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绿陵国。孟娴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数月前,一个叫做陆炎生的男子求愿到了雾隐山,莫羽的婢女冰凝为了成全他的心愿,亲自为其恳求莫羽前去绿陵滨郡为陆炎生的母亲治病,因陆炎生的容貌与昔日冰凝的爱人颇有相似,莫羽心中是以又气又恨,毕竟冰凝的爱人曾在十八年前辜负了冰凝……

    主仆二人因此生了嫌隙,莫羽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念及冰凝多年的陪伴准备成全于她,因此出了宁项国后,莫羽不知不觉加快了脚程。三人一路飞奔,速度不慢。原本离绿陵国滨郡只剩几日路程了,事情却突然生了变化:莫羽随身携带的母灵珠忽然泯灭化为了灰烬——母灵珠和子灵珠本是一对,如今母灵珠已化为尘埃,子灵珠的下场可想而知……

    莫羽见状呆愣了很久,她紧握着那珠子残余的灰烬,眼神渐渐变得凛冽。

    “冰凝不一定真的出事吧?”孟娴云嘴上虽这样问,但心里却同样七上八下的,满满的都是担忧,安慰的话,孟娴云说不出口,她静静地站在莫羽身边,十指丹蔻深深嵌在手掌之中。

    莫羽口中喃喃:“这母子灵珠,子生母犹在,子殇母亦亡……”

    眼看莫羽摇摇欲坠,孟娴云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莫羽的眼好似被人蒙上了一层白霜,胸口慢慢弥漫起令人窒息的疼痛,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人抽干了,她抬眼担忧地望向孟娴云,勉强抬起了嘴角,只是声音听起来却是颤抖的:“小姐,我好没用,是我没用……我身边的人,我竟一个都护不住……我曾害死了你,如今又害死了冰凝……”

    孟娴云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关于自己的过去,莫羽往日里总是闭口不提的,而眼下却正有机会,可……偏偏又不是追问此事的时机。

    良久,孟娴云狠狠地摇了摇头:“这不能怪你!”话虽这样说,但孟娴云知道,如今这话莫羽恐怕是听不进去的。

    第二天,莫羽离开了,她走得很急,孟娴云对此并不意外。莫羽说,子灵珠泯灭必然会留下一些线索,她要对此追查到底,她脚程快,带着孟娴云和雪团儿不免会浪费些时日,所以她决定先一步赶往滨郡。

    于是,剩下的路,孟娴云只好同雪团儿一道,路上有雪团儿插科打诨,孟娴云倒也并不寂寞,只是行了约七日,孟娴云突然病了,这病来得很是突然,按理说,修行得道之人甚少生病,即便身子偶有不爽,或调理数日,或吃些丹丸也能迅速恢复,但孟娴云却是一日日变得嗜睡,精神也逐渐变得消沉,若不是孟娴云昏睡前叮嘱雪团儿:她无碍,不要去找莫羽,只静静守着她便好,雪团儿此刻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做,饶是他再机灵,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沉睡中的孟娴云面色如常,雪团儿日夜守着她,生怕她出了问题。事隔五日,雪团儿渐渐变得浮躁起来,甚至有些慌了,他手里攥着莫羽留下的传音符,想着此事是否应该知会莫羽一声……

    午后,雪团儿在窗前发愣,心里七上八下的,忽而眼前一闪,一个陌生女子凭空出现!

    来人一身浅黛色纱衣,一言一行皆透着几分冷清,她介绍道:“我是香茗,此次奉主命前来探望孟娴云。”

    原来日前从七静岛出发的香茗已然赶到了绿陵国!

    面对香茗,雪团儿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如临大敌,连带着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绒毛霎时间支起得多高。

    香茗用眼角瞥了眼雪团儿,在雪团儿意欲扑过来之前,随手扔了个束缚咒在他身上,转瞬之间,雪团儿便一动也不能动了。

    香茗这才走近孟娴云的床榻,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孟娴云一眼,暗道:这容貌倒确实出尘,怪不得天君会时时牵挂此女子。她伸出手,开始为孟娴云号脉,圆润的指尖在孟娴云的手腕处轻弹慢捻,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有点麻烦。”也不知这句话是香茗的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雪团儿听的。

    雪团儿虽被束缚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女人,莫羽如今不在,他很怕孟娴云在自己手上遭了危险,他警惕道:“你是何人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香茗淡淡一笑:“放心,孟娴云将会成为我的师妹,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呢?”

    “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我怎么听得明白?”

    “旁的你无需知道过多,你只需记得,待孟娴云病好之后,速速赶往东海七静岛拜玉面道人为师就是了,其他的,你无需多问,我也不可多说。”香茗紧接着解开了雪团儿身上的束缚,“小狐狸,你听好,你主子神魂疲倦,我现在要试着入梦唤醒她,你来为我护法,切忌轻举妄动。”

    香茗说罢便席地而坐,进入了入定的状态,根本没有给雪团儿考虑的时间,她一缕幽魂迅速潜入了孟娴云的心窍……

    入梦术,香茗虽大致知晓如何施行,但却从未实践过,她其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退却,也不容许自己任务失败,所以才强行实施。进入孟娴云的梦境,虽对她而言是一种冒险,可她不容许自己有丝毫恐惧,她最后的底线是,若她失败便自我了结,到时玉面自会再派人完成任务,而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孟娴云的梦境不算复杂,却幽深而静谧,层层深入,最后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深海。

    这梦境虽广阔,但梦境的主人并不难寻,在一枚硕大的夜明珠边,香茗看见了孟娴云,她静静地趴在松软的砂石上,似乎看见了香茗,只是刻意装作视而不见……

    香茗悄悄靠近,然后,一个箭步上前:“你是孟娴云?快跟我回去。”

    孟娴云面上表情淡淡的,似乎对香茗这个陌生人一点也不好奇,她没有问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她只仰起头,问对方:“回哪儿?”

