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千俞看郑均为这样大的反应,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我是属狗啊,而且你捂住我鼻子了,我不用喘气的吗?”

    况且,她当时担心一下咬疼了他发出声音打草惊蛇,根本就没用力,他嚎叫什么?

    说了半天原来是自己的不是,郑均为轻咳一声偏过了头,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耳垂上那颗痣变得格外醒目。

    一看到这颗痣,陈千俞便想起那日的梦,颊上蓦然涌上两片潮红,一路延伸到她的眼角眉梢。

    “千俞……”突然,不远处传来轻轻的呼唤。

    陈千俞立即听出这是周绮文的声音,但她还是谨慎地拨开面前的杂草,透过缝隙悄悄往外看,待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噌”地站起来。

    许是蹲的有些久,一下起猛了,嘴上喊着“姐姐”,头却一阵发晕,不由在原地晃了几下。

    周绮文看到人突然从草丛中冒出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走近几步,刚要伸手去扶,一个男人突然从陈千俞身边蹿出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三个人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凝固。

    陈千俞最先回过神来,朝郑均为使了个眼色,他的手立马放开。

    “姐姐”,陈千俞走到周绮文身边:“姐姐礼完佛了?”

    周绮文点点头,想到方才的事,面上露出一丝担忧:“刚才我过来,远远见着两个人仓皇逃走,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陈千俞看向郑均为,两人眼神一对上,便明白过来,那对男女之所以会这么快离开,恐怕是正是察觉到了有人过来。

    至于他们的身份,陈千俞再次朝着郑均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语气……周绮文看看陈千俞,又瞟了一眼对面男子。

    郑均为看着陈千俞清亮的眼眸,欲言又止。

    看到郑均为脸上的为难,周绮文似乎猜到了几分,笑着说:“若是不便说就罢了,左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话音刚落,毫无征兆地,郑均为突然开了口:“是假和尚。”

    假和尚?闻言,陈千俞和周绮文四目相对,她们来苍岩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从未听过假和尚的传言。

    “这寺里最灵的,不是求财,也不是求姻缘”,郑均为硬着头皮说:“是求子。”

    空气中一阵沉默。

    陈千俞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虽不信佛,却一直以为,佛门是清静之地,是信众的寄托和归属,所以她愿意陪着周绮文来。

    可是没想到,这香火鼎盛的苍岩寺如今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她很快冷静下来:“若是真的,我们得立马报告官府。”

    郑均为看向陈千俞的眼神难掩诧异,他方才之所以犹豫,是考虑到面前两人都是女子,这种腌臜事说出来,怕脏了她们的耳。

    可如今看来,陈千俞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一个囿于宅院等着出嫁的深闺女子。

    “这件事我去查”,郑均为脸色凝重:“你……你们先不要插手。”

    周绮文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嘴上说着你们,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陈千俞脸上,没有偏离半分。

    “好。”陈千俞果断应了下来,她知道郑均为这是在为她考虑,她父亲是官身,她又是未出阁的女子,沾染上这事,受损的可不止是名声。

    郑均为依旧看着她,眉头微皱,敛去了笑意的脸,哪里还有半分戏谑,望向她的一双眸子……

    他在担心自己?陈千俞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不会,她立即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过是萍水相逢……随即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

    “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周绮文提议道,有了今日的事,这苍岩寺实在不宜久留。随后她看向愣在一旁的郑均为,礼节性地问道:

    “公子一起下山吗?”

    “不了,我还有些事。”

    周绮文朝他行了个礼,挽起陈千俞的胳膊,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陈千俞的余光扫过郑均为,想到他要查那假和尚的事,又想起今日遇见的歹人,她的嘴唇微动,想嘱咐他小心些。

    但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听到身后传来:“你……们下山当心。”

    这一刻,陈千俞的心似乎停跳了一下,而后快速震动,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莫名勾了起来,转过身扬起脸朝郑均为说了句:“你也是。”

    此时日头已经很高了,她回头看他时,阳光穿过树叶中的缝隙,在他脸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的眸底清透,泛着潋滟水光,像初见时一样,眼带笑意。

    “方才那位公子……”马车上,周绮文摆弄着手中的账册,假装不经意地提及。

    “匆匆几面,并不相熟……”陈千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快速答道。

    “哦”,周绮文并未抬眼:“那他怎么一直跟在后面。”

