叫醒了寸碧。

    “醒醒,入宫了。”林识月轻声说。

    *

    皇帝只是忌惮林识月的能力,却也不是一个昏庸之辈。他知道林识月喜好读书,便令她在宫内管着御书房的典籍。

    身旁有个嬷嬷负责教管她。不知是否有人关照过,也没多为难她,只是一直跟在她的身旁。似乎是照顾,也似乎是监视作用。

    林识月也懒得理她,自顾自日日清扫书房,然后等到日头好了,就悄悄从书房里摸一本书出来,躲在角落里看起来。

    日子一天天这么过着,终于有一日,林识月等到了她想要等的人。

    她正看着书,阳光暖烘烘地从上面照在她的身上,余光中看见了一件华贵的裙子。

    她眯起眼睛,放下书,抬头看着来者。

    “公主殿下啊。”她扬起一个笑脸,“有何贵干呢?”

    周阙哼了一声,用脚轻轻踢了踢她:“你倒是清闲,敢在父皇的书房里躲懒。”

    “这里有些灰,我用衣服给陛下擦擦。”她的回答有些随意。

    “行了,起来,和我走。”周阙再次哼了一声,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欸,欸,殿下——”那个一直看着她的嬷嬷忙叫起来,却被周阙瞪了回去。

    “本宫要人还要你们准许?滚开,我找她有事,你们有意见就找我父皇啊?都滚开!”她颇有些嚣张跋扈。

    林识月无奈地跟在周阙的身后,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直接被她这么一路拽到了一个空的宫殿中。

    “行了,这里没人,进去吧。”她松开林识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林识月:......

    她很乖顺的走了进去。

    宫门啪嗒一声,被用力关住了。

    她回头看去,丹轮的面容被笼罩在黑暗中,她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识月走了过来,裙摆在地上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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