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梦(六)

    雎灵闲适的卧在黑麒麟身上,周围围了诸多魔奴为她按摩扇风。

    “尊主,佛眼已经被取走了。”

    雎灵睁开眼,眼中紫色竖瞳剧烈张缩,溢着点点兴奋与贪婪的光彩。

    “启动珍笼引罩,杀了他们。”

    “尊主,恐怕不能。”

    蔺奴上前一步与她低语,雎灵听到后一个震惊的从黑麒麟身上跌坐下来。

    美人蛇跌落,“啪”的一声扬起一滩土。

    “你说什么?拿到佛眼的不是人,而是魔?”

    站在不远处的戌凤如傀儡一般僵硬的偏了下头,雎灵见状立即打起闭音结界。

    蔺奴点头:“斗灵台传回来的消息是这么说。我们放在浊婴身上的魔锁断了,而能不着痕迹揭开魔锁的只有高阶魔灵。可眼下您与戌凤副使都在这里,那便只能是...”

    “那便只能是天魔!”雎灵一把夺过千里镜。此刻的天水村已是棺材遍地,几个白衣道士正在给村民收尸。而在他们不远处,竟有一红一白两人,静静的立在一个坟前,不知在说什么。

    “一定是天魔与天魔之主。”雎灵将千里镜调到那白衣女子身上,有些气恼,“竟然是个女子!”

    蔺奴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宽慰,“尊主莫急。最后总归是要重塑魔主之身的,不论是男是女,都可调整,重要的是先得到天魔之主。”

    雎灵:“但是有天魔在,我们很难抓住那小女子。这个戌凤,他倒是把天魔弄了出来,可却没办法制住这天魔之主,也是没用。”

    “既然如此,尊主不如将此事交给戌凤副使去办,成败与否,终归是他的责任。”

    “有道理。他的傀儡术与换皮术已炉火纯青,总归比我方便些。”

    雎灵再次拿起千里镜,看着天边飞来的几道灵剑,不屑勾唇:“天门宗那些老东西们也来了。为了几个小弟子,第一剑修门还真是下了血本。”

    天边传来马踏飞云的声音,雎灵一挥袖将黑麒麟收入影子中,登上灵车前对身旁的戌凤道:“天魔与天魔之主的事交给你了,还有佛眼,也一并拿回来。至于天门宗的人,一个不留。”

    说完,也不等戌凤回应便上车扬长而去。

    戌凤也没理会雎灵,只是看着天边不断飞驶而来的数百灵剑。

    —

    此时慕成谙与盂南阙等在暗处,看沈念真等人为天水村村民下葬。

    天水村中的灵气已愈加稀薄,慕成谙抬头看,珍笼引罩已愈加接近头顶,再过半刻便会泰山压顶,将他们都压死。

    “阿姐,我们在等什么啊?”不惑晃着慕成谙的胳膊抗议,他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不想再等了。

    慕成谙捏着手中的玉牌,沉声道:“再等等,快来了。”

    “快来了?什么快来了。”

    正说着,珍笼引罩之外传来一道威严浩大的声涟,如同空谷传音,深山回响:

    “天门宗大弟子沈念真可在!”

    “弟子在!”

    沈念真众人喜出望外,果然是宗门来救他们了!

    “我们走吧。”

    虽然猜到天门宗早晚会来,但她还是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

    不惑一听终于能走,立刻幻化成凤凰神兽的模样,喜滋滋的用翅膀将慕成谙托上去。

    盂南阙:“...不惑可还记得谁是你的主人?”

    不惑:“记得啊,是阿姐。”

    慕成谙心事重重的趴在不惑身上,手里捏着沈念真的玉牌。

    正想着,一声声“慕姑娘”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念真果然来找她了。

    “慕姑娘,你在哪?我们有救了。”

    白衣道士身上还有魇境中留下的伤,此刻却耗费最后的灵力传音找她。这人,还真是赤诚。

    “我在这里。”

    慕成谙翻身下鸟,正碰见寻过来的沈念真。

    “慕姑娘,快与我们走吧,长老们来救我们了。”

    沈念真面色苍白,但眼中却神采奕奕。若是慕成谙与他一起走,他有把握将她带到师尊面前,师尊惜才,定会收她为徒。

    盂南阙与不惑隐在结界中,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略带不爽的注视着二人。

    慕成谙淡笑,后退一步,将手中玉牌递给他,“沈道友,魇境中我扮作秀秀时,曾说让你记我一份人情,你可还记得?”

    沈念怔然,然后点头。

    “那便请沈道友带‘她’走。”

    慕成谙抽出一根凤凰翎羽,双手结出古怪的印记,那支凤凰翎羽在空中极速旋转片刻后幻化成一个女子的模样,这女子与慕成谙长得一摸一样。

    “慕姑娘,你这是...”

    慕成谙向他作揖,“他日有缘相见,在下自会向沈道友解释。但是眼下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不知沈道友可否将‘她’带出去?就当她是慕成谙。”

    梧桐叶簌簌飘落,沈念真看着眼前少女许久,几次张口欲言,终究还是没问,抬手作揖:

    “虽只有几日,但慕姑娘的智慧、胆识与义气在下都看在眼里,你不愿说,沈某便不问了。这玉牌你收着,这...羽毛,我也收着,我帮你便是。”

    慕成谙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倒是惊诧,笑道:“你还真不担心我是坏人啊。”

    “那你是坏人吗?”沈念真突然对上她的眼睛。少年的眼眸十分干净,即使身负重伤,依然挺立如松柏一般,让人不忍欺瞒与亵渎。

    慕成谙被他纯净的眼神一烫,不自觉偏过眼,而后轻声道:“我不是吧。”

    “那便行了。”沈念真如释重负。

    他低头看着慕成谙破旧的衣物与草鞋,却不卑不亢坚韧不屈的面容,心中蓦的一动。此时不抓住机会,以后便机会渺茫了。

    他垂眸片刻后果断问道:

    “慕姑娘,我们还会再见面,对吗?”

