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初浴爱河的少年整日神情恍惚,恨不得时时与红莲相守,很快,便被家中父母发现了异常。

    魏玄龄寻踪逐迹,查到了自己儿子私下租的宅子。当他砸开房门,看到红莲近乎□□地仅围着一袭红色纱衣在屋前跳舞时,他顷刻间想明白了,这是她的报复。

    红莲身影娉婷,轻歌曼舞,丝毫不在意一般在魏玄龄眼前舞动,魏玄龄摆摆手,让同行的小厮退下去,而后一掌狠拍在红莲脸上:“贱妇,当日你怎么没去死!原本看在你我情分上想要放你一条活路,奈何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红莲被扇跌坐在地上,头嗡嗡直响,但语气却是丝毫不软:“我死?怕是你的宝贝儿子舍不得我死哦。”

    魏玄龄到底不能光天白日打杀了红莲,院里的婆子又匆匆赶去给魏长风报了信,魏长风很快赶来,吵吵嚷嚷,在院里闹了一通,反倒是朱氏身边的大丫鬟冷眼观瞧,最后传达了夫人朱氏的意思,夫人说养在外头不免让人看了笑话,不管怎样还是先接进家里再说。

    接进家里,搓圆搓扁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大丫鬟冷笑着注视着红莲,像是盯着案板上的一块肉。

    红莲就这样很快被进了魏府,期间虽被朱氏百般刁难,然而,她还是胜利了,朱氏低估了她的能耐,不过两个月的功夫,魏长风竟以死相逼,誓要求娶红莲。

    消息一出,红莲被朱氏罚跪,跪了整整两天,红莲的性子倒是没被磋磨,反倒跪出了一摊血,大夫赶到时,说是已经保不住了,快三个月的孩子,没了。

    红莲委委屈屈地掩着面,看着魏长风痛心疾首的样子,心中得意异常。

    魏玄龄如何伤她,她便百倍伤他的儿子!至于朱氏,来日方长!

    这场局中没有人是无辜的,若不是魏长风从中作梗,当日魏玄龄未必会对她那般绝情,而这,是她进府之后才无意得知的。

    当初,她与魏玄龄正浓情蜜意之时,被魏长风使了些手段,让魏玄龄以为她和魏长风亦有染;之后,又恰逢魏玄龄生意上需要城主何玉璋帮忙,于是,魏玄龄才顺水推舟地将她送了过去。

    不过,到底还是魏玄龄冷心冷肠,从头至尾,他竟半点没漏风声,自己一直蒙在鼓里,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从未相信过自己,可恨她将一片丹心照了沟渠!

    知晓此事后,红莲原本对利用魏长风的三分歉意竟一分不剩了。既然魏玄龄认定了她和自己儿子有了收尾,那就何不真的做给他看!

    红莲面上流着泪,心中冷笑着抱着魏长风,语气绵长哀愁:“长风,都是我没用,连我们的孩子都护不住!”

    魏长风轻拍着红莲的背:“孩子还会有的,你千万想开些。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男孩、女孩,我会疼他们,护着他们……”

    红莲冰凉的手抚上魏长风的脸:“长风,你何时娶我呢,我怕我等不及了。”说着,委身在魏长风怀里无声地落泪,“我害怕,好害怕不能跟你在一起。”

    魏长风安慰了红莲,娶她为妻的心意更笃。

    而朱氏原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只要她不都答应,他们还能反了天?可天长日久,魏长风心病郁结,朱氏未料想这场战争最先伤的是她的心头肉!做娘的终究还是心疼儿子,最先服了软,后来反劝魏玄龄应了婚事。

    大婚当日,红莲一顶小轿绕着魏府转了一圈,便又抬了进来。魏玄龄到底还是怕丢人,所以一切从简,婚礼低调了许多,便是如此,城里还是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魏府大公子娶了一个□□为妻,一时间贻笑大方。

    更加让人议论纷纷的是,听说新婚当日,新娘子上了公公的床。

    据说当日魏府的下人都惊呆了,小丫鬟们一个个捂着眼睛,连往日里见过不少世面,荤话连篇的粗使婆子们的脸都红了三分。

    红浪翻滚,新娘子眯着眼,扶着公公的腰,一脸的陶醉。朱氏直接晕死了过去,而魏长风本就体弱,见此景吐了好几碗的血。

    魏玄龄第二日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明白自己是暗中被喂了药了!那些当事的丫鬟、婆子立刻被打发、便卖了出去,一时间家中仆人遣散过半,仅剩的仆人也如惊弓之鸟,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

    以雷霆手段稳住了府中下人的嘴,又采买了不少新人,魏玄龄终于准备着手解决事件的始作俑者!

