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

    林识月能感受到从脖颈处传来的蛮横力量。

    她几乎用尽全力朝着那人的手臂狠狠扎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答滴答流了下去。林识月能感受到血液在她脖颈上的粘腻濡湿感。

    林识月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但手上力道丝毫没有松懈,甚至发了狠劲儿,勒着林识月往后拖了好几米。

    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难以呼吸。

    林识月咬牙,没有放弃挣扎,拔出匕首后又狠狠换了一个方向,将匕首朝着身后那人的腹部扎了过去。

    锐器深入皮肉的声音。

    她感到手上有着液体慢慢顺着刀柄流了下来。

    然后横在自己脖子处的那条手臂猛然发力,身后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放开了对林识月左手的钳制,一同压上林识月的脖子。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林识月感觉面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只凭借着一股“不能让他也好过的念头”,勉强把刀柄再用力转了一圈,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身后的那个人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试探性地搭上林识月的颈侧,确定林识月的情况后,才长舒一口气,彻底跪坐下来。

    半晌,他稍微包扎了一下自己腰腹和手腕上的血后,才缓缓站了起来,抱起昏迷的林识月,从后院墙上翻了出去。

    “死娘们,扎得真狠。”他盯着林识月皱着眉毛的脸,没忍住咒骂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她丢进了后院早就备好的马车车厢内,一瘸一拐地驾车,朝着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径离开了。

    小院中,徒留一滩倾倒的水,和散布全院的满地猩红血迹。

    *

    林识月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喉咙处传来的剧痛。

    咽一口口水都像是将刀子往下吞。

    她低头一看,一条深深的骇人青紫色横亘在她的脖颈处,如同一道丑陋的刀疤,看起来没有个十来天是很难彻底消掉了。

    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像是世界在旋转般。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淡淡传来,让林识月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倚靠在自己背后的墙上,闭上眼睛稍微缓了一会儿,等那种呕吐感和眩晕感减缓一点后,才慢慢直起身子,睁开眼睛看着声音的主人。

    “周叔。”她看着周叔,轻声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嗓子太疼,说太多话让她有些吃不消。

    周叔屈膝倚靠在林识月对角的墙上,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伤口上着药。自从开头那一句话后,他便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处理着伤口。

    林识月看着他的动作,因剧痛停滞许久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她记得周叔当时倒地抽搐了许久,在读书会结束之后,她便拜托汀舟把他拖了出去,丢到了僻静处。

    或许也正是那时,周叔可能停止了抽搐,然后悄悄闯入她的后院来劫走了她。

    但是......林识月昏迷之中,隐约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是在马车上移动——这般准备,一看也不似是临时的。

    既然如此,他在读书会上的异状又是因为什么?林识月不觉他是装的,不仅仅是因为他那种情况不好伪装,更是因为他那般行为对仁和教一点益处都没有。

    即使他再蠢笨,林识月也不觉得他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降低自己的戒心,以此为闯入自己的后院作准备。

    还有一点:他当时劫走自己时的种种情况都格外异常。丝毫不知痛苦的反应,出奇的力量以及突如其来的隐匿功夫,都与正常周叔显露在外的不同。

    与其说他平时都在伪装,林识月更倾向于判断周叔在那时,或许服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物。

    想到此处,林识月微微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周叔此刻的模样,见他自顾自处理伤口的模样,便干脆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自己所在居室的装饰。

    这一看,她便想起来这里究竟是哪里了。

    同样装饰的屏风,同样雕花的门板。

    “仁和教?”她在心里喃喃,这不就是当初那位仁和教法师所在的屋子吗?