    慕成谙一怔,而后笑道:“我会去天门宗的。”

    她扬了扬手中的玉牌,“到时只怕要叫你师兄。”

    拜别沈念真后,不惑带着他们冲破珍笼引罩,上古神兽不惑霓凰的力量可挣破一切掣肘,再加上还有天魔的帮助,他们要出去简直轻而易举。

    看远处的天门宗长老奋力撬动珍笼引罩,脚下的天水村如同小点一般越离越远。慕成谙闲适的伸手探云。她可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在天上飞过了。

    “阿姐,接下来去哪?”不惑拖长了声音,语气有些不爽。

    慕成谙没回答他的问题,先顺着不惑的毛疑惑道:“怎么不开心?”

    “那小道士心怀不轨,要与我和主人抢阿姐,不惑不开心。”

    原来是这样,慕成谙失笑,“不惑,我这模样招人喜欢是正常的,你以后可以习惯才好啊。”

    “不听不听我不听!阿姐坏!”不惑急了,也不飞了,直接拿一对翅膀捂住耳朵。

    “啊啊啊,不惑,我要掉下去了!”

    鸟身剧烈旋转摇晃,慕成谙一失手直接从天上直直掉了下去。

    然而不惑还在愤怒中,其周身此刻已燃成熊熊烈焰,盂南阙放出弱水竟也无济于事。

    凤凰生妒,任谁都拦不住,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慕成谙努力运气想要保持平衡,但薄弱的灵力依旧控制不住下坠的速度。

    眼看要头着地时,腰间一道细弱的水流将她倒吊起来,悬挂在一颗悬崖峭壁的老树之上。

    “不惑心智不全,极其善妒,你这次触到逆鳞了。”

    盂南阙皱着眉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般向她缓缓走来。

    哈?还是她的错了?

    慕成谙眼下倒吊着,张牙舞爪的像只大螃蟹,发丝在空中凌乱的飞舞,冲盂南阙破口大骂:“我说的是事实,也没有逼着它喜欢我。分明是你们主仆两个都不正常!”

    盂南阙忍耐般闭了闭眼,一抬手,她便从倒掉的树上被吸入他怀中。

    “不惑生气了,非得自己横冲直撞许久才会回来。在此之前,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我那都不想去,放开我!”

    “放开你,确定?”

    慕成谙低头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脸一红,然后恶狠狠道:“把我安全放在地上!”

    盂南阙将她安稳放在一片山谷之中。

    这里四面潮湿,多草木,在山谷之中还有一弯浅浅湖泊,那湖泊晶莹剔透,如一块红玛瑙般镶嵌在空谷谷底,慕成谙左右打量,不像是常有人来。

    她抬起衣袖闻了闻,好几日了,她都没好好梳洗,眼下也不是很着急,那她是不是可以?

    “咳,那个,我想...”

    盂南阙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洗吧。”

    慕成谙“嗯?”了一声,狐疑:“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很臭,我专门带你来的。”

    良久沉默后,一颗大石头从后愤怒扔来,盂南阙抬手一握,掌中石块顷刻化为齑粉。

    “半刻,快一些。”

    说罢,他自顾自背对慕成谙靠在河边一颗老树根下闭目养神。

    湖水温凉,慕成谙伸脚进去,任由湖水淹过她的双腿,腰身以及脖颈。

    有些冷,正好可以戏水取暖。

    水声清泠,时而伴着少女愉悦的笑声,盂南阙支这头,耳朵微动。

    他的神识看见少女如游鱼一般游过来,白皙的脚趾轻巧的躲过湖底水草,双手拨水,露出圆润的肩头,轻轻吸气,又沉俯下去,紧致的双腿一蹬,便向一道白光,从小湖的这一边游到那一边。

    天魔盘着神袈珠的手一顿。

    他并不想趁人之危,奈何天魔的神识实在太灵敏了。他能通晓凡人的每一个动作。动作又回连成画面,不由分说的涌入他的识海。

    心中涌出一股燥热。

    身后很快传来“哗啦”的出水声,还有少女的“咦”的一声,然后他便听见少女不情不愿道:

    “喂,我包袱在你脚边,扔一下给我。”

    盂南阙偏头,果然在脚边看见一个粗布包袱。他伸手拿起,刚要扔过去,却收了手,淡淡道:“我不叫‘喂’。”

    慕成谙:“...天魔大人,麻烦扔一下包袱。”

    “我也不叫天魔大人。”

    “天魔,扔一下包袱。”慕成谙忍着气。

    那人还是不动。

    “盂南阙!”

    “咻”的一声,一个粗布包袱飞在慕成谙身上。

    慕成谙黑脸:“...有大病。”

    二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往西走。殊不知一张鬼皮从身后万株树干中的一颗上飘忽而下,转而鼓鼓囊囊的变为一个凡人模样。

    戌凤远远注视着慕成谙,单手掐破指尖,向外一拉,一根血线便自他指尖拉出,进而跟着慕成谙的脚步,附着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她耳后靠近耳孔处多了一条浅红色的线,正在悄无声息的往她耳朵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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