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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蒙寨

    “什么杂七杂八的传闻,无甚用处且胡说一气!”

    显然,从这怒气冲冲的喝声中,当地农人所述的奇幻传闻,并不能使穆鸢将军听来满意。

    帐中,文清默默支肘,两指揉捏着针扎般时不时疼痛的眉心,略一摆手,示意部下再将人放回去。

    “打算何时攻寨?”

    文清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这处山寨,建的实在很有头脑。”

    匪寨建于半山腰,地基乃如一只半倾的碗,外高内凹,可谓浑然天成的一道屏障,外头的人想要攻寨,便如蝼蚁妄攀开了一半的卵壳,加之此处地形特殊,好端端的晴天,白日里竟多时有雨,冒雨行军总归极易作战不利,还会腐坏将士兵械,如今一时她竟拿不定主意。

    “唯今之计,只得围寨,可我们在此已耗费了三四日,那群人缩在山中做龟,莫说将他们的米肉耗尽,怕是军中的粮草也要吃紧。”

    “眼下西京多患,粮草算得上是顶稀罕之物,如今下头又不是自己手里的兵,个个在京郊大营里养得细皮嫩肉膘肥体壮,将军此时不敢贸然举兵,他们反倒生出不少闲气来……”

    穆鸢恨得牙花痒痒,直直咬牙。

    “阿鸢,莫恼啊,急什么?”

    文清此时此刻依旧不疾不徐,慢慢埋头入从一案的信件中,口气比那白毛仙长更为老神在在。

    “三日,再予我三日即可。”

    ……

    当夜,月上中天,深山老林,不知名的鸮鸟在林间枭枭低叫着,幽幽回荡在耳畔。

    一队小兵挥汗如雨,呼哧呼哧挥着手中泥铲,口中土腥气越发郁重,呸地吐出一口泥水来,低声念念有词,恨得要死要活的滋味一般。

    “姓文的那个泼辣娘皮,任他哪个敢指使老子,吃了多少熊心狗胆,敢遣她老子来干这等低贱的活计……”

    此人骂得属实难听,亦毫无顾忌,周遭的人虽未搭话,沉沉夜色却掩不住他们脸上嫌恶怨忿的神情,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文清为人板正严苛,在军中御下极严,谁知道会不会遣了人手,不声不响地在周围监管。

    某人心中恨得狠了,猛地一铲子下去,突觉面上一凉,吓得他尖声叫了出来:“什么东西!”

    他还要叫,却已有人快他一步,一团麻布将他口中的呼喊尽数堵回了腹中。

    众兵士凝神去看来人,却见来人蒙了面,一身黑衣,方才那一手更是相当利落。

    山间岗风阵阵,恰逢一片乌云随之散去,天际一轮满月显出轮廓,月光如银辉般倾撒,地上莹光点点,仿若人间月砂。

    身映凉凉月色,来人轻轻拉下掩面的方巾,显出一张霜月般的英气容颜,气质冷如月,泠如泉,正是文清。

    众人纷纷一哑,尤其是那方才满口不干不净的兵士。

    文清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地跃下石台,身子凑到方才挖出异样的石壁前,细细辨了辨,这一看,唇角便微微翘起。

    文清淡淡扫几人一眼,平声道:“继续挖,直至有大股大股的清水涌出,方可止。”

    众人面面相觑。

    “是。”

    吩咐罢了,文清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行去,纵身一跃,几经腾挪,身形便消失在一眼望不尽的深深林丛中。

    而山的那头,已有成股清泉潺潺流出。

    第二日,穆鸢带着一队人抄着刨锄寻了过去,在山脚隐暗处凿了七八处大石坑,将流出的清水用木桶接了,分批次派人将水桶拎走,运入蓄水的石坑中。

    鉴于那漏水的两个窟窿越开越大,水流失的速度越快,流量也越发小了。

    整整一日一夜,水流尽了,山寨中大大小小的井全都打不出水来了。

    此处虽然多雨,但雨水难免不洁,便是烧开了也难以入口,是以山寨中人多年只凿井挖水来吃,如今骤然断了水源,寨中人起先还苦苦撑了一日,但后来也未寻来旁的法子,第三日果真派人出寨来降了。

    穆鸢等众将问起时,文清身在帐中,正施施然捧了茶盏,啜饮着用那盗来的清水烹制的茶汤,悠悠答道:“我断定那天然坑洼是流水侵蚀而成,想必要比寻常山体略疏松些,后此处流水干涸,地势拔高成山,寨中既无湖泊,吃的便是地下井水,可见山体构造必然是中凸侧凹,若在两侧凿个窟窿,水自会从中部流向两侧,寨中井水自然也留不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借助几只茶具演示,指给众人看。

    一名年约三四十的老将眼中明明亮亮的:“不知将军您是如何断定,此处原有流水?”

