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

    锦衣狐裘、美婢良医,睁眼之后南苏拥有了未曾设想的一切。

    她撑着手臂托腮,与烛火一齐伴在沉睡的萧明悟身边,光晕映着她的剪影,南苏心事亦在烛火中摇晃。

    自从有时萧明悟会在睡梦中惊呼她的名字后,陪伴就成了她的任务。

    萧明悟口渴,她就得扯着嗓子喊人倒水;萧明悟呼痛,她就得及时叫大夫;萧明悟念她的名字,她就得走到榻前握他手说我在。

    美婢忠仆候命在侧,可都得等她一声令下,她因为萧明悟的一句话成了这个小小房间的王,又或者这个房间成了她的囚室。

    然后有一天,萧明悟醒了,这个世界突然不再需要她的声音,她就成了旁观者。

    良药、美食、绸缎,似流水般流入这个房间,无数的医士侍卫揣测着萧明悟的需求而自发忙碌,他是这个房间的中心。

    萧明悟在众人环绕中起身半卧榻上,却苍白着脸迟迟不语,只愣愣看着南苏。

    “祝贺你,心愿成真了。”南苏出声率先打破平静,托着腮没个正形的坐着,眼神清亮,好像未曾经历片刻阴霾。

    萧明悟才从懵怔中回神,摆手屏退左右,他只需要她的声音。

    “你伤势如何?”

    “被你保护得很好,已无大碍了。”

    从起居用药到食宿玩乐,他一一问过,她一一作答,他的一腔热血在她生疏的礼貌中逐渐冷却。

    这一刻,她离他好远。

    可是他们曾那样近,萧明悟不解,在意识中上一刻她与他并肩作战,做不得假。

    于是他侧过头去,他不想看这样的南苏。

    南苏悟到他姿势的深意,便称告辞抬脚就走,他的动作是她的指南,这些天她深有研究。

    “为什么你生气了?”萧明悟的声音闷闷,就像暴雨前的天气般闷,酝酿着悬而不发的情绪。

    南苏停下脚步撇撇嘴,转过身后又眸光闪闪,溢满崇拜又隔着一层雾气。

    “你的事完成了,作为你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为你高兴。”

    “所以你生气我当众说你是我妻子?” 萧明悟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情绪。

    他垂眸低语,“当时情况紧急不能暴露你南疆中人,我只能想到如此。”

    “我按照你想的做,就如此。”南苏闭目深呼吸,怕自己忍不住生气,转身离去。

    “我劝过你的,人一旦开始了交集,就是开启了一场旋涡。”

    萧明悟对着南苏的背影絮絮,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摔门巨响。

    这是一场一石二鸟的险境,由萧明悟主谋,夹杂着他的大义与私心,她被狩猎了,这是她自大的代价。

    随着萧明悟的苏醒,南苏的自由亦随着他意志所辖范围而延伸,扩大到整个宅门。

    南苏每日都需到他房中晃晃,此间人数众多,来往常有甲胄之士或地方官员

    萧明悟虽半卧榻上,眉目间却豪情尽显一挥病弱之姿。

    “多少人假借江湖之名逍遥法外,又自称豪杰。屠人满门叫义举、打家劫舍名扬四海,欺男霸女还称公子,不重创此盟难肃风气。”

    南苏常能听得围剿追击残余武林势力的谋划,总而言之就是天下只能有一个规则,而他萧明悟是规则代行者。

    若撞上南苏,萧明悟便会缓和声线,邀请她一同相谈,“一路走来你应该比我更懂,不受王法约束的力量破坏力多大。”

    王法?谢邀,她神管的。南苏总是捂嘴笑笑后告辞。

    捂嘴笑后告辞,这宅院中的女人总这样对南苏,她也学得几分惟妙惟肖。

    这宅院中的男人是向南苏躬身后弯腰告辞,差别明显叫她不会学错。

    此为人群密集处,她只看得见人头顶的发和眼中的怕,见不着一张囫囵脸,可是笑声、招呼声却时常萦绕在她耳边。

    一开始南苏得了自在就离萧明悟远远的,此处待得久了她反而不再往外走了。

    再外能多外呢,大大小小都是方寸之间。

    她开始待在萧明悟身边,最起码一天能看见一张完整的脸,听到除了客气笑声之外的话。

    南疆从不这样,每人有自己的山头,张叔钟情苔藓,王婆惯爱蝉鸣,常常相见常常吵,久久不见久久念。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南苏突然特别想回家,她在回忆中突然爱上了那些布满鳞甲、毒牙纵横的怪物。

    她还是很怕,但是这不再阻挡爱的产生。她爱它们的自由,强大的威能与丑陋的外表是自由的来源,于是她一并爱上那些“缺点”。

    每个祭司都有的命定之劫,南苏非常确信她会爱上萧明悟,她会被萧明悟吸引陪他走遍天涯,这是命运的安排。

    但是江湖势力未除尽,或者根本除不尽,她不能带着麻烦回家,山间环境脆弱装不下属于萧明悟的血海。

    所以属于萧明悟的南苏必须死,还得死的光明正大,为此她甘心蛰伏。向每个优秀的狩猎者学习,耐心的等待属于她的机会。

    一天又一天,南苏看着来找萧明悟的人数渐少、频次渐低,于是她第一次出手。

    “什么时候你带我去夜亭?”她的笑意未达眼底,足够动人。

    “这些日子拘着你了,等外面平静些了,再上路如何?”他的担忧发自内心,但是累赘。

    “徐行来信邀我同行,劝我再过季红枫便要落尽。”

    南苏看着萧明悟的表情闪过片刻的扭曲,她的笑也随之真实几分。

    她甚至不需要伪造一份书信,一句话就足以调动他的情绪,攻守势易了。

    “你说要带我去夜亭看红枫,又说要娶我,拖到什么时候?”

    此时距她追随萧明悟下山已足有两月余,红枫或要落尽,他对她的第一个承诺也要落空。

    “三日后就启程。”

    随着萧明悟的一声命下,整个宅院以这个房间如流水旋涡中心般忙碌地运转了起来。

    以前他们启程只需要南苏的一句话,现在除了萧明悟的命令之外,还需马车侍卫随行。

    她的请求是萧明悟计划之外的麻烦,他猝不及防也甘愿奉陪,只要条件足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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