    魏玄龄本打算将红莲偷偷沉塘,但魏长风好似早就知晓了一般,自然是拦着不让,他不住为红莲求情,每天守在红连身边,生怕红莲被带走,而朱氏心如死灰,她是正经的大家闺秀的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她一病不起再无暇管这些事。

    拖了不少日子后,红莲反倒是越发张狂了,因为她有了依仗。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对魏玄龄道:“你这没心肝的,自然是舍得杀了我,可你舍得杀了你未出世的孙子吗?啊,对了,月份还不大确定呢,说不定也可能是你的种呢!”

    魏玄龄听闻,惊得不住地后退,最后跌坐在那张黄梨木的圈椅上,他浑身颤抖说不出话:“你!你!你……”

    红莲笑着挽着魏长风的手:“长风,虽说我肚子里的可能是你的兄弟,不过,还是你儿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魏长风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他抿着唇,浑身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走吧!”红莲娇笑着拉过魏长风,在他耳边道,“上次的石榴还真是不错,咱们再让下人买几个尝尝……多子多福,寓意真好。”

    随着红莲肚子越来越大,朱氏的病也越来越重,最后竟熬不住撒手去了。临去之前,她给在九华山礼佛的魏老太太去了信,要她务必赶回来。

    魏老太太收到了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十几遍,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孙子竟然已经成了亲,而且对象还是个低贱的□□!

    当她回了府,知晓了新婚之夜的丑事,饶是她历经沉浮,也还是险些晕死。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孽障!孽障!”魏老太太狠跺手中的蛇头拐杖,“风儿糊涂,玄龄竟也治不住她?可怜我的好儿媳朱氏,竟被那等破鞋害了去!”

    身边的嬷嬷也长叹了一口气:“怕是一时魇住了也未可知,老太太,那红莲如今怀着身孕,长风又体弱,魏府本就子嗣单薄,我看您老还是要先沉住气啊!”

    “哼,我当然要沉住气!待她生完了孩子,我岂会留她!”

    “正是这个理,女人生产本就凶险万分,倒时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常事。”嬷嬷嘴角一歪,“此事交给我,断不会让小少爷疑心!”

    此时,她们主仆正议论的人对此毫不知情。

    红莲躺在床上休息,身边的丫鬟给她扇着风,阵阵茉莉香随着扇子摇摆暗暗浮动。

    “少爷走了?”

    丫鬟低着头:“走了,说是去收账。”

    “老爷呢?”

    “好像在书房。”

    “走,去看看。”

    丫鬟听罢有些紧张:“少奶奶,老太太可是回来了,您就别闹了,还是……”

    “还是什么?”红莲冷笑,“你是想叫我收敛着点?”说完,挺着肚子,硬是叫来了步撵,打算前往魏玄龄的书房。

    只是还没出院门,就被老太太的人拦住了。红莲掐着腰,嘴角上扬,手里一把剪子扬在头上:“谁再拦我,我就除了肚子里的种!一切后果你们担着。”

    带头的嬷嬷冷着脸,终究还是让开了道,事后那嬷嬷不住地摇头:“疯子!这就是个疯子啊!”

    到了魏玄龄那里,红莲自是又一阵的闹。魏玄龄怕自己伤了她,又怕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怕她在这里出了事,长风那边会受不住,所以他只能躲。

    一时之间,连魏老太太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临近红莲怀胎九个月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去母留子的消息不胫而走,那天红莲破天荒地去了魏老太太的院子请安,还亲手端了一碗参汤进去。

    老太太斜着眼,恨极了眼前的女人,如若不是看在她已经不小的肚子的面上岂会一忍再忍。

    而红莲一进屋就开始笑,素净的小脸上,一张樱桃小嘴不住地上扬。

    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率先开了口:“你以为这东西,咱们老太太会喝?”

    红莲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掩着面笑得不行:“人家都说人老成精,人老成精的我还不信,今儿个可是开了眼界了!我这还没说话,嬷嬷就知道了这参汤里下来□□了。”

    魏老太太的蛇头拐杖狠狠杵在地上:“孽障!你好大的胆子!”

    红莲置若罔闻,好一会儿,终是止住了笑,她回头问随行的丫鬟:“老爷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就见魏玄龄急匆匆地赶来,红莲恭恭敬敬地对着他叫了声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的魏玄龄浑身一冷,他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红莲。

    红莲歪着头:“怎么了?难不成父亲喜欢我叫你相公?”

    魏老太太喘着粗气,喉咙里一阵腥甜硬是被生生咽了下去,魏玄龄当着母亲的面,被臊得面红耳赤,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叫我来所谓何事?”半晌,魏玄龄低沉的嗓音响起。

    红莲腼腆一笑:“自然是大事!话说这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眼看着就快要生了,而孕妇生产本就凶险异常,若我出了事,倒也怨不得旁人。”

    “哼!你倒是明白。”魏老太太咬着牙狠狠道。

    “是啊,我当然明白。诶?我方才还派人叫了长风,也不知下面人怎么做事的,我坐这里都半天了,也不见他来。”红莲仰起头,闭上眼,良久才睁开,“遗憾他将要错过一场好戏呢!我心知老太太您是不会放过我的了,我倒也不怕死,不过我也是人,我也会累,也会痛……当然,我知道这些你们是不会在意的,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在场的人,没人知道红莲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实际上,红莲已经快撑不住了,她的身子她最是清楚,那种地方出来的,身子有几个是好的!