    酒厄空空,恰好被文清捏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

    酒厄滴溜溜一转,文清眼底隐隐透出狡黠笑意:“前两日被你们提来的那名农人,他在说明这庐蒙山的来历时,顺口说了个故事与诸位听,那农人曾说,那仙长乃是顺流乘舟而来……”

    此次剿匪,七日事毕。

    文清此番的智取之策,当地州牧一封奏折报到了御前,大洋洋洒洒夸了大半页,圣上亦对此大大的赞了一通。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的妙计,哪里是等闲女流之辈能使出的?

    除了御史台几人犹在贬斥文清大使妇人奸诈毒计,朝中众人的异议终于销声匿迹,开始继续为旁的事争论不休。

    便连魏霆听说此事,亦无可避免地吃了一惊。

    倒是刚刚归府不久的楚王魏珅,对此见怪不怪,同次子唏嘘道:“文清所拜入的师门,我依稀记着是前朝的何太尉所立,暮年战败之后便告老还乡,倾尽毕生所学,尽数传与其徒,授之以武功,经纶,兵法,地经学,御下之术,便是扶乩之术也有所传教,历经数十年代代相传,右丞府上的这位四娘子,真可谓是位奇女子。”

    魏霆眉头皱了一皱,却并无说什么,反而生出些闲暇惬意来。

    毕竟相比起旁人得势,他倒宁愿为文清的春风得意而欢喜。

    ……

    赵府这两日可谓是不一般的热闹,且相当地喧嚣。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天色蒙蒙亮,一模样陌生的老媪打破院中宁静,一脚踢开下人房,形容蛮横,冲进去便掀了挨个床铺的被子,房中顿时伴着惊叫声乱做一团。

    这老媪闹了一通,整了整衣襟,抚去裙上褶皱,正色道:“老夫人刚刚晨起,腹中空空,还不快快去庖厨炖一盅燕窝粥来。”

    一众仆人见了这老媪,心中有气,却也碍着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咬着牙也得应了。

    清晨,余玉洗漱过后,却久久等不到早饭送来,便犹自坐在桌上,撑着脑袋又眯了眯眼。

    足足挨到日上三竿,才有小侍婢提了食盒急匆匆赶来。

    “余娘子,娘子……”

    她那双脸蛋红扑扑的,难为她在眼下已入深秋的时节,却仍能跑出一身热汗来。

    余玉一面自食盒中取了竹箸,一面笑着递上一块棉帕,道:“别着急,先擦擦汗,秋日里风凉,仔细着了风寒。”

    那小侍婢接了帕子,口中嗫嚅了半晌:“余娘子……”

    余玉却心中了然。

    “无妨,万事紧着老夫人是理所应当的,我总归是个外人。”

    不错,约摸五六日前,赵昇的亲娘从谷岭老家寻到了京城,可怜老人一身伤病,又经舟车劳顿,身子已是大大伤了元气,气若游丝。

    当年,赵昇尚在老家时,年纪轻轻,为人行事却是一把好手,料理的人情世故相当圆滑美满,承蒙当地亭长举荐,一路保举,最后被当地望族一封折子荐去了京中为官,三四年的光景便升至廷尉右监。

    赵昇本欲要接回老母在身旁侍奉,奈何老母年事已高,舟车劳顿,如此长途,只怕猝然病发,是以一直未曾团聚,那曾想老夫人病中迷迷糊糊听闻儿子娶亲,却未曾奉娘亲尊坐高堂,一气之下便赶来了京城。

    本朝以孝治国,赵昇又是孝子,是以尚未问清老夫人上京的缘由,便已安排人手悉心照料老夫人,院中一应供需之担,便落到了老夫人身边那位罗媪身上。

    说来也是奇怪,那赵老夫人病得头晕眼花,不省人事,水粮难进,如何进得了燕窝粥这等名贵补品?

    秦聆听闻,也曾过来望过,岂料那罗媪理直气壮质问起来,冷笑不止:“区区一碗燕窝粥,公子府上都舍不得拿出来侍候老母,老夫人的养育之恩大于天,公子身边之人便是这样尽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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