    这厢话还未落地,陈千俞立马掀起车帘一角,偷偷往外看,果然看到郑均为骑着马,离她们不过几丈远。

    马车驶得慢,他也不加鞭,轻轻按着缰绳,让马慢慢地走。

    放下车帘,陈千俞轻描淡写地说:“大概是事情办完了。”两个梨涡却愈加分明。

    周绮文一怔,随后抬起头,半信半疑地掀开车帘。不是吧,她不过是随口一说,逗逗陈千俞,哪曾想那人还真跟在后面。

    苍岩寺的事,陈千俞没有再插手,却一直默默关注着消息。

    只可惜,自从云俭来了严州,她便没有什么机会出去,自家娘亲的算盘打得,隔着片桃林她都知道了。

    若是做夫君,云俭的确没得挑,家世、样貌、人品都是上乘,可是,对她而言,别人谁都行,偏他不行。

    若真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左不过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闭着眼与一陌生人结了连理,然后一点点磨合,渐渐相看两厌,波澜不惊地度过余生。

    她能这样沉沦,却不能拉着他一道。

    如今人出不去,又不能明着向父亲打听,她只能借着与父亲同桌吃饭的机会,竖起耳朵,看能不能听到些风吹草动。

    于是这些天,她都会早早到,没想到这日在门口,还真听到了“苍岩寺”这三个字。

    见她进来,何安如咳嗽一声,陈清延立马闭上了嘴。

    看着父母还像她小时候一样,不想让她听的话就这样遮掩,陈千俞心中不免有些想笑。

    只是面上还作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行过礼后,一坐下来便开口说:“方才听到娘亲提到了苍岩寺,刚好这几日想同您一道去进香呢。”

    何安如闻言立马放下了碗筷,言辞很是激动:“严州这么多寺庙,偏去苍岩寺上什么香?”

    陈千俞耐着性子说:“近来诸事不顺,听人说苍岩寺的签很灵验,便想去试试。”

    在场的人都默认,陈千俞口中的“诸事不顺”,自然是婚事,见她对自己的婚事这么上心,何安如突然有几分高兴。

    “苍岩寺不行,城南的翠微寺倒是可以,改日我带你去。”

    “苍岩寺怎么不行?”陈千俞随口问道。

    “若是想去,过几日吧”,陈清延突然开口:“这几日家中事多。”

    陈千俞乖巧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显然苍岩寺的事郑均为已然捅到了州里,看来州里马上要有动作了。

    春末夏初,是严州最舒服的时候,陈千俞趴在窗前吹着风,看着外面月色如水,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到底怎样了,也不知道报个信。”

    “你是在等我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后面前便出现了两小坛酒,酒坛后面,郑均为顶着一张俊脸朝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陈千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有多么雀跃。

    陈千俞高兴的样子,郑均为很是受用,脸上的笑跃上眉梢,隔着窗把酒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仙清居的桃花酿,特意给你带的。”

    陈千俞有些意外,迫不及待地将酒打开,一股桃花的香味混杂着酒香扑鼻而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酒还没入喉便仿佛有了几分醉意:“好香啊。”

    郑均为有些得意:“官舍的桃花加上我的手法,自然没得说。”

    “你摘我家的桃花去酿酒?”陈千俞瞬间清醒过来。

    郑均为目光躲闪,立马岔开话题:“苍岩寺的事情有眉目了,过几日便会封寺,只是会找个别的由头。”

    随后便把自己如何查清、如何取证、如何上报官府的事细细说与陈千俞听。

    听完,陈千俞不禁对眼前的人又高看了几眼,他看着不羁,偌大一个官舍随意跳进跳出,做起事来却是十分周到。

    就拿苍岩寺来说,假和尚的事确实不宜大张旗鼓,眼下这样,既除了隐忧,也绝了后患。

    郑均为又从胸前掏出一个物什,递给了陈千俞:“这个给你。”

    陈千俞接过来一看,是那日在苍岩寺被歹人洗劫一空的香囊,忙乱中她竟然忘了捡起来,这香囊上绣着她的字,若是落在别人手中,可就说不清楚了。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陈千俞摸着失而复得的香囊,心中无比庆幸,然而下一刻,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我要走了。”郑均为看着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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