    她盯着门看的时候,那扇门便动了。

    景筠推开了门,恰好同盯着门看的林识月撞上了视线。

    “咦,林姐姐,好久不见呀!”他先是愣了一些,随即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林识月灿烂地笑了起来。

    林识月一言不发,只懒懒地眨了一下眼,便将头偏了过去,观察着房间内的其他摆设。

    “林姐姐,你为什么不同我打招呼呀?啊,一定是我还没有和你做自我介绍呢,”景筠露出些沮丧的表情,但随后很快又被灿烂的笑容所取代,他的手背在身后用力关上了门,“我叫景筠,从小被师父收养,养在仁和教内,身上所有的蛊术都是师父所授,后来师父把我卖给了洪洲城的景家做小儿子,但我也不会忘记师父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情,经常会上山来看看师父呢!”

    “哦,对了!”他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我师父以前是仁和教的法师——想必林姐姐你很熟悉了!自从林姐姐对他下了牵线蛊后,他便如废人一般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了,现在仁和教的法师之位,也只能由我继承了......”

    他的话带有些许天真无邪的语调,却也能感受到些许不适感。

    林识月动了动头,再次看向他,心念一动。

    原来......当初的那个所谓的法师,是景筠的师父?

    若不是此刻身体的原因,她真想冷笑一声。

    世间的巧合多得让人怀疑——也难怪了她会被掳来仁和教,若是景筠的主意,便显得合理些了。

    她慢慢抬起眼皮,张口轻声说:“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是想杀了我的。”

    声音极轻,似丝线一般飘渺,轻轻一扯就会断裂。

    景筠听清了。

    他依旧是那一副灿烂的笑容,双掌用力一击,发出一声脆响:“林姐姐真聪明!我确实是很想很想杀了林姐姐的。但可惜了,我舍不得。”

    “那本书吗?”林识月问。

    景筠笑弯了眉:“对!没错!就是圣书!周叔这人粗心大意的,把书落在了铺子里,又恰好被林姐姐发现了。这本书还是挺重要的,可不可以请林姐姐还给我呀。”

    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单纯少年模样,加上他白皙干净的肤色和精致到难辨雌雄的容颜,都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地同意他的请求。

    可惜了,这个少年的内心,或许已经黑透了。

    林识月看着他,动了动手指,那本黑皮书就出现在她的手掌中:“书在这里。”

    书籍瞬间出现在林识月手掌的异状让景筠的瞳孔骤缩,随后又冷静下来,笑眯眯地向前几步:“林姐姐真是个好人!”

    他伸手去够林识月手心那本黑皮书时,林识月动了动手指,书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呢?”

    景筠盯着林识月的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林识月偏头看着景筠的侧脸,冷笑一声:“然后呢?给你这本书后,我还能活着吗?”

    让他的师父变成了废人,从始至终一直与仁和教唱着反调,从来就没有真正被他所欺骗过,现在还拿着圣书要挟他。

    林识月想不到一个办法,在她交出所谓的圣书后,还能在景筠的手底下活下来。

    她慢慢地朝着相反方向偏过了头,懒散而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那一抹嘲讽的冷笑。

    “林姐姐好厉害。居然猜中了我的想法!”他突然笑出声来,干脆在林识月面前蹲了下来,也不在意林识月半阖着的双眼,自顾自继续说着,“不过若是林姐姐把书给我,我就能让姐姐你自己挑一种死法,不然......我可能得和姐姐玩一会儿了。”

    林识月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她没想到,这般在现代社会的电视剧中几乎要听出茧的老掉牙的威胁,有一日也能被她听到。

    要么死,要么受尽折磨。

    都不是什么好选项。

    她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力气,再观察自己和景筠现在的距离,想了一下,还是准备启动拖字诀。

    “玩什么?如他一样吗?”她掀起眼皮,朝周叔的方向投去一个眼神。

    景筠顺着林识月的目光,看见坐在角落中安静处理伤口的周叔,大大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周叔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呢。我先是加强了断脉蛊,然后又给周叔喂了减弱的牵线蛊,最后想到周叔还要去把林姐姐带来,我又加了一条失悲蛊——这才让林姐姐看到现在的周叔。”景筠的语调透着些得意,“对林姐姐倒是不必如此......说起断脉蛊,倒是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

    林识月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事?”