    然而,比身子的痛楚更让人熬不住的,还有心。

    自打出了新婚之夜那一遭事,魏长风非但没有冷落她,反倒愈发的好,饶是她再怎么闹,再怎么肆无忌惮找他爹扎筏子,魏长风也总是好言好语地规劝。

    肚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原本她是无甚在意的,她甚至不清楚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可自打感受到那孩子的心跳,她便再难平静,她感受到自己和肚子里那生命的联系,她感觉到它在一天天地成长……不论如何,那都是她的孩子。

    魏长风一副丝毫不在意红莲冷脸的模样,除了公事外,整日围着她转,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她的作,她的闹常常像是独角戏,偌大的魏府,万事都由着她。

    可……凭的是什么呢?无非是长风爱她。

    而这些,却让红莲更加怨恨,她越是得逞,越是怨恨污秽中的自己。

    她恨过自己可笑的命运,也恨过那些伤害过她、羞辱过她的每一个人,她咬紧牙关,刻骨铭心地想要铭记所有对她的不公之事和不公之人,她原以为这些是她后半生活下去的支柱,是她得以存活的意义,但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她蓦然回首,她发现最痛恨的人是她自己。

    她受够了自己,她折腾够了,她报复够了,可还能怎样?到头来,她还不是只能伤害那个在乎她的人罢了!

    命运不公,如何?她能反抗命运吗?

    上天不仁,如何?她去与天抗争?

    她八岁被抄家,被卖入青楼;一十二岁破身,备受□□;之后又付错真情,惨遭毁容……可是,从没有一刻,没有一刻让她这样恐惧过,她恐惧到坐立不安,恐惧到心力交瘁,她恐惧的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感觉很累,很累……

    明亮的厅堂中,老太太面沉似水,盯着红莲不说话。倒是魏玄龄接了话茬:“红莲姑娘,长风何其无辜,他又是这样爱你,你不要再伤他了。有什么气,有什么怨都冲着我来吧!”

    红莲回看着魏玄龄,她盯着他的脸瞧,他的脸再无半点当时初见的神气,只给人感觉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又想到了长风。这些日子长风的身子越发的脆弱了,光是这个月就病了三回,病情反反复复,无论红莲说什么,他都只会拉着她的手,轻抚着她的脸,对她笑。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跟她争吵的,只不过争吵过后又会来哄她。

    想着这里,红莲的心,竟仿若被钝刀割肉,浑身疼得厉害。

    今天之后,最恨她的人应该是长风吧?红莲歪着头想到此,浑身的血仿佛被一点一滴抽尽,然后,她快速端起手边的参汤一饮而尽。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想笑,眼睛却湿了。

    她没说大话,那碗参汤里确实是掺了毒的。

    她想她应该算是报仇了吧?魏玄龄负了她,又害得她那段时间如行尸走肉一般,沉落泥淖,日日接客……

    那些昔日对她和颜悦色的恩客们陡然间换了副模样,没日没夜地折磨她,他们甚至将她浑身□□地丢在大堂,放置到酒桌之上,他们一个又一个,好多人……她任人欺侮,痛哭着,尖叫着,挣扎着,一双枯瘦的手臂僵硬地伸向厅堂中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屋脊,然后,又重重地跌落……

    男人们流汗狂欢着,女人们低语看着热闹。

    他们在她身上饮酒作乐,多少次她晕死过去……

    然后,长风来救她了,再然后,她祸害了他们一家子。

    长风,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算计吗?

    她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红莲腹内一阵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魏老太太的声音、魏玄龄的声音、丫鬟婆子的声音却都听不见了,只依稀看见长风的身影从门口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可那形容枯瘦的身影,却怎么都和那日龙血树下的清俊少年联系不起来。

    那时,他说过喜欢她,很喜欢她。其实,那一瞬间,她也动了心的,只是她太清醒了,她知道那只是妄想罢了,所以她笑着说,他的喜欢是不作数的。

    可她后来真的成了他的妻,却也成了他一生的梦魇。如果当时她给他一个机会,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下辈子,若我是好人家的女子该多好……”红莲望着魏长风模糊的身影,后半截话她仍旧没有说。

    她不禁想,魏长风会不会明白呢?

    若她是好人家的女子,她说不定会接受他的情话,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就算他日后喜新厌旧,可她终究是他的妻,她可以吃醋撒泼,可以一哭二闹,然后,他们的孩子会来劝架,最后她可以气鼓鼓地妥协……

    或者,他早已恨透了她?再不想见她?是了!是了!他一定再不想见她了。

    这样也好,也好。

    红莲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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