    香茗蹲下身子,注视着孟娴云:“回现实,这是一个梦境,似乎想要困住你,呆得久了,你会有有危险。”

    孟娴云一脸的不在意:“什么危险?”

    香茗眉头紧了紧,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焦急:“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先出去。”说着,香茗就要拉孟娴云起身,但孟娴云很快甩开了香茗的手:“我凭什么信你呢?我甚至不知晓你是谁,更何况我不想出去。”

    “不行,你必须跟我走。”香茗坚持,“这是天君的意思!”

    “该走的是你。”孟娴云朝香茗微微一笑,香茗立刻被扇出了数十丈,她声音柔柔的道,“这是属于我的地方,我是不会离开的。”

    香茗眉头一紧,正欲再次上前,却觉得海水的阻力增大了数百倍,似乎是故意令她寸步难行的。

    “陌生人,不要来挑战我。”孟娴云懒洋洋坐了起来,“这地方可以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我在这里欢喜的很,又怎会有危险?你,不必再说,也不必再来。”

    “那外面等你的人呢怎么办?”

    “等我的人?谁?”

    “就那个小狐狸,你不记得?”

    孟娴云的眼神闪过一片空洞,她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里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在等我,虽然我记不得对方是谁,但是我就是知道,这个人在等着我,一直在等着我。”

    香茗听罢有些急了,这里她不能呆得太久!可是这梦境是孟娴云的地方,要强迫孟娴云离开,实属难事。正在发愁,香茗忽然感觉又一股力量缓缓袭来,那力量将她慢慢缠住,最后与她化为一体,虽不知是何缘故,但香茗知道这是一次机会,她身子一跃,顷刻间窜到孟娴云的眼前,准备拉起孟娴云缓缓上游。

    孟娴云也不挣扎,她笑了一声,看着在原地丝毫不动的香茗:“我说过,没用的。”

    香茗一愣,紧接着身上那股力量越来越强,最后甚至将香茗本身的力量盖了过去,香茗有所感应,顿时有了把握,故回道:“我看也不尽然。”

    说着,她直接将孟娴云一把从梦境之中拉出!动作干净利落,毫无犹豫,待出了梦境,那力量瞬间才消散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香茗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天,心中怀疑莫不是天君的手笔。

    再说孟娴云,她猛然间醒过来后整个人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这种状态持续了足有半个钟头,她的脑海凭空多出了一部分记忆,可那些记忆无论如何想,也不可能是一个深闺小姐的。

    记忆中是一望无际的海水,除了静谧还是静谧,莹莹发光的夜明珠大大小小地坐落在各处,却像海草一样不惹人注意,就好像那只是块普通石头,并无甚特别。

    在成堆的夜明珠的尽头,有一处海冢,那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却看得出景致皆萧条了,她有一种感觉,她曾在这里生活过很久,这种感觉很是玄妙,但她就是如此笃定。

    而且那里,有一个人在等她。她不知道等他的人是谁,但她就是深信着这一点,所以在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一些遗憾的。

    雪团儿小心翼翼地在一边奉茶,唯恐自己坏了事,他语气中却流露出几分抱歉:“阿云姐姐,你终于醒了。”

    孟娴云晃了晃神,接过茶水道:“好像是有人将我拉了回来……不过,我却记不清是谁了。”

    雪团儿眼睛眨眨,面色有些羞恼:“是方才来了个陌生女子,她二话不说就捆住了我,我……我打她不过……那人说自己叫做香茗,且还说将会成为你的师姐,就是她入了你的梦,将你唤醒的!阿云姐姐,你可认识她?”

    孟娴云听了,呆愣了片刻,她幽幽叹了口气:“呵,我怎会认识,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时至今日,此身此心皆身不由己,眼前迷雾重重,也只能且行且看……对了,她人呢?我总归该感谢她才是。”

    “刚走没多久,她叮嘱你速去东海七静岛拜玉面道长为师呢!”

    “拜师?”孟娴云倒还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此刻听雪团儿说起,她一时想得远了,她忽然意识到她的确应该去拜个师父!若不是实力不济,她何苦步步受制于人!

    “那人未曾说过别的?”

    “还有就是警告你不要过度使用你的能力,其他的,那女子皆不肯透露了。”

    孟娴云轻轻点头,只得作罢:“那此事就先放下吧,还是先与莫羽会和最为紧要,也不知冰凝到底如何了!”

    雪团儿扭着身子凑到孟娴云身边:“阿云姐姐,那冰凝不就是个婢女么?莫羽姐姐何以如此上心呢?”

    是啊,何以如此上心呢?可上心的又何止是莫羽!

    孟娴云眺望着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语重心长道:“那位冰凝姐姐你是未曾见过的,我也不过是和她在雾隐山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她和你莫羽姐姐朝夕相处了十余年,感情是极深厚的。”

    雪团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好吧,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

    孟娴云拉过雪团儿,将他抱在怀里:“有些事,还不是现在的你能完全理解的。”

    雪团儿趴在孟娴云的腿上,歪着头:“有时候,我觉得咱们一行人真的是时时该灾,处处受难,若是何时能稳定下来就好了。”

    孟娴云似有所感:“是啊,但愿那一天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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