    “周叔说他在书铺里放了断脉蛊,按理说林姐姐去过周叔的铺子,却为什么没反应呢?周叔也不该在这些地方骗我啊?”景筠盯着林识月,真切地有些疑惑起来。

    林识月想起自己去清理周家书铺时,脚腕上的那只黑色虫子。

    当时太暗,那只虫子也只是咬了一口就死掉了,林识月自己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所以她也就渐渐忘了那只虫子。

    现在想来,难道景筠所提及的断脉蛊,就是那只黑色虫子?

    “系统,你能够帮我防住蛊虫吗?”林识月在心里敲了敲系统。

    【系统:宿主的生命保护功能只能处理危及系统生命的事件,蛊虫的存在不足以威胁宿主性命,暂时无法免疫。】

    系统的回答有些出乎林识月的意料。

    她与景筠一样,也不觉得周叔有必有在这一点上说谎,所以......那只断脉蛊到哪里去了?

    林识月皱了皱眉。

    景筠并不在意林识月的情绪,他也只是疑惑了一瞬,便收回了那一副疑惑的神情,转而灿烂地笑了起来,伸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那只彩色转珠。

    随着他独特的摇晃频率,转珠上的一颗青色珠子慢慢裂开,从中爬出了一只黑色小虫,蠕动着身子从景筠的手臂上爬了下来。

    景筠把他的手用力按在了林识月的肩膀上,那只小虫便也顺着景筠的手臂慢慢爬到了林识月的身上。

    但林识月自看到那只小虫的一瞬,就愣住了。

    “系统,我没看错吧......我怎么觉得这只虫子的样子,和那只长得有点像呢?”

    【系统:周家书铺光线太暗,系统也只能记住模糊图像,但大致形体是相似的。】

    不等林识月想明白,那只虫子便已经停在了林识月的脖子上。

    即使她心里的恐惧已经消散了些许,但虫子细碎的触角和足只依旧让她有些犯恶心。

    “林姐姐要忍一下,”景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虫子,眼神出奇地柔和,“它有些胆小,我得对它温柔一点。”

    他按住林识月肩膀的力越来越重。

    断脉蛊慢慢爬着,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林识月的脖颈处,而没有想景筠预料的那般继续向上爬。

    然后林识月便感觉自己脖颈处传来一点刺痛。

    那只虫子咬了林识月一口,然后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这般情况,与景筠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他一只手死死按住林识月的肩膀,另一只手半是不可置信,半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慢慢碰了那只虫子一下。

    断脉蛊啪嗒一下,从林识月的脖子上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景筠的手僵在了原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他捋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的彩色转珠,似乎想要再拿出一只断脉蛊来试一试。

    “不可能。这不可能。”随着第二只断脉蛊也死了,景筠彻底愣住了,他捻起两只蛊虫的尸体,想要找出其中的原因,“是你吗?是因为你的体质?但......但为什么?”他猛然抬头看着林识月,眼神突然闪烁着些许茫然,混迹着些许贪婪的光。

    林识月只冷笑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告诉我,林姐姐,你做了什么?”景筠的双手都搭上了林识月的肩膀,语气有些激动。

    林识月没管他,她注意到,那扇门动了一下。

    它先是有些颤抖——因为景筠进来时特意拉上了插销,但随后似乎有人在外面用力一扯,随着一声巨响,门被人强硬地拉开了。

    这声巨响也让有些激动的景筠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一个女人袅娜地走了进来,着一身深青色的长裙,上身以暗色碎花布料紧紧包裹住,腰间箍着一圈金属铜环,手腕上也带着各色叮叮当当的首饰,下巴微扬,神情冷淡而倨傲。

    林识月见过她。

    “鸢娘......”景筠看着她,眼神微微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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